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控制

我喜欢宋池，几乎我的所有朋友都知道。

        宋池是我的师兄，他爸爸是我的老师，他毕业之后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并且选择了他爸爸作为他的研究生导师。我们同为食品专业的学生，我与他相识是在老师的实验室里。我刚上大一时，对于实验室仪器的操作并不熟识，所以他经常会帮助我，一来二去我便偷偷的喜欢上了他。

        他性格温柔，长相也是温柔的，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头顶上常年是一寸的自来卷，他喜欢白色，爱好摄影，每当有时间就会步行去拍摄我们周边的景色。

        我曾与他一起去过我们校外的湿地公园，他为我拍了我的第一套写真，那天他对我说“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感觉过，在看到一张照片时，能够如此满足，就好像这些照片里没有你就缺了什么”

        我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快，快到我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可在片刻，我便恢复了正常，我握住他的手，情不自禁的向他告了白。他揉乱了我的发，吻落在我的额头，他对我说了抱歉，接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长篇大论或者解释。

        他或许只当我是个孩子。

        大一的那个暑假，他带我去了他实习的食品公司，我借口要去提前体验社会生活，就和工作差不多。即使很苦很累，我也不觉委屈，只要与他一起，我便很满足了。

        其实我从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我，他没有女朋友，要好的朋友也就只有几个，我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对我的爱意，那么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呢！

        我一直把那当做一个考验，因为他一直都把我当做一个孩子。他已经27岁了，而我才二十岁。

        是啊！人与人总是不同的，女人与女人都不一样，何况是男人与女人呢！我总觉得周围的男生要不就是幼稚，要不就是故作高深，始终孩子气十足。看来，他也是这般想我吧！

        如果我们那时候在一起了，或许也就没有之后的事了。

        我很善良，是的，周围人都是那么说。他们都说，“莲意，你好善良”“莲意，你好温柔”“莲意，你太好说话了”“莲意，你不能这么内向，这么好欺负”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想发笑。我善良温柔，这是优点？我觉得不是，一味的善良只会故步自封，把自己越束越紧。我善良，也只是因为我过于自卑。

        而且我好像只是善良罢了，对所有人都善良，也对所有人都好，对所有人都不会说不，对所有人都以笑脸相迎，我只会可怜别人，不忍心让别人受苦。但我又是个矛盾体，只要我与某人很久没有相见，那么我便可以将他忘的一干二净。我面对所有事都与普通人无异，但我心里明白，我不会和他们有太过深刻的回忆。

        至少，在我遇见宋池之前的人生都是这么过的。

        宋池，他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风，吹碎我心头的冰，溶解我身体的冷。与他相处的两年里，他打破我的监牢，带出新生的我。我与之前不同，我抬头看天，是粉色的，我品尝咖啡，是甜的，我吃任何东西，都不会带着苦味。

        我喜欢这样的自己，是个会的女孩，而不是一个冰冷的只知道散发恶心的善良气味的怪物。

        宋池喜欢夜跑，他每天晚上都要围着学校跑三圈，他说那种大汗淋漓的感觉，超级爽，运动过后的人，总会容光焕发。

        他喜欢什么，我也要喜欢，我陪着他跑步，和他一起流汗的每个夜晚，都是可爱的。他夜跑从不停歇，即使下雨，即使下雪，即使灯灭了，月亮不见了，他也不会迟到。

        可那天，他没有到。我告诉自己，他只是太忙，他只是没空，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要给彼此一些空间不是吗？

        第二天，他没有来实验室，自然夜跑也没有到那棵樱花树下等我。我告诉自己，就算这样，我也不可以有怨言，毕竟我才是那个一厢情愿的人。

        第三天，我依旧没有看到他，我打了他的电话，接通之后是一连串的对话。

        “年年，还难受吗？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宋池，我想吃小笼包，你给我买吧”

        “好”宋池离开关了门。

        “听到了吗？别再骚扰宋池了，他只会和我在一起，程莲意，希望你好自为之”一番警告的话语过去，电话被挂断了。我还处于惊讶的时刻，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我的心很痛，我的心也很冷。

        夜跑的时候，我并没有选择去那棵樱花树下等他。我奔跑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进嘴巴里，是苦的。我想起了今天早上同学和我说的八卦，我起初是不信的。我不可能相信的，他们在出事之前都已经分手了，宋池为什么还要负那不属于他的责任呢！

        那个女生的名字叫苏年年，三年前和宋池分手之后去西北支教，在那里遭遇了山体滑坡，被找到的时候一棵树压在她腿上，大腿以下已经供血不足，全部变黑了，出于安全考虑，只好截肢。

        苏年年再也没能站起来，宋池也从来都对她不离不弃。在苏年年眼里我就是个第三者，十分不顾脸面的往宋池身边靠，甚至想要抢夺宋池。

        我停下脚步，认真思索，擦掉自己的泪水，突然笑了。是呀！他们在出事前就已经分手，宋池没有义务去负责任就算是出于好心照顾苏年年，那也只是因为有些愧疚，不可能是因为爱，如果她执意要用伤病来捆绑住宋池，那么她配不上宋池。

        想到这点，我突然心境开朗，笑出了声。转瞬间我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着自己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怕是会被人当做傻瓜。我看向周围，已经跑到了校园里被封禁的游泳馆旁边。

        游泳馆年岁久了，水管有些老化，领导们便筹集资金准备把游泳馆翻新一遍，自是要封起来，害怕哪些混小子不打声招呼，会偷偷的钻进馆里，去耍个清凉。

        我看向游泳馆的侧面窗口，有个人也正朝外看，我们似乎对视了几眼，由于我近视，且馆内黑暗，只能模糊的瞅个影子来。

        不过几秒，我便转移了目光，继续跑步。

        夜跑之后，我又给宋池打了电话，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进我耳朵，嘀了三下。

        “喂”宋池温柔的声音响起，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惫，一种从内而外的乏累。

        我不想询问他的事情，我只愿意带给他快乐。“师兄，我已经夜跑了三天了，即使你不在，我也有很好的坚持呢！”

        “真好啊！莲意，你很棒”宋池表扬我，如果他在我身边，应该会摸摸我的头，笑容满面吧！

        “师兄，你看见今天的月亮了吗？圆嘟嘟的，像个饼，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餐厅的肉盒，好吗？”我抬头看天，故作坚强。

        宋池掐灭手中的烟，细微的水泽从他脸颊滑过，瞬间消失不见“嗯，等我回去，莲意，这几天我不在你也要好好生活，好好学习，知道吗？”

        我点点头，声色是飞扬的“嗯，我等着师兄”

        挂断了电话，我的心情变得格外的舒畅，往日的阴霾带着晦暗的心境一并飘散如烟。我又变为了那个眼里盛满光，心里满是爱的小女孩。

        我知道了，他心里也是有我的，不是吗？

        “程莲意？”森冷又痞子气的男生站在我背后，我能够感觉到那种不屑的目光紧盯着我的后背。

        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拿资料，我才进了门，便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办公室是单独的一间，几乎没人进来。我转过身，细细的打量那男生，看他这架势，像是来寻仇。

        我认得他的面容，他是大我一届的学生赵慈铭，名字里带个慈，人却是没有一点慈悲心，他父母是有钱人，家大业大，每年给学校捐几个亿，就算有什么过错，花些钱也就翻篇了，所以整个学校几乎没人惹他。

        可能也是学级大了，他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猖狂，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是完全不会接触到他们的阶级的。听说他刚入学的时候，一个男生失误浇了他一身的咖啡，他便让那人每天早晨只穿着内衣在操场上跑步，那个男生因承受不住流言蜚语还有论坛上成堆的照片而抑郁了，后来转学了。更甚者，死去了，以十分惨烈的姿态，拿什么形容都会多余的姿态。

        他这样的人我招惹了便不会有好下场，我明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从来不和其他人起冲突，也不和任何人结怨，我点点头，话语平稳的问他“我是程莲意，你有事吗？”

        他邪气的笑了，走过来眯缝着眼睛低头与我平视，修长的手指头在我肩头戳了戳，嘲讽道“你挺胆大呀！敢告我的状，嗯？”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这是实话，真的不能再真，我从来不告黑状。我是善良，但我也有躲避危机的天性。说难听点，我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圆滑而通透，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事，面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其实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善良的人，我很恶毒。

        “哟，您还真是健忘啊！”他声调由高到低，使尽了刻薄“您忘了，我可忘不了，我这脸啊，到现在还疼着……”

        我实在疑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请你说明白一点，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你”

        他不耐的瞥了我一眼，很是不悦，但至今还是客气的“不知道吗？前天晚上在游泳馆外的人不是你吗？我可是始终记得你的样子，你还真是善良啊！跑个步还要告我的状”

        我明白了他的话，赶紧撇清自己“我不知道那天在游泳馆里的人是谁！我从来不多管闲事，你找错人了”

        话毕，我便要扭头就走。他掐着我的胳膊，把我甩在桌面，掐着我的脖子，咬着牙朝我喊“不是你还能是谁？那天就你一个人看到了，他妈的，程莲意，给你个好脸色就让你以为我很好说话是吗？”

        我能仔细的看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他攥着我脖子的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我摇摇头，声音稍微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不可能是我，我不会犯贱招惹你的，我可以保证，你的所有事我都没有见到过，我近视，而且游泳馆里很黑，我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你冷静冷静”

        他眉间轻挑，手上使的力松了松，嗤笑一声“好啊！不是你，那能是谁呢！我现在可是烦恼的很，找不到人撒气啊！干脆你委屈一下，让我教训一顿，过后给你好处怎么样？”

        我吞吞口水，想起之前他们和我说过那些女孩的惨状，猛烈的摇头，赶紧张口说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求你，我没有招惹你的，我也不想要好处，我只想好好活着”

        他哼的一声，松开了手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对我的话置之不理，仿佛那只烟灭了之后，我便要接受他可怕的刑罚。

        我瘫坐在地下，着实是怕了，怕我还没来得及和宋池说个再见就要不绝于世。我梨花带雨问他“那你想要怎么样？我求你，放过我吧！好吗？”

        赵慈铭头都不转，话语凉薄极了“我，最喜欢看狗咬狗的画面了，你去找到那个告密者，我就放过你！不过……”

        “不过什么？”

        赵慈铭笑里藏刀，阴笑着道“我现在也挺不爽快的，想找个乐子，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本事能逗我乐。若是之前，我可不会有现在的好脾气，还能和你商量商量”

        我故作镇定，询问“你不爽快的时候，除了教训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心情好些”

        赵慈铭吐出一口烟圈“不知道，除了教训人，没有别的办法。”突然，他奇怪的笑了“不过，看人施展所有身手也不能哄我开心，只能被我教训，这也是我的乐趣。就今天下午吧！给你一下午的时间，让我爽快些，要不然之后有你好受的”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我没有太多谈判的资格，也没有了时间抱怨。我心思翻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这种坏种给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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