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九脆弱
勉强睡着后陈映橘做了大半夜的噩梦，直到被外面的阳光晒醒才按着太阳穴坐起来。
吃早饭时她说起昨天夜里看到的东西，云姐十分诧异:“你确定不是做梦吗小陈？那种……诡异的东西，真的存在？”
“丧尸都存在了，又出现新的怪物我觉得没什么不可能。”楼懿放下手里的食物，沉吟片刻，道:“目前我们手里的东西还足够消耗一段时间，最近没有要紧的事还是避免外出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段时间必须加倍小心。那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陈映橘回忆起凌晨时差点跟楼下那怪物对视的场景，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饭后，陈映橘跟楼懿去楼顶照看种下的菜，之后又简单学习了一些可能用得到的枪械知识。下楼时楼懿又问起陈映橘能不能更清楚地描述一下昨晚看到的怪物，陈映橘努力回忆着，尽量跟他说得详细一些。
她发现从在饭桌上听到这个话题开始，楼懿就显得忧心忡忡的，说完后便问:“怎么了？”
“我不是科学家，这么说可能没什么依据，反而还会引起你们的恐慌。不过，我想你应该可以保持冷静。”楼懿看着陈映橘的眼睛，勉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想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他道:“我在想，丧尸们是不是已经开始进化了。这对我们这种普通人类来说真的非常、非常糟糕。”
陈映橘对丧尸的了解完全是灾后才开始建立的。她知道这些怪物是普通人被咬后变成的，行动迟缓，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是身体的某部分肌肉会异常发达。
眼下，他们几个只是生存下来都已经精疲力尽了，根本没空去梳理造成灾难的原因、丧尸突然爆发的源头是什么，结果这些东西竟然就已经迅速地开始向更恐怖的方向进化了。
而且这种进化，很可能会继续以这种可怕的速度不断地持续下去。
楼道里一时之间只听得到两人起伏的呼吸声，陈映橘感觉到深深的无力，甚至连站稳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安稳下来然后去找妈妈这个简单的心愿，一瞬间就被推得很远很远。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脑子里久违地冒出了一了百了这种消极的念头。安慰孔念念是一回事，自己面对绝境时又是另一回事。
陈映橘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楼懿听到她吸鼻子压抑泪意的声音，忍不住伸手搭上她的肩膀:“陈映橘……”
“没关系，我们总能找到出路的。”陈映橘抬起头看着他，眼眶红红，泪水却最终也没有落下来。她抿紧嘴唇露出笑容，把一只手盖在楼懿的手背上，安抚性质地拍了拍:“不用怕。现在还有小狗需要我照顾呢……不用怕。”
虽然早就想过她会是这种倔强的反应，但真的看到陈映橘眼中将落未落的泪水，楼懿却还是感觉到心脏像被用力揉了一通一样泛着酸痛。
之后大半个月的时间四人都没有再离开居民楼，白天陈映橘总是花大段时间照料楼顶的蔬菜以及陈小楼。她在种地上花的功夫没有白费，营养土中很快冒出了点点绿意，并且长势迅速，入冬不久就可以收获了。
剩下的时间里，她就反复地练习楼懿教给自己的枪械使用知识。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一颗子弹都没有射出去过，但陈映橘脑中已无数遍描摹过那个情景，从最开始的恐慌和紧张，到现在握着枪就像掌握自己肢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那样自然。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值得说的事情——102室曾经不肯开门的那个已婚女人也死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那天夜里九点多，陈映橘和云姐站在卧室阳台边闲聊，突然发现居民楼里有个人巍巍颤颤地从水泥平台翻了出去。
陈映橘不认识她，但云姐一眼就看出来:“是102室的。”
女人翻下平台时重重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很久没爬起来。陈映橘看得眉头紧皱，拿起外套跟铁锹就准备下楼去帮忙，云姐却紧紧抓住她的袖子，让她看居民楼门口附近的垃圾桶。
那个位置围拢着十来个丧尸，天黑之后都聚集着跑出来了。而他们离趴在地上挣扎的女人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小陈，你想下去跟她一起喂丧尸吗？”云姐表情十分严肃，抓着陈映橘的袖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如果没拦住你让你出了事我会后悔死！”
“那是一条人命。”陈映橘不可置信地跟她对视，云姐避开她冷淡的目光转过了头，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动摇，但最后还是说:“那是陌生人，我管不着，你也不准去管。小陈，我知道你好心，但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没有去拯救别人的义务！你猜这栋楼里又有多少人在看着楼下那个女人？但是除了你谁会想去帮忙呢？”
陈小楼敏感地从两人之中察觉出不愉快的气氛，围着她们绕来绕去地汪汪叫。
“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至于别人要怎么做，我不会去考虑。”陈映橘的语气彻底冷下来，她用力推开云姐，匆匆罩上外套就打开门朝楼下跑去。
……但还是晚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陈映橘跑到二楼的时候就响了起来，那种彻骨的绝望，能让每个听到的人浑身上下都泛起寒意。陈映橘不死心地爬上窗口，看到的地面上只剩下一具被迅速分食的冰冷尸体。
“陈映橘。”楼懿的声音在二楼拐角处响起，他满头大汗，显然也是一路跑下来的，气都还没有喘匀。看到陈映橘失魂落魄的样子，楼懿立刻丢下手里拿着的铁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这不是你的错，好吗？我们只是来晚了。”
陈映橘恍惚地点点头:“对，我救不了她了，对。”
楼懿嗓子发干，说不出安慰的话，拉着她回到屋里。云姐坐在沙发上抱着陈小楼，正在啜泣，见两人都平安回来，忙抽出纸巾擦干净眼泪，可眼睛却还是红通通的:“小陈，你不要怪我……”
“云姐。”陈映橘放下铁锹，难看地对她笑了一下:“谢谢你。”
云姐愣愣地看着她，没反应这过来是什么意思。
这晚，陈映橘是蜷缩在沙发上睡的，卧室则让给了云姐跟孔念念。她闭上眼睛很久没出声，守在旁边的楼懿以为她睡着了，俯身替她拉拉落下来的被角，凑近了才发现陈映橘眼角湿润的泪痕，连长睫毛上也还挂着泪珠。
楼懿皱起眉，用拇指轻轻地把陈映橘脸上的泪水擦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无助和脆弱，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没能救下来的陌生人。
她惯常表现出的冷漠和防备其实也只是为了自我保护而套上的外壳，内心却有着胜过很多人的柔软之处。
这件事之后，陈映橘极少跟人说话，经常自顾自坐在角落里神游很久。直到立冬这天，楼顶暂时的小菜园收获了第一茬茁壮生长起来的大白菜。四人拿着刀把白菜割下来，带回屋里又是煮汤又是拌沙拉，晚上还用所剩不多的面粉包了饺子，每个人都撑得想吐。
吃完饭，陈映橘让楼懿先别走，接着她神情正经地宣布:“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栋楼里了。”
对她这番话楼懿早有准备。这几天陈映橘发呆之余还在纸上乱画了很多东西，他都认真看了，认出来是d市大概的地图。
云姐和孔念念则都都没太听明白，异口同声地问:“那要去哪？”
“我想我们可能还是要投靠第一分队，现在只靠自己的力量已经不行了。”陈映橘按了按眉心，继续说:“最近这快两个月的时间我们都躲在这里，但危险还是越来越靠近了，外面的环境现在短时间内就会有很大的变化，发现这点的肯定不止是我。居民楼附近的丧尸越来越多，夜里经常有奇怪的声响，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吧？”
“是……不过，至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至少还有东西吃。”云姐显然是没想离开:“小陈，你也说外面的环境变了很多，我们贸然出去会遇到什么真的不好说。更何况都这么久了，第一分队还会在当时说的地方吗？”
“在我第一次离开居民楼之前也是这么担忧过。”陈映橘语气坚定地说:“云姐你应该清楚，我们的物资迟早会消耗完毕，离开这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真的熬到弹尽粮绝之后再出去风险只会比现在更高。”
“……”云姐咬咬嘴唇，低着头无话可说了。
“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起来收拾好东西，趁天亮抓紧时间出去找第一分队的营地。如果找不到就另找其他安全的暂住地。我想灾难已经发生了这么久，外面肯定不只有第一分队一个成规模的组织。”
“我没有意见。”楼懿举起两只手表示赞成，孔念念也说:“明天我会早些起床收拾行李的，哦，还有陈小楼的行李。”
她俯身把趴在地板上睡觉的小土狗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慢慢地顺毛。
云姐只是沉默，直到气氛有些尴尬了，才语气含糊地说:“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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