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其五十四 啮咬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而你却用这次机会证明了自己的无能。”
道三腹部的蛇口肆虐地咧出笑容，那里面的三颗毒牙在刚刚已经如弩箭一般射中了空蝉的胸口。
“闭嘴——”
空蝉很想振声驳斥他的嘲讽，却突然间只觉天旋地转，列车、天空、那头蛇怪，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粒一粒的像素点。她甚至有些站不稳脚步。
道三轻松地释放开被他束缚住的空蝉的手，那只缠绕着蝎尾的手臂瞬间无力地低垂了下来。道三转身一踢，头昏目眩的空蝉的肚子挨了重重一击，飞倒在了几米远的地上。
“这种毒素叫曼陀罗，拷问初期用的。一滴就能让人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对毒耐性低的人有可能直接瘫痪——但是所有的神经末梢都不会被破坏，反而活性会被放大数倍。”
道三慢悠悠地走到她身旁，向一时间动弹不得的空蝉解说。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清楚我要做什么吧。”
他俯下身，用尖锐而坚硬的指甲狠狠地连刺空蝉胸口的伤处，每一击都像是一根深入骨髓的毒针！
“————！！”
与心脏近在咫尺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剧痛的哭喊，空蝉在痛苦中紧咬住牙关不发出声音，上下颚都被鲨鱼牙锯出了鲜血！
“还在死撑着？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光是能够折磨人就已经足够我爽翻天了。”
道三阴笑着观察空蝉在疼痛之下不断挣扎着的微表情。他又轻轻拔出了插在她伤口处的其中一颗毒牙，让伤口可以更多地暴露在空气之中，随后用指甲穿过她的防护甲壳，直接戳中伤口的正中心。
“唔————！！！”
“嘻嘻，开始控制不住出声了？这些指甲上涂了大量的催化剂，能够加速毒素的传播，再加上我现在直接刺激毒牙感染的那一处位置，痛苦应该放大了好几倍吧。”
道三饶有兴趣地细细端详空蝉的伤口。明明只是一处小伤，此刻却不断地有鲜血汩汩流出，血腥与蛇毒味混杂在一起，整座车厢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空气。
“我很失望，空蝉，说实话，我很失望。”
他突然说道。
“用剧毒夺人性命，我们都是一类人，空蝉，一类人。但就和你那半吊子的复仇心和正义感一样，你的毒也和一滩烂泥没有区别，像这样把你放倒、把你变成一头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我连一成实力都不需要使出来。
你的异能就更可笑了，肉搏+使毒，哼？和主人完全一致的异能成长方向，很好，你成功让我感受到了你的傲慢和滑稽……你居然获得了和仇人一样的能力形态，而且还打算用相同的这一套去挑战他？
记住，‘剜骨虫’永远都只有一个。我见过无数被蹂躏、被毁掉人生就哭天喊地恨不得以命换命的傻子，你是这里面最可悲的一个，空蝉。”
“闭嘴，你这——”
“我可没让你说话。”
“唔啊唔————！！！”
面对狂怒之中勉强挤出只言片语的空蝉，道三淡定地拔掉了第二颗毒牙，空蝉的意识瞬间被涌来的剧痛所吞没，嘴巴已经被咬得鲜血横流。
“忘跟你说了，三颗毒牙上的毒都不一样，而且都是无法从外界环境获取的毒。这一颗的毒素叫韦驮天，能让人的意识全部集中到一点，从而进一步放大痛感，同时会阻断一部分神经传输，让被拷问的人无法进入睡眠和昏迷状态，我经常用在拷问的中期。
如果不反复钻研，凭你那半吊子的异能和贫瘠的想象力，是绝对研发不出这种毒素的，空蝉。”
道三又站起身来，毫不留情地出脚连续践踏了好几下空蝉的伤口。
“啊、啊啊啊啊！！！！”
空蝉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痛苦万分地惨叫出声来！
“这才像话、这才像话！”道三愉悦地拍起手来，“你的惨叫声比之前死的那三个玩意儿都要好听！你不知道冢石那狗腿子叫得有多难听，临死了还一直向我求饶，‘道三老兄，您的要求我都已经照做了，看在我和剜骨虫大人的交情上，能不能放过我，求您了……’，嘻嘻嘻笑死个人！”
他的笑容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往地上用力吐了口痰！
“我呸，就他这两面三刀的还有脸提主人？能为主人的伟业而死是他的荣幸。”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道三此刻双眼无光，全无笑意，冷冷地居高临下盯着空蝉。
“提到晦气玩意儿，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本来还想再想你介绍一番最后一颗毒牙，现在已经没兴致了，你就直接这样去死吧，空蝉。
身为用毒之人，原本你是有资格继承我们的名号，成为‘剜骨蝎’的，结果这么轻易就被人击倒在地，你也有错。”
道三高举起右手准备给她致命一击，又在最后冰冷地扫视了她一次。
他发现空蝉刚才还在被毒素折磨得惨叫，不知何时却已经仰面向天、双眼发白，似乎痛苦和屈辱都已经离自己远去，连抽搐都不带动一下。
“……被爆发式的剧痛折磨到晕死过去了？不可能吧，韦驮天毒素应该遮蔽了她的昏厥机能才对……难道真的死了？”
道三面无表情地踩了几下伤口，又用指甲用力戳了几回。但无论做什么动作，空蝉都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一具不会再动弹的死尸。
“真的死了。”
他从扁平的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
“主人这回真是看走眼了，竟会如此关心这么一个经不起折磨的废物……人格异能的上限和适格者自身的精神强大程度密切相关，这样看来，这家伙的精神依旧停留在七年前，毫无长进，真搞不懂这种人怎么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威胁。
算了，还得去和其他想毁掉岛屿的人汇合，得尽早离开这辆列车……把她的头砍下来带回去交差吧。”
道三站到了空蝉的躯体上，盯着她被血痕染得艳红的装甲头部，手慢慢地向脖颈处伸去。他的手指细长但丝毫不脆弱，反而如同淬火的宝刀般锋利，把脖颈的甲壳破坏后，只需轻轻一划，就能把她的人头割下来……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空蝉的头部，当他就快割下脖子时，突然意识到了哪里存在异常。
——砰——飒！
一条蝎尾如同电钻般穿破他立足的车厢地面，从他的脚底狂舞着向他袭来！
——是空蝉的脊髓反射！
道三立马从她身上跳开，回避了蝎尾由下至上的偷袭，朝地上空蝉的躯体连射出数颗毒牙！
空蝉不再装死，压在身下的另一条蝎尾骤起格挡，那些毒牙全都刺在了蝎尾的球形关节之上，她随后把中招的那几颗关节全部像壁虎尾巴般卸下，避免毒素扩张，马上又有新的关节再生！
从之前深夜在下水道的交锋以及刚刚的正面冲突来看，空蝉的蝎尾攻速根本不及道三，无论是再凌厉的进攻，都会被他轻易地化解；但遵循本能反应的蝎尾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这些，只是一昧地朝道三直线突进！
“垂死挣扎！”道三如蛇般嘶鸣，他在蝎尾离自己仅剩十几厘米时使用了隐形蛇蜕，再度遁去了身形，同时向侧后方移动，就要轻而易举地躲闪开——
丢失了目标的蝎尾没有任何犹豫地转向、冲锋，道三甚至连躲闪的空档都没有，尾刺如同蛇的毒牙，紧紧地啮咬住了隐形的道三的面部！
蝎尾竟然超越了道三的速度！
中招的道三慌忙从腹部喷射出数十颗毒牙，像加特林机关枪般把咬住他的蝎尾硬是击飞到上空，借此机会赶忙与空蝉拉开了距离！
“噶哈、噶哈、哈……”
道三现出了身形，在惊讶的情绪下不断地喘着粗气。他的三颗蛇头中靠左的那一颗中了招，右蛇眼被尾刺划拉得血流不止，而且由于尾刺中毒素的作用，那只狭长的蛇眼正由骇人的红色逐渐向令人膈应的土黄色转变。
“在剧毒的刺激下居然能做到那么完美的装死……算我对你改观一点了……”
道三说着从腹部的毒牙海洋里拔出一颗深黑色的毒牙，用力朝受伤的那颗头部扎去。那颗蛇头嘶哑地惨叫一声，随即安静了下来，空蝉的毒素也不再继续往周边扩散。
“以毒攻毒，剧毒是解开另一种剧毒的最有效途径……”道三低声呢喃着，“你向我输入的毒是我刚刚用来对付你的曼陀罗毒素……学得还挺快的嘛，小姑娘。可惜我的毒耐性比任何人都要强，你那种只比常人好一点的毒耐性根本和我比不了，哪怕你注入再多我也神定气若。”
“我只是要让你清楚地认识到，你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简单到连我这种人都能利用。就这还有脸在我面前居高临下？”
空蝉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条蝎尾全都盘在身子周遭护身。她抹去脸上的血痕，又往地面吐了一口血痰。
车厢的地上现在出现了两个和蝎尾横截面积完全一致的空洞——原来在空蝉倒地失去行动能力期间，她暗自控制其中一条蝎尾缩到背后、穿破车厢的地板，蝎尾从车厢的外部绕到道三所在的位置，再趁着他被装死所麻痹大意时重新穿进车厢里偷袭他。
为此，空蝉需要尽可能逼真地装死来骗过道三的眼睛，于是她不再发出任何的声响、任由剧毒给自己的感官带来钻心剜骨般的痛楚，由于全身基本都被甲壳所包裹，道三无法立刻通过心跳和脉搏判断她的状态，终于让她抓住了反击的机会。
至于蝎尾能够追上道三速度的奥秘，则是依靠她对两种毒素的掌握和反利用。曼陀罗使尾部神经末梢的活性被放大了数倍，她又在短时间内学会了控制韦驮天的意识集中功效，将自己的所有感官全都集中在了尾部而非胸前的伤口上。
——这样做之后，她的蝎尾的敏感度瞬间提升了十几倍，脊髓反射时的进攻和反应速度也自然而然赶上了道三。
“能够站起来就表示，我注入的那段毒素效用已经基本过去了……这才像话、这才像话。”
道三也恢复了原本的从容，除了一颗头上被迅速止损的小伤，他几乎没有其他问题，空蝉对他造成的伤害远比想象中要小。
“反过来利用我的毒，而且还学会了它们的用法，或许我应该花多点时间再和你好好交流交流。”他有些急不可耐地擦试了下口水，“不过药效消失也就意味着你再也使不出那招了……你再也追不上我的速度，我也不会再用这两种毒攻击你。你还能给我带来惊喜吗？”
“你逼话可真多。”空蝉厌弃地拔掉了插在胸口的最后一颗毒牙，随手抛出了窗外。她稍微蓄了蓄力，被击穿的胸前随即生成了新的甲壳，包围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
然后再度爆发式地向道三猛冲而去！
“你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还是只是单纯的有勇无谋？”
道三高喊着，三颗蛇头里未受伤的两颗张开了血盆大口，从那深不见底的口腔中射出来大量的毒液！
空蝉将蝎尾盘成一面墙挡在身前，那些液体悉数喷洒在球形关节上——
——这回却无法自动脱落再生！
顾不上那么多了！空蝉任由毒液在蝎尾上蔓延，在冲刺的这段距离里，它依旧起着保护伞的作用，只要能够近身，她就能用肉搏来决胜负，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这样就可以无视速度、破除隐身——
“你是不是感觉第三种毒没有在你的体内生效，所以觉得它并没有什么用？”
蝎尾构筑的墙后，传来道三嘲弄的声音。但那声音似乎与之前的有所区别……至少能感觉到在产生某种变化。
“第三种毒是延时发作毒，叫哈迪斯，能让你产生最残酷的幻觉。”
道三的声音终于稳定下来，也是在这一瞬间，空蝉的脑子因为惊异而变得一片空白，立即解开了她防御推进用的蝎尾墙。
披在肩前的单马尾，淡黄色的连衣裙，和蔼美丽的脸庞。
在前方站着的不是道三，而是空蝉已经故去的母亲。
“空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什么都不用再去考虑，乖，到妈妈这边来。”“母亲”温柔地向她张开双臂。
“你是……道三……”空蝉的嘴唇蠕动着。
“还挺清醒的嘛。”长相和声音在空蝉看来都是母亲的道三笑道，“大叔我不介意的，来抱一个？”
“你这混蛋！！！”
空蝉抓狂地向道三扑去，早已将计划忘在了脑后。
道三轻而易举地扭转住她的双拳，一个翻身，把她抛下了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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