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郑玄阆的车停到楼下，李多婳远远就望见了。
她快步走下楼来接李茉，与郑玄阆隔着车窗对望了一眼。
刹那间，电光火闪，暗流涌动。
李多婳皮笑肉不笑，烈色红唇轻启：“郑总大驾光临，不进去坐坐？”
郑玄阆坐在车内，眼神斜扫了一眼李多婳的工作室，压着视线，似乎这种地方压根不值得他屈尊降贵。
看得李多婳一阵来火！
李茉知道他俩互相看不顺眼，连忙走到他俩中间，对着郑玄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上班吧。”
男人的视线转向李茉，语气肃冷地嘱咐她：“下午司机来接你，别玩太晚。”
李茉微微扯动嘴角，应下一声。
郑玄阆收回视线后，即刻升起车窗：“开车。”
李多婳被他这么无视，心里气得半死，拉着李茉就忍不住吐槽。
“你究竟是怎么受得了他的？你不觉得他特别特别讨人厌吗！”
李茉的手臂被她攥着，李多婳甚至激动的掐了几下。
李茉安抚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嗯，是挺讨人厌的。”
李多婳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会给他辩解几句呢？”
李茉笑笑：“我辩解了你信吗？他是郑玄阆，我若说他性格好，估计全京市的人都不信。”
这是实话，郑玄阆的名声也是这几年事业逐渐有起色之后才慢慢变好的，早年也是狂傲不羁。
“知道他讨厌，你还留在他身边”
说到这里，她及时收住了声儿，继而看向李茉。
后者眸光微敛，抿着嘴角，似乎不打算解释什么。
李多婳觉察出她的无奈，又开始心疼：“难道你这辈子都要被他绑在身边吗？”
李茉眼神落入几分异色，联想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语，缓缓开口：“他不会想绑我一辈子的。”
一辈子那么长，郑玄阆贪恋她的，无非是这温玉在怀的陪伴，还有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总有一天，他会觉得厌烦。
李茉清楚而又明白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最后发现其实她并不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跟客户约的是上午十点。
两人来早了，大客户还没到。
于是先行点了两杯咖啡，坐下闲聊。
“上次我跟你提议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李多婳提议让李茉一块来她工作室工作，“我那个地方现在就缺个能镇场的设计师。”
说到底，她还是为李茉的才华可惜。
转而又想起一个事，“上次工作室去参赛，我看到何院长了。”
搅动咖啡杯的手指突然停顿，李茉抬起头，眼神询问。
李多婳继续说：“何院长问起你的近况，那会儿正好我电脑里有你的设计稿，就拿给她看了”
李茉手指攥紧，捏着勺子，屏气凝神。
李多婳压了压语气里的激动：“何院长说要是拿你的这些作品参赛，一定会有很不错的成绩。”
手中的勺子滑落，碰到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李多婳望过去，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帮李茉捡起掉落的勺子，擦了擦。
大学毕业后，李茉只把少量的设计稿拿去工作室使用过，几乎没有参赛过。
但她们这一行不参赛不得奖，就没有名气，始终像是明珠蒙尘，鲜有人知道她的才华。
李多婳试探地问：“你要是考虑担心其他人知道，要不就先用工作室的名义，拿去试试？”
李茉思考了许久，没有排斥：“我再考虑考虑。”
李多婳也觉得这件事不用操之过急，李茉愿意参赛就已经是进步了。
于是就准备转移话题，她坐在李茉的对面，位置正对着咖啡店的门口，所以能看到往来进进出出的人群。
当她余光扫过门口进来的人影时，李多婳表情瞬间变得惊讶，抬头望过去——
李茉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疑惑，正准备转身，却听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李茉，好久不见。”
许明月是如何得知那几张设计稿是李茉画的，又是如何通过这种钓鱼的方式，将李茉约出来。
这对于在京市只手遮天的郑、许两家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郑玄阆与许明月是一类人，他们从小便知道如何不惜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好像这个世上的规则和所有的不允许，都只是约束像李茉一样的普通人。
对于郑玄阆他们而言，做事从来都只凭喜好，从来没有顾虑。
李茉在郑玄阆身边呆久了，仍然还时常惊讶于，他们将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权力和手段视为一种常规。
她曾经清晰的记得，当初在国际学校时，郑玄阆他们这群二代，选了学校里数量不多的马术课。
达到训练级别标准的马匹非常少，即使是贵族学校也有限。
许明月在见到郑玄阆他们选学马术后，也想要参加，但名额已经满了，没有多余的马匹。
为了许明月，郑玄阆让人从新西兰空运了一匹当时国际赛事标准，最好的马匹。
第二天，就空降到了学校。
全校哗然。
这种天方奇谭般的事情，唯独发生在郑玄阆身上，才会让人觉得既震撼又真实。
那些年，他如此夺目耀眼而又存在感极强地贯穿在她的生命里。
李茉没有理由不爱上他。
许明月打完招呼便坐下，她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不过并没有喝，甚至连碰都没准备碰一下。
李茉不知道她来的目的，在客套几句话之后，她便没有开口说话。
“玄阆哥把你藏得真是够深，为了见你，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其实郑玄阆并没有藏着她，他们的婚房位于市区，最寸土寸金的地方，红砖白瓦的洋房隐秘在一片郁青的城市公园里。
而李茉几乎足不出户，都在家里。
所以她轻易就明白，许明月只是在炫耀她的能力，或者说是许家的能力。
只要许明月想，她可以随时随地见到李茉。
以前的李茉在意识到这种差距时，或许会感到很自卑。就像读书时，许明月站在郑玄阆身边，别人都说他们天生一对时，她也会感到自卑。
因为相比于李茉和郑玄阆，其实许明月和他才更像是属于同一类人。
高高在上，咄咄逼人，视万物为诌狗。
李茉循规蹈矩了小半辈，所有能想起来与青春有关的回忆，全都是他与许明月的。
这对李茉来说，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眨了眨眼睫，李茉收回了思绪，秀致的细眉轻蹙，她看向许明月。
“找我什么事？”
从进来到现在，许明月一直在不停地打量她。
他们这类人，习惯了高高在上，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挑剔。
许明月打量完后，评价了一句。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平庸又无趣。”
这句话潜台词是，李茉除了漂亮，别的一无是处。
李茉也打量着她，相比于在学校的时候，许明月外形上的装扮收敛了许多，不再那么特立独行，但气场却更加张扬，让人难以靠近。
在沉静内敛的李茉面前，许明月就像是一团烈火，遇到了一潭湖水。
“我想你应该不是找我叙旧的。”李茉不疾不徐地开口。
许明月作出一副当然的架势，她架着手臂，环抱在胸前。
轻轻勾起的嘴角，是一种奚落的笑。
“李茉，我回来了，你心里其实挺害怕的吧。”
这句话里的潜台词，李茉读懂了。
许明月先入为主，认定了传言都是真的，是她在许明月跟郑玄阆之间横插一脚
李茉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许明月笑容再次变得张扬起来，那头红色齐耳短发在她笑的时候，好像变得更加火红。
连同她的表情，似乎都要燃烧起来。
许明月侧身，拿过包，摸出一根烟。
李茉扫了一眼，淡淡地说：“室内不能抽烟。”
然而许明月却不是会将规则放在心上的人。
她肆无忌惮地将烟点燃，拿在指尖把玩，李茉的视线也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烟蒂上的金标，还有上面刻着的几个字母。
许明月特地将烟转了一圈，笑着问：“眼熟吗？”
李茉当然眼熟，刻着这种金标的卷烟，全世界独一无二。
都是郑玄阆手工制作的。
“他送了我满满三大盒，365根。”
李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许明月离开的时间，整整一年。
卷烟是郑玄阆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他几乎不多的闲暇时间里，大都是用这个来消遣。
如今这些烟卷，他尽数送给了许明月。
李茉扯动嘴角笑了笑，眼睛却有点想哭。
许明月淡淡地吐着烟雾，语气始终傲慢如初。
“我不要的东西你捡去就算了，但玄阆哥，不是你能去抢的。”
李茉声音紧绷着，不泄露一丝情绪：“联姻郑家也同意了。”
不是想抢就能抢的走。
许明月冷笑，轻点着烟灰，落在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李茉。”
她居高临下，“无论你们是不是联姻，有没有订过婚，我都不在乎，我只拿走属于我的东西。”说完眼神向下垂了垂，她看到了李茉手上的订婚戒指。
“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抢走的所有东西。”
李茉没说话，就在许明月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被这些话给击垮时——
李茉却突然开口，她在许明月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像一团微弱的火光，在燃烧。
“许明月，你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被我夺走，你才失去的，还是原本就不属于你，现在只是物归原主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李茉全然来不及躲避。
她偏着脸，火辣辣的刺痛，很快传进了她的脑海。
“许明月，你他妈有病呀！”李多婳以最快的速度，从不远处的另一桌冲了过来。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还了许明月一巴掌。
不远处，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作势要冲上来。
李茉将李多婳紧紧地挡在身后。
许明月的脸颊因为这巴掌变得涨红，她怒极反笑：“你想死是吗，李多婳！”
李多婳却丝毫不客气，即使在李茉的身后，她的气焰也嚣张：“许明月，我看你才想死呢！你凭什么打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许明月身后的保镖立刻走上前，没几步就将她们团团围住。
李茉脑海里想的全都是，这件事她绝对不能再连累李多婳了。
“许明月，我劝你动手前考虑清楚。”她晃了晃手机，“我一直在录音。”
许明月最终阴沉着脸，没让保镖上来。
李多婳被李茉拉在身后挡着，嘴里依旧不停输出。
“许明月，你真他妈可笑，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订婚是两个人的事情，郑玄阆要是不开金口同意，李茉能跟他订婚吗。你有这功夫来质问李茉，不如去找郑玄阆问个清楚。为什么吊着你那么多年，到头来还娶了李茉！”
果然，提起郑玄阆，许明月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回国已经一个多月，要是能从郑玄阆嘴里得到什么答案，不会大费周章来找李茉。
从许明月的脸色来看，李茉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她的死穴。
她心里隐隐有些报复的意思，笑了笑，装作云淡风轻，说出一句十分违心的话。
“许明月，木已成舟，我们已经订婚，不久就要结婚了。”
许明月果然被她气到，她抬手慢慢捂住胸口，唇色逐渐变淡，随即又变得有些青紫。
李茉看她的样子，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听说许明月有先天性心脏病，家里纵容，才养成如今飞扬跋扈的性格。
但此刻，李茉已经丝毫不在意这些。
她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烈火，一点点将原来的自己点燃烧尽。
她看着眼前许明月惨淡的脸色，甚至寻找到了一丝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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