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女孩
-1-
距离那不堪回首的一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再遇到鬼大大，我已经从最初的二话不说直接晕倒，升级成了能多苟几秒是几秒。
苟着苟着就习惯了。
毕竟，生活总归要继续，我反抗不了，就只好躺平任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我用看恐怖片被吓到的解释下，倒也没有人对我的异样表现出过分的关注。
只除了楚子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我能见鬼后，时不时就能感觉到他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打量我。
那目光时而晦涩时而嗔怨，就像是明知道丈夫有了外遇却不说，偏要等着他亲自坦白的原配的目光一样，弄得我每次都莫名其妙地倍感愧疚，并且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过能瞒住他，因为我们两个对彼此太过熟悉，熟悉到通过分辨对方上课睡觉时吧嗒嘴的频率，就能判断出待会下了课要去吃什么那种程度。
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告诉他，只是因为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解释。
还好楚子麒是个好奇心不重的人（因为他懒），我没说，他到也没有多问，只不过每次猝不及防直面鬼大大，我受惊后恨不得像个树袋熊一样往他身上挂时，总免不了得到他一顿毫不掩饰的白眼。
要不是看在他虽然每次白眼都要翻上天，但还是会摸摸头安慰我的份上，我一定会撸起袖子把他的章鱼小丸子都抢光。
当然，我现在对现状接受良好，除了每次见鬼时都有楚子麒陪在身边，让我不那么害怕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前面也提到过，我是一个悲催的高三狗，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机会遇到那些鬼大大们。
感谢亲爱的校园在这污浊的世界留给我一片净土，感谢充实的高三生活让我在令人蛋疼的氛围里心无旁骛，感谢——
个屁。
我打着哈欠奋力撑开眼皮，在时针指向6，分针还没走到15的时候吃起了早餐。
窗外太阳都还没升起，我却必须为了快要倒计时的高考而努力。
唉，生活何必为难我这个可怜的小辣鸡。
我感叹着，三两口把水煮蛋塞进嘴里，就着最后一口牛奶草草吃完，收拾妥当之后招呼一声：“妈，我走啦！”
老妈走过来帮我系好围巾，满面倦容还不忘给我打气：“宝贝加油！再坚持四个月就解放了！”
我心疼地揉了揉她眼角的鱼尾纹，转身出门前捏紧拳头挥了挥：“fighting！”
等老妈关上门，我便两步窜到对面去找楚子麒。
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敲，就听见门锁“咔哒”一声，楚子麒已经穿戴整齐，推门出来了。
我贴过去勾上他的脖子，笑嘻嘻地开玩笑：“老楚啊，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反驳，只是目光在我嘴巴上停了两秒，随后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按到我嘴角。
“没擦嘴。”
是的，你没看错，楚子麒就是这样一个在21世纪还要随身带着手帕的男人。
我对此的评价是，精致又骚包。
我乖乖撅着嘴等他擦完，然后和他一前一后扛着自行车下楼，一起骑车去学校。
从幼儿园开始，再到小学，初中，高中，每一条路都不同，但十几年来不管上学还是放学，每一条路上都会有楚子麒和我并肩而行。
我深吸一口气，在行人寥寥的马路上卯足劲蹬了几下超过楚子麒，回头得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感受着一点都不温柔的冷风往我脸上呼，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2-
她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年龄最小的一只鬼。
不过十一二岁，和我表妹婷婷一样大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本应该明媚地像含苞待放的迎春花，被全家捧在手心里呵护，无忧无虑地生长在阳光下，能让人联想到粉红色和棉花糖之类的，一切美好的事物。
而不是应该像现在这样，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一侧脸颊红肿高起，嘴角裂开还残留着血迹，双目中不复清澈明亮，而是充斥着怨恨与哀伤。
我是在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周末，放了短短的半天假期后，在傍晚和楚子麒一起去学校上晚自习的路上遇到她的。
和我之前遇到的鬼大大们不同，女孩的外形并没有很凄惨吓人，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经历过怎样无助绝望的时刻。
但她本身就是一个令人难过的存在。
当时太阳西斜，还没完全坠入地平线，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长长的，只有她的脚下什么都没有，孤零零的一个，像是被切断了与世界的联系。
我也是因此才发现她的与众不同，连带着也注意到了那个凶手。
我在意识到女孩是鬼的瞬间，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他。
那是个高大健壮的男生，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目测比我还要高，面皮黝黑，鼻头泛着油腻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才打了架，眼角还贴了块创可贴，一眼看去，是可以把小孩子吓哭的那种程度。
让我震惊的是，从羽绒服上的校徽来看，他竟然只是个初中生，和几个同一所学校的学生聚在一起，互相借着火点了一支烟，然后勾肩搭背地进了街边一家小网吧。
女孩小小的身影就这样被淹没在人群里。
我遥望着那边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围巾被人轻轻拽了拽，转过头便对上了楚子麒那双流露出担忧的眼。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握着车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力到麻木，脸上的表情估计也很难看。
楚子麒还在看着我，但我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好避开他的视线勉强地笑了笑，等指示灯变绿的一瞬间，像在逃避什么一样冲了出去。
楚子麒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跟了上来，陪在我身边。
其实有时候我还挺感谢我们两个之间的这种默契的，至少他不会在我想通之前，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之后我从网上零零散散的新闻中得知，女孩是周六下午下了补习班，在回家的路上失踪的，家人找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发现了女孩的尸体。
尸体倒在灌木丛里，被落叶掩盖着，不远处是女孩的书包和散落一地的文具。
经过法医的初步检验，明确了女孩的死因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亡，虽然衣服凌乱，但没有被侵害的迹象。
所以由此推断，凶手应该是看女孩孤身一人便起了歹念，将她拖入灌木丛里欲行不轨，结果在女孩挣扎反抗的过程中，失手将女孩杀害。
发现尸体的地点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公园，平时晨练都很少有人去的那种。而且周围都是九几年建成的老旧小区，没有监控，没有物业保安，没有目击者。
公园并不在女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目前看来，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沉沉地压在我心底。
上课的铃声骤然响起，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座位上，短暂的休息过后，继续埋头苦读。
我收起手机，觉得教室里安静得有些闷。
手机熄屏前的匆匆一瞥，我看到新闻文末，只用了寥寥几笔来写明女孩家人的情况。
女孩的妈妈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进了医院，爸爸一夜白头，快八十岁的爷爷奶奶也在从乡下赶来的路上。
我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女孩的家人有了我这个能见鬼的能力，是会像我一样被吓到呢，还是会对着女孩的身影，想触却触不到时放声大哭？
大概会是后者吧。
此刻我忽然明了，每一个吓人的鬼的背后，都是一段无辜生命逝去的心酸不甘与无可奈何。
我突然感到说不出的难过，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无论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再自欺欺人地对此熟视无睹。
-3-
周一等红灯的时候，我再次遇到了小女孩，还有那个杀人凶手。
他估计是那家网吧的常客，刚刚通宵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嘴里塞刚买的小笼包，呼出的热气倒是给他填了些许人味，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杀过人。
包子的香味飘了很远，不知道……那个小女孩会不会也感觉到饿。
他神态自若的样子令我心中火起，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等着瞧吧！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鬼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连你这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都不怕了，还怕鬼吗？！
估计我瞪眼瞪得很是愤慨，女孩像是心有所感，听到了我的宣言，忽然转过头往我这边看。
虽然离得远，但我还是被她的动作吓得瞬间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地扭过头，勾着楚子麒的胳膊，扎猛子一样就往他怀里扎。
同时委委屈屈地想，干嘛吓我！我是来帮你的！
楚子麒本来也在发呆，没有提防间，被我拽得连人带车朝我这边歪过来，111的大长腿都没来得及支，导致两个车把都卡在了一起，废了老大力气才分开。
我讪讪地退开一些，但还是抓着他的胳膊不敢放手。
他照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像小太监给老佛爷搭着手那样让我搭着他，说：“绿灯了，走吧。”
我坏心顿起，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掐着声音模仿神厨小福贵里老佛爷的样子，说：“小麒咂，可得把哀家扶好啦～”
于是他刚才看我害怕而流露出的一丝温柔关切的表情瞬间消失，变成写了满脸的“不想理你”四个大字。
然后在我用兰花指捏着围巾的一头，晃动着流苏不停地去搔他的脸的执着下，楚子麒终于屈服了，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喳。”
之后我因为笑得太猖狂，在路上呛了风，肚子痛了一个早自习，害得楚子麒忙前忙后地帮我跑腿接热水的事，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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