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司尧梦到了自己十七岁那年发生的事。
那年是他成年前的最后一年，理论上要达成神谕院考核和召唤测试这两个继承条件才可以在成年时接任召唤传承者的位子。
他当时早就学完神谕院召唤师手册上的所有法术，神谕院内的考核自是不放在眼里。可另一个条件却让他无比头痛，不管如何尝试都始终摸不清门路——神谕院要求他在召唤测试时召唤出一只最低品级为圣属的高级召唤兽。
其实这个条件并不是很难，历任召唤传承者都有召唤出圣属高级召唤兽的能力。可难就难在其他召唤传承者召唤出圣属高级召唤兽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几岁，而司尧当年还未满十八岁。
如果按司尧自己的意愿来讲，当不当召唤传承者这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所谓。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强者担当，他还小，能力比不上那些长他十几岁的召唤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他父亲——当时的召唤传承者司南辙却不这么认为。
不知道是权利改变了司南辙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自他当上召唤传承者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明明以前只专注于研究召唤术的人不知何时爱上了那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觉。他要求司尧必须在此次换届时接任召唤传承者之位，还说如果别人上位司尧以后都没可能会成为召唤传承者。
司尧当时虽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话，但他到底年少气盛，胜算不大不代表他会认输，即使希望渺茫他也绝不会无所作为坐以待毙。
只是有些事情努力可以做到，有些事情因为差的太多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规定时间前达成要求。
司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了大半年，法术倒是精进了一大截，召唤术却始终没什么进展，甚至连品级为稀有的高级召唤兽都从未召唤成功过。
他自认难以实现父亲的期待，在召唤测试的前一晚跑去父亲房里跟他道歉，父亲却是出乎意料的跟他说没关系，到时候他只要按正常步骤召唤就行。
第二天，当他在众人面前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血滴入召唤阵后冲天白光瞬间映亮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包裹住神谕院的每个角落。
一只羽毛纯白的小天使在众人见证下于光芒中诞生。
他的发被太阳光渡成金色，眼眸里倒映着纯蓝的苍穹，皮肤剔透莹白如天边流云。他明明是那么神圣美丽，可司尧的心却像被冻结了般逐渐冰冷僵硬。
他清楚的知道小天使不是他召唤出来的，他体内的法力根本未减分毫。
周围人的赞美感叹对司尧而言是一场酷刑，不会让他沉溺，只会让他更清醒。司尧有自己的傲气，他不喜欢父亲在众人面前耍这些小把戏，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就算送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接受。
司尧握紧拳头鼓起勇气打算跟众人解释清楚。
然而就在他要开口时，父亲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这是属于你的召唤兽。”父亲拍着他的肩膀满脸欣慰。
旁边的人都在配合着笑容满面的鼓掌，只有小天使在光芒散尽后依旧站在召唤阵中央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无喜无怒地看着他，似是是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知道的。
司尧想，召唤兽和召唤自己的召唤师之间都有特殊感应。他一定知道召唤他来的到底是谁。
既然知道了就更不会承认自己！
司尧甩开父亲的手朝小天使的方向大步走过去，他知道现在保持沉默接受荣誉是最好的，可他做不到。他从小就优秀，从不弄虚作假，也不可能把会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留到日后处理。
“啪！”司尧一把扣住小天使的手举过头顶，眼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各位，其实我……”
后面的话被群众的惊呼声取代，司尧因未知原因突然失去力气，眼睛一闭直挺挺向前栽倒，要不是旁边小天使及时拽住他恐怕要脸着地来个狗啃屎。
“没事，这孩子就是召唤时损失太多法力，我带回去让他好好休养几天就好了。”
司尧虽身体不能动弹，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他听见自己父亲跟大家说着与事实不符的话，心里又急又气，耳边尽是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太阳穴像要炸掉般突突直跳。
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天使身上，盼望着小天使能替他说完他未说完的话。
然而小天使却没能听到他心中的祈求。
一切都在那天，尘埃落定。
郜郗在司尧醒来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琉璃居。
他不想让司尧知道自己这三天一直留在琉璃居照顾他，因为这可能会影响他对自己感情的判断。万一司尧这次又染上了对伴侣常怀感恩之心的毛病，那自己可能会被气到即刻入土。
郜郗戴着从司尧卧房里顺的白色兜帽斗篷低头快速从各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通过。
取回离婚证的事暂时搁置，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赶快回到神法学院。身为一个老师，昨天上午的课无故旷工已经很过分，如果今天下午的课再赶不上，那他就离被辞退不远了。
然而越想回去越会遇到突发事件，在通过一个岔路口时，郜郗撞上了一个手背上印着金色编号的人。
“不好意思。”那人用意念控制的飞行水晶因主人注意力中断从空中掉落，郜郗伸手接住归还，正待离开时却突然听到对方惊喜唤道：“郜郗……大人？”
郜郗摘了兜帽扭头去看，这才发现对方的编号是“010037”，这是他所熟识的一个编号。
“加里。”郜郗凭编号回忆起了对方的名字，“这么匆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加里看着郜郗犹豫了一瞬才用手掩住嘴沉声说道：“跟之前的事有关，刚接到消息，又有召唤兽在小巷子里被杀了……”
“什么？！”郜郗闻言眸光一利，正想让加里带自己去现场，话到嘴边却又猛地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没资格插手治安巡查营的事了。
“我正要请示郜郗大人，可又不知道您现在的住址，还好在街上碰到……”加里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完全没发现郜郗神色的变化，“事发地点离这里很近，只差两条街，我现在就带您……”
“不用了。”郜郗开口淡淡打断他的话，“按正常流程上报给神谕院，之后怎么处理由神谕院定夺吧。”
“啊？哦，好……”加里惊讶过后隐约想明白郜郗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他攥着飞行水晶跟郜郗道别，走了两步又回头皱着眉头很是纠结道：“真的要上报吗？您之前不是不想让司尧大人知道这件事？”
“我不想的事有千千万，可还是每样都成真。”郜郗眼里的光闪了闪，重新戴回兜帽转身跟他走了相反的道路：“治安巡查营之后会有别人来接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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