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夜

第二天一早，强强是被吃饭的吆喝声吵醒的。“战士”的家属前来应援，有的提着桶，有的端着盆，馒头、鸡蛋、稀饭为主。老头走路不便，项庄家里就他一个，没人给他们送饭。好在还有王二，王二让家里人带了三个人的饭，招呼他俩过去。强强跟在项庄后面，顺带看别人家都在干嘛。

        王二跟他大哥晚上在这里守着，送饭的是王二的嫂子。王二嫂子穿得很简单，当过小学老师，戴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王二嫂子说，来的时候被人拦住了，看她的样子，误以为是公家的人，好在旁边有认识的帮忙说话，要不然都进不来。

        吃饭间，强强听他们聊起王二之前的相亲对象，那个矮胖矮胖，王二喜欢的女孩，现在嫁给了电厂的临时工，即便是临时工也是家里托人花钱找的，没什么本事，冲的就是电厂是公家单位。

        等吃完饭，家属走了，领头的就给大家分组安排任务，轮流到占地的厂区巡逻，谁也不许进。

        强强昨天的兴奋，到今天站岗巡视已经全消了，他想回去店里看电视。这里吃饭、用水都不方便，厕所也没有，还得找个草丛、庄稼高的地方解决，解决完，可能裤子里就有虫子，有时候爬到脸上才发觉，渗人。

        天灰蒙蒙的，风也不畅快，闷着气，含着湿，想用手把空气里的水拧出来。项庄把巧克力递给强强吃，走到一旁跟同村的人抽烟、聊天。等项庄、强强这组轮完，天就黑了，云压得很低，还厚实，像强强妈缝的被子。

        “走，回去把东西收一下，晚上得下雨了。”项庄过来叫强强。

        强强蹲在地上有些脚麻，站起来一瘸一拐的，项庄在前面走的急，心里有事。

        “东西都装好，拉链、绳子都检查一下。”项庄把铺在地上的外套收起来。白天铺着不管，到晚上快睡觉了才收。

        “哥，为啥这会儿都收起来了？”

        “小点声儿，晚上跟着我，别乱跑。”项庄把强强的包拿过来检查，又拿出一件风衣外套，这是他给买的，防雨。

        强强看到男人严肃的表情，心提起来，感觉晚上要出事。

        6点半的时候，雨开始下，淅淅沥沥，不算大，有些人开始吃饭，馒头、饼之类的。

        项庄又把包打开，拿出两人的干粮，馒头、面包、饼干，铺在地上，想了想，又拿了件不常穿的衬衣垫在地上。

        “饿不饿？”项庄把喝水用的茶缸也拿出来。

        “不饿，饼干、巧克力吃饱了。”强强坐在一旁，盯着男人看。

        “行，坐着歇会儿，别老玩手机。不是给你带书了吗？看会书。”项庄把强强的手机塞进衣服口袋。

        “上大号用了。”

        “啧，下次回去多带点纸。”

        强强垂下脑袋小声嘀咕，“还不都是你用完的。”

        雨越下越大，地上出现好多小水坑，头上的半截顶子也挡不住雨水，直朝着人脸砸。强强想穿风衣，项庄拦住了，让他抱怀里捂着，别让人瞧见，强强乖乖听话。

        差不多8点的时候，人群开始哄闹。未成型的建筑地里到处是挥舞的手电筒，只见光线交杂，看不清人脸。项庄也拿出手电，分给强强一个，两人在夜里牵着手，举着两把手电跟着人群走。“狗日的来了，还他妈叫记者。”、“咱们这么多人，不怕他，直接上，谁他妈都别怂！”“人在哪儿呢？！”······

        强强有些紧张，握紧项庄的手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淋雨冻得，还是吓得。项庄更用力地回握强强，叫他别怕。

        出了建筑地，前面就是一道矮坡，能看到至少二、三十个人，后面还有三辆警车，但是跟上百号的村民比，阵势还是相对小一些。强强没打过群架，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表现，刚要学着前面的人捡石头，就被项庄拦住。

        项庄让强强把手电筒关了，披上风衣、戴上帽子，拉着他摸黑猫腰往出走。趁着夜色，两人远离混战的人群，沿着另一头的矮坡回家。

        一路上，项庄、强强都没说话，时刻注意周围是不是有人，要是看见了就蹲在庄稼地里藏着，等人离开。强强手里都是水，冷汗、雨水交杂，心提到嗓子眼，耳朵极度灵敏，一点风吹草动就扭头。项庄半抱住他安慰，“没事，有哥在，跟着哥就行。”

        等回到店里已经是11点多，看到项庄把卷帘门轻轻关上，强强才敢长出一口气。这也是第一次，强强觉得这个汽修厂这么亲切、这么温暖。

        项庄把同款风衣外套脱下，拍拍强强的白脸蛋，“吓到了？没事了啊，今晚能好好睡一觉。”

        强强被这么一碰，一安慰，紧绷的身子一下就软了，跌进项庄怀里傻笑。“哥，这事儿我想都想不到。”

        项庄抱住人，咳一声，“我也想不到。”

        “哥，咱们为啥要跑啊？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强强仰脸问。

        “今晚要跑的人不止咱们，只是咱们走得早一些。”项庄把快滑下去的人搂住，低头看着。

        强强看见男人的脸越来越近，近到看不见，嘴就被碰上了，很轻，还有点抖，但是不离开。

        身体重心已经全放到项庄身上的强强躲不开，“哥，你在亲我。”

        “嗯，哥想亲你，让不让哥亲？”

        强强想站起来，胳膊被箍得紧，“让。”

        强强的嘴彻底被项庄吸进去，很用力地啃食，气都喘不上来，“哥，唔~”

        项庄松开人，死死抱怀里大喘气，“强强，喜不喜欢哥？”

        “喜欢。”

        项庄看看人，又抱紧，“怎么个喜欢法？”

        “跟娶媳妇儿一样的喜欢。”

        这下项庄吊着的心算是彻底绷不住了，又把强强狠狠亲了一遍，留下一脸的口水，看着人傻乐。

        “强强，你知道咱们现在是什么吗？”

        “我知道，同性恋，你的书里有，你看的电影里也有。”

        “嗯，同性恋。”

        项庄让强强把淋湿的衣服都换了,自己去热水、洗漱。

        等收拾完，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项庄表情严肃，把书拿出来，告诉强强同性恋到底是什么，有先天的，有后来变的，这个群体有哪些不同，社会上会有哪些阻碍，项庄说了很多，强强都认真听着。项庄让强强好好考虑一下，等到他过了生日，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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