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胡莱听完，咂摸一遍余染的话，又问：“听起来很荒唐，我去查你们的事的时候，发现有一套特定的屏蔽系统，这事你知道吗？”
余染迟疑：“什么？”
“看来你不知道啊。”胡莱收起腿，神色认真，“我先前问你为什么全网都找不到声明之前发生的事你怎么没惊讶？不是因为那套屏蔽系统？”
余染默然思索片刻，找不到任何头绪，见胡莱还等着她回答，便说：“我以为你说的找不到，只是因为被删了。”
胡莱呼吸重了重，严肃地看着她：“余染，我看到那两份声明的时候去发过帖子，被人回复了一段看似知情的内容，没几秒回复就被删了帖子也不见了。你确定你跟顾霖的事情经过只是那样吗？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余染有些许茫然，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她视线落在远处的桃树上，说：“没有。虽然我是在谣言出现之后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但那个时候没有人说过有什么言论或视频是被删了的。”
“那你知道那套屏蔽系统是什么时候用上的吗？”
余染倏然抬眸，她转头看着胡莱：“你知道做这套系统要多久吗？”
“钱到位就不需要多久，可投入各个公共平台使用，那就不是花钱能搞定的事。就算只是花钱，代价呢？况且，为什么一定要设定屏蔽系统？你们的事澄清了就好，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不许人提起。”
胡莱覆过余染放在膝头的手，察觉她手上冰凉，问：“那删谣言是顾霖出面让人做的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染忽觉太阳穴跳了跳，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余染。”
阶梯之上立着一个人，余染寻声去望，却觉得天旋地转，她看不清楚周遭的一切了，呼吸骤然变重，有些喘不过气来。
“余染！”
阶梯上的人冲下来，给她披了一件衣服，又作势要抱她起来。
她一手按住他的手臂，恍惚道：“别动，我难受。”
她靠在他肩膀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听到胡莱问：“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余染勉力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她轻声：“我没事，没事。”
“去要一杯热水过来，快去啊。”她听见抱着他的人在喊，又帮她把外套拢紧，“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不能再受凉了，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别，”她靠在他怀里无声淌泪，“别动，我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一会儿就过去了。”
有人踩着阶梯跑来，她又听见胡莱的声音：“热水。”
水被喂到她嘴边，热气扑到脸上，她难受得肚子一阵翻江倒海，撞翻了热水，热水洒到脖颈上也不觉得疼，捂住胸口吐了一地，吐完再倒回那人怀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余染醒来，发现自己盖了一床严实的被子，她扯开被面，见手背上贴了输液贴，但完全想不起来她昨晚有生过什么病。
最后的记忆是胡莱问她屏蔽系统的事，那个场景就像是她做的一个梦，也不确定真假。
余染听见地上有动静，她看过去，瞧见顾霖在那打了个地铺，他起身走过来，坐到她床边：“醒了？好些了吗？”
他探探她的额头：“烧退了。”
“我昨晚发烧了？”
“嗯，还挺严重。”顾霖将她露出的手放回被子里，“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余染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胡莱呢？我怎么病的？”
“受风着了凉，胡莱他回住宿的房间了。”
余染想撑起身子起来，顾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还早呢，再睡会儿吧。”又替她扯好被子，“别再着凉了。”
余染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顾霖，我上次也发过烧吧？”
她记得那时她起来看见手上的输液贴被吓了一跳，以为顾霖丧心病狂给她打了什么针，他却告诉她她淋了雨感冒发烧了，她知道自己是淋了雨，却没有发烧的记忆。
和这次一样。
不过这次是在和胡莱谈话的时候记忆忽然中断，她觉得奇怪，再说，发烧也不该把记忆烧没了吧。
“你记得上次是什么情况吗？”顾霖问她。
余染想了想，那天她一个人出去到处逛着试图散心，结果傍晚时忽然下起雨，她因此着了凉。
她答；“我淋了点雨，晚上的时候你说你要加班就没回来吃饭，我自己先睡了。”
顾霖理了理她额间的头发：“我那时回到公寓，见你窝在沙发上，嘴里说着胡话，以为你发烧了，叫医生给你打了点滴，可你起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病的也不知道。”
“那，你记得我说什么胡话了吗？”
“你说，你不想待在水里，要我救你上去。”
余染周身激起一股寒意，整个人瑟缩在被子里。
“别怕，你别想多了，你还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
她听他这么说，寒意更甚了：“我是人，你却未必。”
顾霖笑了笑：“也不是我想吓你，你那些胡话实在太匪夷所思，我还以为我撞邪了，毕竟遇上你，我跟撞邪了也差不多。”
“别把责任推我身上，是你不明不白赖上我的，我可不喜欢你。”
“嗯，我知道。”顾霖看着她，“余染，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余染侧过身去，过了会儿，又翻过身来，红眼气愤道：“顾霖，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出现这病的吗？就是在遇见你之后！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这样，我妈也从来不知道。”
他只默默看她，余染知道自己在胡闹，可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一直以来都过得很糟糕，努力摆脱过去的阴影，偶然间却发现一举一动都罩着过去的影子，那些令人恶心厌弃的一切早已深入骨髓啮髓而生，她根本就无法摆脱。
于是她急切地想要挑战自己，初中时跟胡莱谈恋爱；高中毅然转学，妄图丢掉过去；大学加入舞蹈社和义教队，担任棋牌社社长；工作后去字声当文案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然后遇见顾霖被他圈在身侧。
身上的绳索一圈一圈绕住她，最终将她裹成蚕茧，她躲在里面等待破茧而出，此时却告诉她，她心理出问题了，她做的一切都仿佛是场垂死挣扎，宿命这东西太令人绝望。
“余染，凡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你相信我。”
她眼泪划过眼尾，掉进头发里：“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走吧。”
余染在床上躺了良久，盯着天花板上那顶吊灯看，桃花灯笼式样的外罩，下面坠着一根流苏。她站在床上伸手触碰，带动灯笼晃了晃，收回手，裹着被子出去。
客厅沙发里，顾霖看见她后站起身，她拥着被子走到他面前，头抵在他胸口上：“你帮帮我吧。”
顾霖连人带被的抱住她，轻声说：“好。”
“顾霖。”
“嗯。”
埋在他怀里的人瓮声瓮气的，小声咕囔：“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摸摸她的后脑：“我也一样。”
余染笑了，仰头看他：“顾霖，你喜欢我吗？”
他垂眸，余染等了等，见他还是没有张口的意思，试探道：“不喜欢吗？”
“你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呀。而且，我又没见过有人是这么喜欢人的。”
“余染。”
“嗯。”她闷闷地，“听着呢。”
“我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慢慢喜欢上我，只能急功近利。”
余染垂下眼帘，轻轻嗤笑着：“好吧，我不该问的。诶，”她阻止他，“你也别说了，我不想谈了。”
她裹着被子想退回房间，被顾霖捏住一角被面：“我拿件外套给你。”
余染微微点头，她这次来只带了几件单衣。
接过顾霖的外套，余染回房去盥洗室心思烦乱地冲了个热水澡，抹开镜面上的雾气，看见自己不着寸缕的模样，白皙的皮肤被热水烫红，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她伸手描摹着自己的唇瓣，笑起来足够明媚，但不笑，就是一副冷然的样子。
像她母亲，明明被拉进泥潭里，却要仰着脸自尊又冷傲地看着一切发生，即便内心抗拒，却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从泥潭里狼狈地爬出去，任由自己清醒地湮没在不堪里。
余染自嘲地笑笑，她到底不完全像她母亲，至少从来不明白什么才是爱情，也就不会被它套住。
再出来时见顾霖等着她吃早餐，她抿抿唇，坐过去。
顾霖抬眸间微愣了愣，眼前的人白t黑裤，外面罩一件他的西服，纤细腰身藏在里面，学生气未脱又染上几分纯熟，有点魅惑的意思。
余染浑然不觉，低头将油条撕成段扔在皮蛋粥里，闷声吃完，用免洗手液净了手，留下一句“我去准备盛达影视的视频面试”又回了房。
顾霖将勺子搁在碗里，这才想起余染昨天说过要面试的事。他两个月前让周秘书查过青州市内与余染专业兴趣相适配的公司，因此昨天余染说的那几家公司他都还记得些基本情况。
他原本以为事情都解决了余染就不会离开字声，结果她还是选择了辞职，并且有一蹶不振的趋势。昨天听到她计划去公司面试的事他还是高兴的，只不过仍旧认为字声更适合她。
顾霖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倒没有觉得有多后悔，毕竟如果不那样做，两人连再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是吧，只是……说不出来的挫败感，事情没有更糟，可也不见得如何如意。
要是给他再多点时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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