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这越来越吵的争执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洛子归他们走过去一看，竟然是黎望和陈元英的那个经纪人，他正皱着眉头，似乎正在快速跟黎望说着什么。黎望很不耐烦，却也还在压着性子听苏天宏说，偶尔争辩几句“但是我不想去”。旁边的陈元英呆立着，一副想上前拉架却又不知从何拉起的手足无措。
见到其他人来了，苏天宏立刻闭口不言。黎望和陈元英也很惊讶。黎望先是扫了一眼陈秋水，又看向他们：“你们来干什么？”
这语气颇不客气。比他年长许多算是长辈级别的江科变了脸色，语气也很不好：“你对前辈也未免太没礼貌。在这里吵吵嚷嚷做什么？”
黎望似是想辩解，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倒是洛子归问：“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呢？”
苏天宏的表情有点不好看，语气还算平和：“没什么。你们有什么事吗？”
陈秋水站到最前，双眸既清且又有神，直直地注视着苏天宏：“我们要排之后在军阀家那段戏。”
苏天宏说道：“哦，可能黎望没有时间……”
“我有。”黎望打断了苏天宏，也不管苏天宏变了的面色，“现在吗？”
南念归看向仍站在原地的陈元英：“你不来吗，你不是在这场戏里也有戏份吗？”
陈元英扫了一眼苏天宏，立刻跟上：“我这就来。”
这场戏对得还算顺利。江科的脸色原来不太好看，不过黎望虽然性格不好，在演技方面却十分有灵气。那副桀骜不驯，又有着娇贵少爷独有的精气神。倒是陈元英的演技尚可，吐词便有点不伶俐。陈秋水与江科作为前辈，还指点了他该怎么说会效果更好。
陈元英十分认真，将需要注意的点认真记录下来。
排练了两遍后，大概的走位，情绪以及不足的地方，几个人都心里有了底。因为洛子归明早还得去拍宣传片和海报，于是几人便这么散了。
离开前，洛子归发现陈秋水走得极慢，一直都在看黎望。似乎陈秋水对黎望很关心。
洛子归回到房间后，南念归见他仍魂不守舍的，便问：“你怎么了？”
“没事。”洛子归摇了摇头，怕自己的想法影响到别人。谁知南念归却了然一笑：“想来你是为了你那位偶像的事吧。”
洛子归这次真的吃惊了。他可一个字都没说，南念归是怎么知道的？
见他惊讶，南念归更是笑得开心，眼里满是狡黠与温柔：“我是你的经纪人。要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能当你的经纪人吗？”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这些日子南念归作为他的经纪人，实在是认真负责。洛子归现在已经是全面相信他。
说到这里，南念归也不再跟洛子归开玩笑：“陈秋水为什么关心黎望，我心里有猜测，不过暂时还没查到实证，不方便跟你说。不过黎望的事，上次自从你问了，我就有点留心。”
“向苏娱乐虽然顶着公司的名头，其实也就只有五六个人。这位苏天宏便是首席执行经纪人。”
洛子归一惊，不过很快也明白过来。像圈子里的公司一般分成三种，一种是经纪公司，一种是制作公司，还有一种就是像聚神这样的平台。不过由于现在申请开公司的手续比之前更方便了，所以小型的公司人员配置其实真的不用很多。
“那想必这位苏经纪人很有能力？”
南念归也知道他在说什么，笑了笑：“就我打听来的情况，是这样的。据说苏天宏很有人脉，这次黎望和陈元英的两个角色也是他想方设法争取来的。”
他压低了声音说，“比如，陪酒局。”
洛子归脸色一变，酒局文化是圈子里屡见不鲜的一种。
当然，的确有些酒宴就是正规的酒宴，参加了不仅能结识人脉，说不定还能获得工作机会。这种酒宴其实也没什么。但有些酒局就不仅仅是应酬了。
洛子归本人也非常讨厌这种酒局文化。南念归说：“正是你想的那种。苏天宏常常靠着介绍自家艺人去赴宴，从而获得一些工作机会。今天晚上也是这样。大概是因为今晚他们休息，他想叫黎望和陈元英陪他出去赴宴。”
现在他倒有点庆幸他的经纪人是南念归。南念归一切总是以他为重。
“那么黎望是不愿意了？”
“是不愿意，不过苏天宏的资源都是靠这样拉来了。苏天宏也挺看中黎望的。”南念归说，“黎望似乎是他目前手里最好的艺人了。”
黎望虽然傲气，但身上的确有几分才能。就是他这样过于直接的性情或许会得罪人，之后的路途如何，也全靠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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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洛子归就起来了。他今天的戏份很多，而且还有夜戏。为了造型，他早早地来到了化妆间。
他第一次在剧中亮相，便是作为小军阀特邀的客人，前来参加他的晚宴。
由于齐巅峰的定位是从西洋回来的名流。服装方面，特意为他量身定制了一套非常正统的白西装。只在v字型的领口镶了黑边，露出里面一点灰格子马甲。领结打得笔挺，配套的一副金丝眼镜愈发显出他的儒雅。
洛子归换好服装走出来时，南念归都眼前一亮：秀颀不失优雅，温润庄重中又透露出自信。当真就像从照片里走出的绅士。
洛子归将道具手杖从右手抛到左手，十分优雅地脱帽致意，同时给南念归展示被化妆师用许多摩丝凹出来的发型：“希望一会儿演打戏的时候，我这头发还能保住优雅。”
等到拍完定妆照后，随即就是晚宴的剧情。这段剧情昨天晚上几个演员已经排练过了。现场导演执导了走位，以及大概的情绪后，便开始了拍摄。
作为这场戏的引领者，江科饰演的刘军阀一开场便笑呵呵地将齐巅峰引了进来。洛子归一边含笑说着台词，一边环顾四周，像是客人在欣赏环境一般。
陈秋水从头到尾站在江科的身后，面露淡淡的微笑，睥睨之间却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在他身前算是他的雇主。
洛子归心头为偶像这股沉稳不发的气度喝彩。代入戏中，一边跟在前方的刘军阀寒暄，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将话题引到他最近得到的至宝青瓷双瓶上。
这场戏看似只是一场生日宴开始前的前戏，却将故事的脉络都梳理出来。包括人物，冲突与矛盾。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
黎望饰演的大公子自有一股贵公子的傲气，不仅台词里夹枪带棍，就连那轻蔑与试探的神色都演得惟妙惟肖。虽然演技尚显稚嫩，不过恰是他这个年龄段会有的精气神。
而在黎望身后的陈元英则表情怯懦，甚至有点演过头了。明明昨天他背台词还背得挺通顺的，怎么今天就背得磕磕巴巴的。
拍戏途中最忌的就是台词不熟，不仅影响效果，还会中断其他演员的表演。
现导变了脸色，问他：“你怎么回事，没背熟台词吗？”
陈元英也跟着白了脸，他似乎很是虚弱，鬓角上都流了汗珠：“对不起导演，我昨天的确是把台词背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似乎说不下去。
旁边的黎望也帮他说：“我能证明，他昨天的确是把台词都背熟了。”
“这不是你证不证明的问题。”现导头疼地抓着头发，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用提词板，放在后面。然而陈元英的眼神飘忽，别说是跟江科和陈秋水这两位气场强大的前辈说话，哪怕是跟洛子归对台词，他都结结巴巴。
就连执导都急起来：“你不要怕他，你应该展现的是你对这位你父亲请来贵客的好奇，而不是畏惧。”
面对现场几十个人的目视，陈元英都要哭了：“不是……我太紧张了，一下子什么都记不住了。”
江科已经脸黑，如果不是碍于其他人在，他可能就要拂袖而去了。
制片主任也跟着来了，听到这里，先是看了一眼黎望，又冷笑：“呵，台词都背不熟。副导演是怎么挑的人？跟他说，以后挑人可挑仔细了，能演就演，不演滚蛋！”
他这骂极其阴阳怪气，被他骂的副导演其实并不在片场，但是副导演是负责选角的，骂他等于间接骂了黎望和陈元英。被他发了这么一通火后，所有人都不敢吱声，只盼缩成鹌鹑，不被殃及才好。
好不容易这段戏才总算完成。大家都松了口气。现导也擦了擦汗，让所有人暂且休息半个小时，接着拍下面一段。
洛子归休息的时候听到旁边剧组的员工在讨论：“制片主任怎么发了这么大一通火？”
“还不是黎望那个经纪人，他可笑得很，他昨晚让自家艺人出去陪宴，又站在房门口吵，弄得全剧组都知道了。聚神方面很关注这部外传电影，各种赶工。他却想办法让自己的艺人出去赶场。制片主任肯定也知道了，心里正不高兴呢，他的艺人又表现不佳。不正撞枪口上么。”
南念归送上他最喜欢的热柠茶，同时悄声跟洛子归说：“晚上的夜戏是你的重头戏，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提到这，洛子归一下子就激动了。
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啊，哪个孩子小的时候没有当大侠的梦呢。可这下梦想成真了，跟偶像对打。
不过陈秋水那是有真功夫的，只希望待会儿他手下留情，别一不小心把他打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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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阀喜欢热闹。为了能刺探出青瓷花瓶的底细，齐巅峰便邀请刘军阀去本地最有名的大剧院看歌舞表演。正好狄地灵的宝贝闺女狄小华也在这里帮工。所以狄小草和父亲狄地灵也在外面一边作警卫，一边算来给狄小华探班。】
这场戏要有好几个场景变换。第一幕便是在表演看完后，齐巅峰有意试探陈默声的武功。两人从影院门口，打到旁边还在修建的酒店，这个大酒店是后面结局时的舞台。刘军阀也会在这里举办寿宴。
武指那边对陈秋水十分敬重，想了好几个动作。陈秋水一边点头，一边跟着模仿，甚至还提出自己的想法。这段里面是试探之间却又真招。洛子归的武器当然是手里的这根手杖，但陈秋水却是赤手空拳。
【看完最新的演出后，刘军阀喜不自胜。狄小草和狄地灵则到后台去跟狄小华说话。出来后，他们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一场雨，现在雨停了。在满街的霓虹灯火中，齐巅峰提出想试试陈默声的武功。】
随着一声“action”，“齐巅峰”趁其不备，突然发招。谁知“陈默声”虽是不言不语，动作却快得迅人。
洛子归跟陈秋水一对招，便暗叫一声好。
就算没有任何的特效，陈秋水的招式行云流水，聚力千钧。不仅如此，他始终如一潭无法预测的深水般波澜不惊，却在应招的同时，眼如冷电，一股慑人的气势全开。就好像是沉睡的怪物突然醒来，招招逼人。
洛子归按照之前的招数设计边打边退，同时面上的神色十分专注，舞起自己的手杖。横刺敲冲，力巧势重。陈秋水却以不变应万变，拳风缜密。当洛子归将手杖横在身前时，陈秋水竟是一脚将这手杖从中间踢断，木屑从洛子归的面前飞过，洛子归迅速后退，从身后抽出一把放在柜子里的雨伞。
“好，cut！”
导演暂时喊停，又在监视器里面回放了这一幕，十分满意。
陈秋水也拍拍他的肩膀：“刚刚我踢断木杖的时候没伤到你吧。”
“没有。”洛子归想到刚才陈秋水凌厉快捷的一踢，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不过同时也非常激动。
不愧是武侠天王。这一踢，娱乐圈里几乎没有人能与之相比。
下一场的表演需要用到威亚。旁边也搭好了表演要用的手脚架。南念归为了防止危险，还特意去试了试，都是加固的。
虽然实际离地只有五六米，下面也铺了厚厚的垫子，安全绳也是防护的。但是毕竟喷了水，非常滑。
威亚师也再三确定他们俩的威亚没有问题，还跟他们讲述需要注意的地方。
霓虹在水洼间泛着朦胧的光泽，更有灯红酒绿下的幻梦感。
两人一黑一白，在架子上格外醒目。就连其余无关的闲杂人等，也都跑来看他们的打戏。
尽管如此，大多数人还是有点将心提到嗓子眼。
洛子归以前有吊威压的经验，知道要在屏幕中显得好看，起势要轻盈，落得要稳。
随着身形被吊起，他也随之倒退。身如白燕，稳稳地落在指定的地点。而陈秋水随着起身，
底下的人都屏住呼吸，一方面是不能干扰拍摄，一方面是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夜幕之下，灯火朦胧。在高大的招牌上对立着一白一黑两道影子。
这段打得人心惊肉跳。尽管身后有威亚，这却不是仙幻剧。所以为了让观众感到真实，洛子归有一边是得攀住身旁的手脚架。蹬架，踩檐，看似轻巧，又惊险万分。
洛子归贴着手脚架，长柄雨伞在手里左右来回。而对面的陈秋水通体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时时逼近，尤其是他踩过被水淋过的瓦檐时，发出啪啪啪啪的脆响。就算他穿的是布鞋，瓦檐也有一定的坡度，他仍踏出极有节律的步伐。被他紧逼身前，洛子归也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就好像他不是在演戏，而是真正陷入一场生死相逼的决斗。
为了表现下过雨，手脚架上刚刚洒过水。洛子归只觉掌心一片粘腻，同时更加小心。他一边抓牢栏杆，一边落出空档。对面的陈秋水没有任何迟疑，紧贴着洛子归便是一击。洛子归用伞格挡，堪堪避过。
威亚师傅们吃力地拉动，洛子归跳到后面一格。尽管腰胯仿佛都被绷得紧紧的，洛子归此时却连分出去关心这点的精力都没有。他全心全意只想着怎么应对面前的强者。试探，应付，腾跳。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现场观摩的人只看到黑白双影打得有来有回，势态惊人。就连导演也睁大了双眸，这样的默契简直太棒了。摄影推轨，一切的节奏都是这般完美。就差一个收尾，这场比试的片段就可以进入尾声。
此刻洛子归落到了地面，陈秋水在威亚的帮助下停在比他高一点的一个平台上。按照设计，一脚踢向旁边空置的塑料桶。
谁知这个桶竟不是塑料制的，而是铁桶，里面还装满了水。随着陈秋水这一记猛踢，忽如一道倾斜的瀑布瞬间泼洒。
幸亏他们直接隔了一段距离，这把伞又在刚刚打斗的时候被挣松了伞扣。洛子归往旁边一闪，趁机打开伞。哗啦一阵全弹在伞面上。铁桶重重地摔在地上，滚落出金属特有的声响。
这场意外让现场一片哗然。导演喊停后大骂：“道具呢？谁让你们把铁桶放在旁边的？铁桶里面为什么会有水！”
道具主任吓得脸色惨白，同时也跟着破口大骂身后的助理：“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会把铁桶留在这里？”
最惨的是道具助理，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急慌忙地从地上捡起了铁桶左右检查：“没有啊，我们刚刚明明放的是塑料桶……”但是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自己一时忙中出错放错了桶，讷讷地不敢说话。
南念归早在第一时间冲到了洛子归的身边：“你没事吧！”
尽管险些被铁桶砸到让洛子归也受了点惊吓。不过他除了沾上点水，也并没有大碍，安抚说：“我没事。”
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发出一声尖叫：“你的西服上面怎么都是黑点？”
南念归连忙拉起洛子归的袖口检查，这才发现不仅仅是袖口，包括下摆，侧面，都沾着晕染的黑渍。其他人也都慌张上前检查。服装助理一看险些晕倒：“这……这是油漆！快，快脱下来！”
洛子归将西服匆匆换下，一群人紧急抢救。南念归已经捡起了“惹祸”的那个铁桶，嗅了嗅味道，里面泛起一股刺鼻的气味。道具组也慌了，他们刚刚的确用油漆涂过一些道具，收拾的时候也只是将罐子放到一边，难道是拿错了。
服装主任都过来抢救，急得满头是汗：“偏偏这白衣服最难洗，现在沾上这么多墨点子……这件衣服怕是毁了。”
这件西服是洛子归之后一直都会穿的戏服，现在却出了这样的情况。不仅洛子归心头着急，就连南念归也是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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