第10章 第十章
奶茶店里。
亮色的装饰衬得店里更加明亮，与外面的冷冽寒风相比，店里显得温暖许多。
洛暮和时情两人手里握着温热的奶茶，面对面坐着。灯光打在两人的侧脸上，明暗交织，为冬日增添了几分色彩。
“咳咳。”洛暮轻咳两声，把面前女孩的思绪拉了回来，“我长得不够好看？怎么都不看我？神游什么呢？”
时情差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骚闪断了腰。
“……”时情翻了个白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讲话怎么恶心呢？”她回想了一下，像恍然大悟般，“啊，不是第一次了。”
“你人格分裂啊你？”时情满脸嫌弃，”你要是有精神病就离我远点，还有孟朝。
“嗯，我不仅人格分裂，我还精神分裂呢，”洛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语不惊人死不休，“除此之外，我还有臆想症呢，很严重。”
——真的很严重，严重到她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所臆想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噩梦。
时博抬手按住自己抽动的眼角，深呼吸，强压下自己走人的欲望，他娘的，她对面这个绝对是傻逼，傻逼中的战斗机。
然后，时情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考不过一个傻逼，总不会是因为她，更傻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简直比老虎上树更离谱好吗？不对，老虎是会上树的啊。
“……”时情被自己整无语了，嘴里的奶茶瞬间不香了，还是多喝六个核桃吧。
“我还臆想，”洛暮顿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开口：
“我还臆想你和潘静希要跳楼有关系呢。”一句陈述句。
洛暮的普通话咬字发音很标准，传入时情耳中格外清晰，在时情脑中炸开，炸得她猝不及防。
时情身子一僵，手上的奶茶被捏紧。她有些艰难地咽下嘴里的奶茶，抬头，正好撞进洛暮干净的眸子里，像一面镜子，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
真的是……很干净啊，不染世俗。
时情面露惊诧，一双杏眼睁得老大，声音却不算大，只能堪堪让她们两人听清：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时情诶，拜托拜托，我怎么会干那种阴间的事？”
洛暮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眸里的神色很复杂，交织杂揉，难以分辨，让人摸不清也看不懂。
时墙看春那双眸子，心里像裂开了一条缝，莫名有些难受。
……两人谁也没开口，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老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又不会开花。”时情有些不自然地舔了舔下唇，“不过你要是想要花，旁边就有家花店，慢走不送。”
时情抬手指着奶茶店店门，微扬下巴，意思简单干脆——
滚。
娇纵之态尽显无遗。
洛暮的视线并没有离开那双清澈的杏眼，水灵灵的，眸里满藏单纯与骄傲，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忽然想起时情感冲她示威的模样，娇憨可爱。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千娇万宠，霸道任性却纯洁无瑕，像带着光。
洛暮的心里像被用银针狠狠扎了一下，生疼。她默不作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等时情承认？等时情辨解？还是——
车等自己承认一切都是真的？
洛暮不知道。
两人坐在角落里，门可罗雀的店里并没有人注意。一墙之隔，却有个少年静静地倚在墙上。
墙的隔音并不算好，少年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两三句对话。
她很难过吧。
不知过了多久，洛暮低下头，自嘲般勾了勾嘴角，低声喃喃“我也不想相信啊，怎么会呢……”
语气很轻，时情还未听清，便已消逝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洛暮拿起手机，抿了抿唇，按下了那串陌生，却已在脑中掠过千百遍的号码——
拨出。
不要响，千万不要响啊……
洛暮的眸微闪，她还在期待什么啊……
时清的手机铃声在空阔的奶茶店中突兀地响起，气氛一度诡异。
“我……”时情咬唇，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以为不是你的。”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洛暮的语气平静甚至没有起伏，冰冷冷的，像不带任何感情的机器。
“时情，你就这么讨厌我？”
像置身事外，又在水火之中。
“不是的，不…”时情的眼圈泛红，使劲摇头
好无力，像上一次一样。
“我就这么惹你嫌吗？你讨厌我什么啊？”洛暮低下头，不再看她，“成绩？是孟朝的同桌？”像是想起什么，她话锋一转：
“讨厌我是不是跟你出国前的那件事有关系？”
她在赌，赌时情去国外是有原因的。毕竟，没有父母会忍心将自己宠爱的女儿只身送往异国他乡，除非迫不得己。
时清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她打了个冷战，眼里满是谎乱。她无助地捂住脸，眼泪汹涌，从手缝中溢出，滴落在桌上，在灯光的映照下，反着光，有些扎眼。
洛暮安静地看着，不带一点儿压迫感，很有耐心地听着时清小声的抽泣声。对面的女孩肩膀微颤，笑成了泪人。洛暮把语桌上的纸巾推到女孩面前，被了皱眉，估摸着不太够，她又把附近几桌的纸巾都搜罗过来，摸到女孩面前，在桌上垒成了一座小金字塔。
“金字塔”挡住了照射过来的光线，时情抬眸，眼前是一堆纸。
“呜…”时情哭得更惨了。
这个女人把她当水龙头吗？
时情拿着纸，一边哭一边擦。
“洛暮，我杀过人，洛暮。”时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颤抖的尾音足见女孩此刻的害怕。
“她问我，她被打的时候为什么不帮她……”时情的眼变得空洞，陷入了一段恐怖的回忆。
“她说，明明我只要说一句话就能救她，我为什么不说？”时情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张嘴，闭嘴，“她跳楼了，就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明明说一句话就能让我不再挨打，你为什么不说？时情，你说话啊！我好疼啊…”女孩愤怒狰狞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时情仿佛又回到了那幢令她浑身发抖的教学楼前，她在听那通电话，只是问了一句，你想干嘛？
“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女孩鬼寐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高的楼，女孩就那么跳了下来，死在了她面前，死不瞑目。
“我不认识她啊，我真的不认识她啊，我只是路过啊……”时情将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啊，我不是……”
洛暮了解了个大概，默默地走到对面，将发抖的女孩轻轻搂进坏里，女孩的身体有些冰凉，颤抖着。
“对不起。”洛暮轻声道歉，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可怕，“我不会安慰人，但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他们都说是我的错，他们质问我为什么不帮她……”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的手好脏，好脏，都是血，好脏……”时情使劲捏着自己的手，洛暮搂得更紧了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时情，不是你的错。”
洛暮把时情手抽出来，”你看，我们时情的手白白嫩嫩，多干净啊。”
时情的眼神逐渐清明，她回抱住洛暮，眼泪流得更多了。
她是除了父母，第一个说她没错的人。
“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洛暮松开时情，抽了两张纸帮她擦眼泪，“哭得这么凶，怎么跟水龙头一样。”
安慰好时情，洛暮脸上的神色严肃认真：
“你还记得那个女孩是谁吗？”
时情还是很轻微地抖了抖，她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并不认识那个女孩子。”
“不过，我知道那群打她的是谁。据说是洛氏集团高管的儿女，我父母吩咐过我，不要招惹他们，会给家里惹麻烦。“时情说到后面，又开始哽咽了。
洛氏……
洛暮的手握紧又松开，她抬手rua了下时情的脸；
“好啦，不哭了，不值得。”
“记住，你没有错，别听他们乱说，真正错的是那些施暴者。”
“听懂了没有？”
“嗯……”时回答得有些慢，还在抽泣，鼻子红红，一双杏眼也红红。
“你很干净。”
大概十分钟左右，时情家的司机已经到了。
洛暮将时情送上车，正要关上车门。
“洛暮！”时情的声音还有些闷闷的，“我为我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让她跳下去。”
“我只是，只是想吓唬你一下，我，我就是嫉妒你干净，不染世俗，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崇拜“时情有些局促，”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洛暮愣了一下，笑得有些苦涩，声音很小：
“我不好的，不要像我一样，太苦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孟朝是不会让给你的。”小姑娘抬头，满眼爱慕。
“这么喜欢孟朝？”洛暮有些好笑，又莫名有些不开心。
“嗯，他是光啊！”时情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弯弯，满是温柔。
“笨！”洛暮看着，也笑起来，抬头轻刮了一下女孩的鼻梁，“赶紧回去吧。”
洛暮关上车门，转身的瞬间，负能量在顷刻间爆发。
她自己一个人走在刺骨的寒风里，与刚刚不同，现在的她显得有些丧，仿佛一根稻草就能压垮她。
一转弯，却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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