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像是在逗弄一条老狗
林可而今天穿着一件紧致白底红花旗袍，细跟皮鞋踏着书房的木地板，娉娉袅袅地走进来，似乎有些刻意在散发妖娆。正坐在书桌后的林天楚竟不由得心神一荡，说起来他平素嗜好的都是些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对小姑娘倒提不起什么兴趣，可眼前这个女人确乎长大了，已有了她母亲的几分妩媚。
“爹，您找我。”林可而这一声爹，让心猿意马的林天楚瞬间收回了浮想联翩，作为林家的主人，别人眼中的正派体面人，他可不能失了身份。他五十来岁戴着眼镜，圆润斯文，看起来慈眉善目。
“听说你一回来就去了后院，你不来见我，那我只能派人去请了。”
“我再不过去看看，恐怕使唤丫头对大太太都要蹭鼻子上脸了。您怕是都想不起自己这位结发妻子了吧，之所以还派人伺候着，无非就是不想落得抛弃糟糠之妻的恶名，毕竟您可是靠着老丈人谢世襄的财力才平步青云的。”林可而语带嘲讽地说道。
林天楚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心里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跟死了没分别。
“你有段日子没回家了，是忙着抓人吗，听说汪精卫派去日本的特使被你们侦缉处抓了，还杀了？”这才是他最想了解的事情。
“您消息很灵通吗？”
“我若消息灵通的话，就不会方方面面都传开了，我现在才知道。”，他语气明显有些怨气。
“您这是在怪我没有早些给您透信儿喽。”
林天楚没有回话默认了不满，林可而讽笑道，
“您可是蒋委员长的人，为何对汪副主席的事这么感兴趣，难那不成您对日本人也有什么想法？”
这么一说，林天楚连忙表明立场，
“绝无此意，没有蒋委员长的提携，就没有我的今日，我对蒋委员长绝无异心。我只是好奇汪精卫为什么派特使去日本，日本人给他传了什么话，当真像传出来的那样，这位杨特使被刑讯逼供至死一个字也没招吗？他汪精卫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了。”
看他振振有词就差发誓赌咒了，林可而觉得好生滑稽，绕来绕去还是想套她的话，
“您不必如此信誓旦旦，有没有异心，那还不是只有您自己最清楚。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知道杨苏和招了什么吗？”
“看来你是知道的，快说来听听。”林天楚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林可而却并着急开口，而是缓缓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根香烟，悠悠放进了鲜红的唇，抬眼俯视着眼前的老狐狸。清纯的眉眼里竟有一丝别样的媚，林天楚又是心头一荡，鬼事神差地拿出火柴趴向书桌躬身为她点上。林可而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突然将芊芊玉指放在了他的手上，这突如其来的滑嫩让他彻底把持不住，就像饿狼看到了鲜美的小样，就要扑将上去，
“爹，您这是要做什么，我现在可是您林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你这丫头，…还不快说正事。”林天楚强力控制自己坐了下来。
林可而看着那他这幅嘴脸，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但看他如此被自己拿捏，甚至亲手扯下虚伪的面具，她又很是兴奋，就像是在逗弄一条老狗。她满意地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说道，
“我给你说的可是绝密情报。你打算出什么价啊？”
林天楚倒也干脆，从抽屉里拿出一万大洋本票递给了林可而，她这才徐徐说道，
“据他招供，日本人想要拉拢策反你们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应该会有所动作。你这位淞沪警备司令部供需处处长应该会是他们感兴趣的对象，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您这个位置可是重中之重，后勤要是出了问题，恐怕都不用日本人动手，上海就不攻自破了。即使汪精卫的人拉拢不了你，保不齐哪天日本人会亲自找上来。你们这些人都会被密切监视，侦缉处对待汉奸可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你最好不要让程疯子抓住把柄。”
林天楚不动声色地看着林可而，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替程志远敲打我吗。你到底哪边的，可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从街上把你领回来的，没有我你大概还在大街上流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人真的很奇怪，同样一件事，彼此的记忆却是天壤之别，在他林天楚看来他似乎就是她林可而的大救星，可林可而的记忆却全然不是这样的。既然他以恩人自居，林可而便顺着他的话说道，
“我当然忘不了您的恩德了，我若只是替程志远敲打你，只说汪精卫的特使杨苏和被抓即可，又怎会把供词这等机密泄露于你。按照杨苏和的供词，日本人迟早会找上你。”林可而才不会像程志远那个死脑筋，去效忠什么狗屁领袖，但对林天楚这等伪君子，报恩又从何谈起。
林天楚却笑出声来，好像很是不以为然，
“我可是蒋委员长的人，守护大上海是职责所在，断然不会有跟日本人媾和的念想。”
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竟然能这般信誓旦旦，林可而懒得配合他的表演，
“无需在我面前表决心，我这次回来只是想告诉你，日本人在打你的主意。具体你会怎么做，我才不关心。”
“你能将这个情报告诉我，也不枉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栽培。”
林可而实在忍不住不禁笑出声来，
“这个家您不栽培我还能栽培谁啊？您的大女儿是个□□，被您亲手送进监狱枪杀了，大儿子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脑子还不大够用，小女儿又是个交际花，只知道四处勾搭男人。可不就剩我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了吗？”
“你……”，林天楚虽然很生气却无力反驳，确实是说到了他的痛处。
“再说也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栽培，您把我送去南京特训营一来是想把我打发出去，二来是想预埋一个将来或许能用得着的棋子。南京特训营那是什么鬼地方，您怎么不送自己亲生女儿去遭那个罪。”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总是想你有个好的前程嘛。不过你也是真的争气，本来是颗闲棋，现在却成了绝顶的好棋，在上海获取情报，侦缉处可是再好不过了。”
林可而直觉好笑，她何止是侦缉处的人。要说获取情报，还有比特务处更便捷的吗？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咱们之间还是纯粹点，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你放心，我这人什么都不信，就信钱了。我信任你，就是因为你有所图。”
对于贪钱的人在他眼里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自然也只有用钱连接起来的同盟关系的才是最牢固的，你越贪钱他才反而越信任你。林可而对钱毫无兴趣，但在林天楚面前她却表现的如饥似渴，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察觉自己真正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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