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闹掰，割席，要钱
难过之后也就不再难过了。
天微亮时，宋引章练起了琵琶，她低垂着眉眼，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琵琶声里，一心一意只专注琵琶。
同样一夜未睡的葛招娣也走出了房间，她神色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虑什么人生大事。
琵琶声从屋内倾泻而出，葛招娣闻声抬了抬头，不仅又回忆起昨天宋引章威胁她时的模样。
“算了，我还是闭嘴吧。”葛招娣叹了口气，拎着木盆洗衣服去了。
赵盼儿一夜过后，情绪稳定了不少，她昨夜也没睡好，此刻，她正要往茶坊赶，只因和顾千帆的人约好了要在茶坊会面。
“盼儿姐，引章姐今天不太舒服，就不去茶楼了。”葛招娣看赵盼儿路过，主动站起身，大声说道。
“随她去吧。”赵盼儿没半点犹豫，置琵琶声于枉闻，一刻也没停留的离开了。
葛招娣望向宋引章的屋子，叹了口气。
她刚刚这么大声，宋引章应该听得见吧？
不论屋外发生了什么，琵琶声依然还在继续，等到日上三竿，宋引章才终于停了下来。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宋引章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无论是相府赴宴还是茶坊加演，她都身心俱疲，而且至今都还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昨天突然知道真相哭了一夜，今天又弹了一早上的琵琶，是个人都熬不了。
她没什么心情吃早饭，将琵琶小心放好后，又伸手摸了摸让她一夜成名的题字，这才回到榻上，安心入睡。
所幸这次并没有什么扰她休息的噩梦，只是初入眠时，耳边回荡过一阵声音，是一句话，内容大致是——“我娘告诉我，越是出色的官奴婢，下场就越惨。”
她听出了那是赵盼儿的声音。
然后便没有什么其余的打扰了，这一觉她睡到了下午，直到敲门声响起。
砰砰砰——
“引章，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盼儿让我过来看看。”孙三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宋引章从塌上坐起，随手梳了梳凌乱的发丝。
“你一直没出房门，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吃，我来给你送点吃食，好填填肚子。”孙三娘边说着，边推门而入。
她先是瞧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宋引章，然后不动声色的将盘子放到了桌上，接着连忙招呼宋引章来桌前坐。
宋引章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吃了起来。
“引章，你昨天是不是和盼儿闹了什么矛盾？”孙三娘看见宋引章已经吃起来了，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假装闲聊般似若无意的问道。
“你听谁说的？并没有这回事。”宋引章抬头看了孙三娘一眼，果断否认。
“那你昨天离开的时候为什么在擦眼泪？”孙三娘不解，继续追问。
“真好笑，你看见了我擦眼泪，昨天晚上不问今天来问，怎么刚刚才想起来吗？”宋引章放下汤匙，嘴角带着讥笑。
“宋引章，别给了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你和盼儿为什么不开心我不知道，可我孙三娘没有得罪你。”孙三娘脸冷了下来，她性子急，从来听不得别人拿阴不阴阳不阳的话刺她。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宋引章轻飘飘回了一句，站起身来要收拾碗筷。
孙三娘哪里忍得了，一把推开了宋引章的手，自己收拾起来。
“别弄脏了你那金贵的手，万一一会弹不了琵琶，又该怨我们挡了你的风骨。”
她哪里敢怨她们？宋引章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有些话我也憋了好几天了，是，你是在相府出了风头没错，可你动不动就拿回家里，跟我们耍威风是什么意思？前儿甩脸色，昨儿哭着跑，今儿就拿话刺我，难道就因为琵琶上那风骨两字，你就真以为你是公主娘娘？”孙三娘停下收拾，决心教训教训宋引章。
宋引章没回话，就这么听着，一言不发。
她是乐籍出身，她向来也最在乎身份，孙三娘不会不知道公主娘娘这种话对她来说有多伤人
“以前你受了委屈，不开心，哪回不是盼儿哄着你？”
是啊，可是哪回安慰她，赵盼儿的脸色好看过呢。
“可你呢？就因为言语上一两句不合，你现在琵琶都不去茶坊弹了，这还是咱们三个合伙要开的店吗？”
原来，还是因为她没去茶坊才来找她。
“你说你不舒服，可我见你刚刚吃饭可没半点不舒服的样，盼儿才是真不舒服，她从昨天晚上起，走路都直打晃，可她还是去了茶坊，她特意叮嘱我，说你苦夏，给你备些清淡的吃食，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关心过她一句没？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风花雪月，我就知道一件事，他姓赵，你姓宋，她天生不欠你什么，她也不是你娘。”孙三娘说完，看也不看宋引章一眼，就要端着碗筷离开。
“憋了这么久，很辛苦吧。既然你说完了，那我也好好说上一说。”宋引章深呼一口气，才继续开口。
“我宋引章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当初在钱塘的时候，是我姐姐豁出去性命救了赵盼儿，将我托付给赵盼儿。之后，姐姐的遗产，我自己挣的银钱也全都交给赵盼儿保管，我从来没有向她过问钱财的情况。”她低着头，摸着桌子的边缘慢慢走着，就好像在回忆过去的往事。
孙三娘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身倾听。
“后来她从周舍手里救了我，我也很感激她，更加亲近她信任她，早已将她当做亲姐来看待，到东京，我们三个一起落难，后来她被抓，是我，是我前去皇城司找沈如琢救的她，后来我们三个说好一起开茶坊，我又将我全部的钱都拿了出来，开了一家赵氏茶坊，赵氏就赵氏吧，其实我也不介意这个。后来我甚至还去教坊司任职，将教坊司的月钱拿来给茶坊请帮工，我心疼你们，想给你们减轻负担。可你们呢？真的在乎过我吗？”宋引章抬头，直视着孙三娘的眼睛，当面质问。
“我们当然在乎你，你可是我们三个里最小的那个。”孙三娘忍不住反驳。
“如果在乎我，就应该知道我最想达成的事是什么，我想脱籍，一直在想，我知道很难，帮我脱籍，对你们来说也做不到，我也不是一定要你们帮我，我需要的只是你们的一句安慰和勉励，而不是一个虚假的敷衍的承诺，一边告诉我女子要自立，求人似奴婢，让我打消脱籍的念头，一边又要鼓励我让我多学学张好好娘子，苦练琵琶技艺。她赵盼儿难道不知道越是出色的乐伎越难脱籍吗？”宋引章越说逻辑越顺，将自己以往忽视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还有庆功宴，明明是你们让我说的，我也只是想同你们分享喜悦，可你们呢？一个个拿茬打断我，我说话的时候，你们个个又眉来眼去，现在你又说我是在家里耍威风，我到今日才知道，原来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宋引章抬眼，又与孙三娘对视上。
“对了，还有她和顾千帆的事，当真就只瞒着我一个人，我几次三番撞见他俩在一起，可每当我一问，顾千帆就会转而说是来找我的，他主动和我说沈如琢的事，送我凉州大遍，我当时还傻乎乎的信了，每次都欢天喜地，恨不得将他送的琵琶谱挂起来，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傻子？”宋引章咬唇，忍住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孙三娘有些呆愣于宋引章的后半段话。
“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可说了，我知道你们要开酒楼，这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但我也知道你们是不会在意我同不同意的，将我当初拿来开茶坊的钱以及我的分红都拿出来给我，这个茶楼以后就只有你和她二人是东家了，开酒楼还是开青楼都随你们的便。”话毕，宋引章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包袱来。
孙三娘愣在原地半天，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刚是我说话急了重了，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你，哎呀。”孙三娘也不知如何是好，指着宋引章唉了个半天，接着，便连忙跑出去找赵盼儿了。
钱的事，可没那么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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