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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同里镇·李家村。

        五月中旬,天气越发热了,此时也正是地里最忙的时候。

        秋娘手里提着食盒,脚步匆匆的往村外的田地方向走。她看起来有些憔悴,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许是食盒太重,她时不时换手来提,根本来不及擦拭额头的汗水。

        走得累了,秋娘便寻了个树荫处,放下手里的食盒,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擦额上的汗,又把帕子当扇子给自己扇风,顺道看看天上热辣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她男人割了一上午的麦肯定受不住,她得快些把水给他送去!

        她身旁跟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才五岁大,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见娘亲停下来擦汗,就去折了个大叶子,卖力的挥舞着给她娘亲扇风。

        虽然风也是热的,但秋娘的心里到底是慰藉的,她女儿一出生就开始帮她了——

        她本是樊家村秀才家的女儿,生的好看,却因身高比寻常女子低了些,上门说亲的人并不多。后经媒人说合,才认识李兆。初次见面时,她见李兆俊朗不凡,又老实可靠,她娘也在一旁劝她年龄不小了,找个老实可靠的嫁了日子也会好过,因此他们家对这桩亲事并无异议,想着两人多接触接触,培养一下感情再成亲。

        可惜李兆娘不同意,这亲事便告吹了,她与李兆各自另行相看。她也陆续相看过几个,那些人没李兆生的俊朗好看,她便看不上眼,亲事也就蹉跎下来。

        哪料突然有一天李兆带着媒人再度上门,竟是直接提亲来了,她当时又惊又喜,含羞带怯的同意了。

        本以为成亲后她与李兆能过上琴瑟和鸣的生活,可惜自古婆媳不相容——她的婆母平日里对谁都好,可就是跟她不对付,两人时不时的要吵上一嘴,她的日子过得心塞极了。

        后来从李兆口中得知,李老太后来还是不乐意让李兆娶她,是李兆硬逼着他娘同意,因此她才不得李老太喜欢。

        等到李兆的弟弟李志和同村的魏霞成亲时,家里屋子不够住,李老太想让李兆再盖一间房做李志的婚房。她知道这事后和李兆商量:既然婆母与她生活在一起总有矛盾,干脆他俩分出去单过得了。

        李兆听了觉得可以,便和李老太说了。李老太哪会同意,秋娘一气之下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虽然最后到底如了秋娘的愿,可李老太却愈发不待见她,两人在村里碰到,李老太就好似没看到秋娘一样,扭头就走。

        村里人劝她:哪家的婆母不拿捏拿捏儿媳妇?你那么做既伤了老人的脸面,又让自己名声不好,何苦呢?你去买些好吃的给人送去,服个软这事就算过了。

        可她想着自己在家时她亲娘都不曾给过她脸色,凭啥嫁了人反倒要受气,愣是没点头,婆媳俩的关系进入冰点。

        直到婚后第二年五月,她生下了老李家第一个孩子,大名李蓼,小名小小。李老太看在她为老李家传宗接代的份上,倒也伺候她月子,又帮着带孩子。

        两人因这孩子的到来关系有所缓和,见面也能说上几句话,关系才没那么僵。

        秋娘的小叔子李志成亲后带着魏霞去了镇上,开了间小饭馆谋生,他们的田地交给李家老两口打理。可他们老两口到底是上了年龄,精力有限,做不得那么重的活,因此李兆两口子年年都要回去帮衬一二。她和李兆都是干活的好手,往年帮也就帮了,可今年——

        秋娘摸了摸肚子,这胎来的不是时候不说,还不稳。大夫叮嘱她要少干重活,李兆整日紧张的不行,恨不能把她给捧在手心里,做什么都要先替她掂量掂量能不能做。见男人这么看重她,秋娘受用的同时,也心疼自家男人:李兆不仅要忙自己家里的地,还要去给二老帮忙,她也心疼啊。

        虽然忧心李兆,可秋娘也不忘和村里人打好关系。她贯会交际,一路上遇到熟人了都会打声招呼,这不送饭这一路上,李蓼听着她娘一会一声“张婶”,一会儿一个“李嫂”好不热络的样子,心里十分佩服她娘与人交际的能力。

        快到她家地头了,秋娘急忙叮嘱闺女:“你爹一个人干那么多的活,已经很累了,没精力应付你这泼皮小无赖,一会儿不准闹你爹,听到没?”

        小丫头敷衍的点了几下头,她的注意力在路旁的野花上,一会儿蹲下采一朵,一会儿爬上田埂摘一只的,好不快乐,最后把花归拢一下,举到他娘眼前,兴冲冲的说:“娘,你看,是不是和你一样好看?”

        秋娘被小丫头给逗乐了,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看着鬼灵精怪,却也是个贴心小棉袄:“和你爹一样,小马屁精。”心底到底是漾起一抹温柔,眉眼间开怀不少。

        小丫头一看娘亲笑了,也跟着笑了,心里却暗自得意:娘就是好哄,一下子就不说教了,她的耳根子可以清净了。

        不一会儿,母女二人就来到了他们地头的树下。此刻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上方了,地里的庄稼汉都已经坐在地头吃饭了,看其他家都是一家人一起出动,她又难受起来。

        秋娘把食盒放在地上,让女儿去喊她爹过来吃饭,她则坐在树下把食盒里的饭食拿出来,摆在地上。她先端出一碗辣椒炒肉,接着是五六个大馒头,又从第二层拿出水壶和碗,先把豆汤倒在碗里,等李兆过来喝了好解渴。

        李兆从地里过来,接过秋娘递给他的一海碗适温的豆汤,牛饮般喝下去,这才感觉喉间不再火辣辣的难受。他又接过秋娘递上来的筷子和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刚吃完,秋娘就拿出帕子给他擦嘴,两人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

        李兆先是问了问秋娘今日身子怎么样,听秋娘说无碍后,才把目光放在女儿身上。

        李蓼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李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这么热的天,你咋跟着你娘一起过来了,也不怕晒黑。”

        小女娃听到爹爹和她说话,立马凑到她爹身边,可怜巴巴的说她好累,需要爹爹背她骑大马才能好。

        秋娘一听这还得了,赶紧把李蓼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又狠狠拍了男人一下:“你是不嫌累还是怎的,你闺女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尽招惹她,受累的是谁!”

        男人摸摸鼻子,讨饶道:“唉唉唉,别打了,疼……”

        秋娘见男人喊疼,赶紧上手给他揉揉,触到李兆含笑的目光,这才发现他是装的,秋娘不禁羞怯起来,脸上泛出红晕。

        夫妻俩成亲这么多年,还如新婚燕尔般,看着秋娘泛红的脸庞,李兆更是心生疼惜。

        李蓼可看不懂他爹娘眼神间的暧昧,见她爹怂了,也不敢造次,只好老实的坐在秋娘身边,揪起身边的野草编辫子玩。

        “咱家里收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去爹娘那里帮忙,你在家里给我们做饭就行,你如今情况特殊,娘也不会说什么。”李兆看着地里的麦子道,忙完这阵后得让秋娘在家好好补补身子。

        “都听你的,你赶紧在树底下躺着眯会觉,我和小小在这里守着你。”樊氏帮李兆把头上的杂草拿掉,心疼的说,这才两天的功夫,男人就黑了两个度,要是再在地里干几天,怕是夜里李蓼都找不到她爹在哪儿了。

        李蓼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躺在李兆的身边,听秋娘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进入了梦乡。

        李蓼醒的时候,秋娘已经收拾食盒了,她爹李兆又在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你是跟我回家,还是去找二妞(大名李青萱)玩?”秋娘见李蓼醒了,问道。李蓼是个闲不住的,这会儿天没那么热了,估计她也不会老实跟自己回家。

        “我去找二妞。张婶给她编了个鱼篓,我们约好了去河里抓鱼。”李蓼站起来拍拍灰,“娘,我先走了,等我抓到了鱼,带回来给娘炖鱼汤补补身子。”

        看似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其实也很期待娘肚子里的弟弟的,不过大夫和爹都说这个弟弟不听话,让娘难受了,身为姐姐,有必要教会这个不贴心的家伙怎么为人子女。

        魏氏听女儿这么说,心里很慰藉,忙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到水深的地方去。

        李蓼耐着性子听她娘亲唠叨完,脚底抹油般飞快的跑走了,秋娘看到女儿那副被狗追的样子,叹口气,拿起食盒,回家了。

        李蓼来到二妞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扒着二妞家的门缝往里看:只要张婶在家,她保准撒腿就走。

        张婶是个寡妇,她男人在女儿三岁时因故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好在她的绣工不仅在村里出名,在镇上更是小有名气,因此她便靠做绣品维持家里的生计。

        她的手艺好,自然希望女儿也能继承她的好手艺,所以总是拘着青萱在家里学刺绣,李蓼身为青萱的朋友,张婶也没放过,拘着她和青萱一起学,所以张婶的恐怖程度在李蓼心里的排第二。

        但李蓼是个手残,针线在她手里就是灾难,不是扎自己个千疮百孔,就是把布给戳成筛子,秋娘早就放弃她了,可张婶却不依不饶非要她练习,还说勤能补拙。

        因此李蓼见到张婶能撒腿跑就绝不慢走。

        见张婶没在家,李蓼瞬间嚣张起来,霸气的推开二妞家的院门:“二妞,赶紧出来迎接姐姐!”

        李蓼比二妞早出生一个时辰,二妞却从不肯承认李蓼是她姐姐,往日听见李蓼这么说早就哒哒的跑过来跟她理论个三百回了,可今天却不见她的影子。

        李蓼悄摸的溜进二妞屋里,发现二妞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身边还有哼唧唧的声音传来,像是在撒娇。

        “哪里来的小狗?”李蓼走近一看——二妞的臂弯里有只小奶狗。

        二妞被李蓼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安抚狂跳的心脏,一边埋怨:“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喊我一声。”

        “我喊了的,是你没听见。”李蓼也有些委屈,分明是二妞跟小奶狗玩的太入迷了,没听见。

        “这谁家的小狗?”李蓼往床边一坐不客气的把小狗捉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从头摸到尾的撸狗。

        “我三伯家的旺财生的小狗崽,我求了我娘好久她才同意我养呢!”二妞坐起来,为了这条小奶狗,她答应她娘每天都要多练习一个时辰的针法。

        “走吧,咱们去下网子,顺便在河里泡一会,这天也太热了。”李蓼可没忘记她来找二妞的目的。

        二妞听了立马下床,把小狗往窝里一放,道:“走走走,咱们赶紧溜,一会儿我娘该回来了。”

        俩人拿上鱼篓急急忙忙离开屋子,往山脚下的小溪里走去。

        到了河边,两人先把鱼篓给安置好,然后就坐在阴凉的地方说话:一会讨论狗子叫啥名,一会猜秋娘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虽然坐在阴凉处,可她们还是热的一头汗,二妞提议:“这没人,咱们下河游泳吧。”

        “行。”说罢,李蓼脱掉上衣,上身只着藕色肚兜就往河里扎。

        二妞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脱了衣服往河里扎,不过她到底慢了一步,等她下水的时候,已经不见李蓼的影子了。

        李蓼游出一段距离后,不见青萱,她便停下来等她,或泼水,或晃动水里的脚丫子。突然她脚一抽,一股钻心的痛感涌了上来——遭了,脚抽筋了!

        疼痛使她的手在水里胡乱扑腾,溅起水花,在她奋力挣扎间,不可避免的李蓼的嘴巴里呛了水。

        “救……命!救……救……”挣扎了一会,她便没了力气,身体缓缓往下沉去。

        小小的李蓼生死一线时不禁想起生病时候细心照看她的娘亲、带自己骑大马的爹爹……

        要是她死了,她爹娘该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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