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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岛」其十七 战术逆转


  发生了什么?

  黑湖看着物哀以电子蜜蜂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刺、绕到自己的身后,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为什么石墙会爆炸?是竹刀客做的手脚?什么时候?

  她感到物哀似乎在自己身后搞了点小动作,但现在已经没有闲工夫管他了,她看到双尾蝎的一条蝎尾从倒塌的墙的另一边冒出来,向井月冲去。已经放出的电子蜜蜂分散在各处,很难集中起来进行有效防御,必须从项圈里放出更多蜜蜂才能拖住那条尾巴——

  放不出来!

  怎么回事?!

  黑湖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她那已经被丝线缠得严严实实的项圈,那供电子蜜蜂进出的开口就像是上了好几道铁锁一般,被丝线层层密缝住,使她进一步向外界输出飞虫的目的被彻底断绝。

  这是什么?!丝线?什么时候出现在项圈上的?

  她试着操纵还在项圈内的电子蜜蜂强行冲撞、啃咬、撕烂这些丝线,想开出一条路来,却发现这些丝线筑成的障壁强度高到异常,绝不是一时半会所能破坏的。

  ——竹刀客!他绕到我身后就是为了启动这玩意儿,这是在战斗前就已经布在我身上的全自动机关!

  这些细到难以发现、韧度却无比完美的丝线,结构巧妙地构成一个整体,只要触及启动器,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地自动运作起来……而且还极度隐蔽地隐藏在我身上的各处地方,我甚至根本没察觉到!

  不会有错,这是络新妇设下的机关,只有她能制造这种高难度的陷阱!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设下这些的?就算是她,也必须在近距离下才能布置这种精度极高的陷阱,但我和她的正面接触不超过三次,监控她的电子蜜蜂也没记录到她有任何尾随与偷袭之类的可疑举动……

  黑湖已经无力阻止这波突如其来的反击,她愣愣地看着带有毒素的尾刺扎进了井月的腿部,脑海里却只有对问题答案的寻找。

  ……是打电话的时候。

  电子蜜蜂一直监视着络新妇的一举一动,唯有她交付七枚筹码与岛主通话时,我暂时收回了监视她的电子蜜蜂。摆脱监视、极近距离,她只要在我背对她离开房间时迅速而隐蔽地在我身上布好丝线,就可以在我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安装一个关键时刻用于制约我的一次性机关。

  ——那个女人,早在那时就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暗算我!

  “——络新妇!!!!!”

  想通了一切的黑湖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在她的面前,被一次性注入了45发麻痹毒素的井月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只是反射性地抽搐了一下,很快便像一尊石像般定格在了原地。

  咏乐提前设下的陷阱,物哀悄然埋下的后手,空蝉迅速读懂物哀意图并付诸行动的洞察力与执行力——双方信息量的差距使整个战局发生了扭转,原本绝对占优的代理人们,此刻一个失去了持续作战能力,另一个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黑湖猛地转头看向唯一还能战斗的代理人。失去了数量这一优势,她那游荡在外的两千只电子蜜蜂无法与真空刃为敌,此刻唯有以津一人还能组织进攻。

  “石砖塌落时你提到了‘爆破’……原来那便是留给双尾蝎的暗号。”

  以津说着,缓缓地跨过被破坏的石墙,从墙的另一边走了过来。空蝉真正注入到他体内的麻痹毒素剂量大概连一发都不到,因此他的麻痹状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但正是由于这几秒,使得他未能阻止空蝉那遵循生物本能刺向井月的蝎尾。

  以津那“伤害分流”的异能,是按承受伤害的次数触发的,每受到一次伤害便会触发一次——因而若是短时间内收到了过多次伤害时,正如再高性能的电脑处理大量数据时也会宕机般,这几百次伤害中便有可能会出现漏网之鱼。而按照以津自己的统计,出现这一状况的几率约为5.6%。

  很显然,空蝉只是依靠着直觉行动,却不偏不倚地赌中了。她用自己数个小时的麻痹,换来以津短短数秒的无法行动——即便失败也无所谓,脊髓反射状态下的蝎尾也会代替她继续战斗,在石墙炸裂后死缠着另一边的井月不放。

  “喂,双尾蝎已经动不了了,由你来解决他们!”黑湖抓狂地冲以津喊道,“不过是耍了几个阴招,又走了点狗屎运,两边反击的时间点刚好撞在一起而已,区区垃圾也敢瞧不起我?!把他们虐杀至死!把他们的肝脏挖出来挂给所有人看!”

  “……别嚎了,难看得可悲。”以津用力转了转那因麻痹而略有僵硬的臂膊,“偶然也是一种必然……我们三个人都没察觉埋在石墙下的机关,只要这点没有改变,无论过程充满怎样的偶然,都只会是现在的结果。没有石墙的阻挡,井月被蝎尾刺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又如何,她能不能动和你能不能处刑没有一点关系吧?别在那里犯蠢,快点动手!”已然陷入狂怒的黑湖用力扯着她长得离谱的头发,那语气简直与发狂的精神病人没什么两样。

  但以津丝毫没有采取任何的攻击态势,只是用皱到扭曲的双眼看向她。恼怒与悲悯,那双凹陷的血眼里写满了这样的信号。

  “你觉得我是在犯蠢?连脊髓反射都已经停止,你却还没认清楚局势……真是可悲,像你这样的无能之辈,本不应有资格侍奉岛主。”

  黑湖立即转头望向那条麻痹了井月的蝎尾。蝎尾在脊髓反射的作用下,完全遵循着生物的狩猎与生存本能而行动,在制伏井月后,为了保证空蝉的生存,它理应继续攻击其他两个目标……但此刻,它却静静地悬在半空,毫无追击的意思,仿佛一头正在小憩的野兽。

  ——胜负已分,空蝉的性命暂时不会再有威胁,因而没必要进一步追击。蝎尾凭借生物本能所下的这一结论,通过它所呈现出的平静姿态,传达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你们现在多了个不会动的活靶子,我和蝎尾同时攻击的话,凭你们现在的状态很难保住她……说直白点,井月的命现在握在我们手里。”

  物哀靠在墙边对代理人们说道。尽管身体因为负伤而有些乏力,他依旧用竹刀对准了井月。

  “一旦攻击她,我自己也会死,我很清楚。我和双尾蝎拉着她一起殒命,或者你们放过我们,带着她离开,选一个吧。”

  这次连黑湖也陷入了沉默。

  物哀说得不错,若现在继续打下去,二换一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井月一旦死亡,岛上所有玩家被施加的“炸弹”暗示都将自动解开,代理人将一次性丧失对所有玩家的约束力;就算她和以津能用其他方法维持玩家的秩序,在失去一名代理人的情况下,近一百名玩家生活14天所带来的工作量也完全不是他们两人处理得来的。

  ——只是为了杀两名玩家就把井月赔进去,大伤元气的只会是我们这边。

  黑湖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明明是压倒性的战力差,明明这两人的性命已是囊中之物,此刻他们竟不得不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打道回府!

  ——不对,还有反转的余地。

  以津现在背上还插着象征“双尾蝎”罪孽的铁锥,只要他出其不意地自残,所有伤害都会第一时间反馈到她身上,能在“竹刀客”作出反应前杀掉她……只剩“竹刀客”一人的话,就可以防住他对井月的攻击。

  ——只要以津自残的话,便不至于二换一!

  但黑湖还没来得及把这一想法旁敲侧击地暗示给以津,他便先开了口。

  “……苦痛是主赐予我等凡人的悲悯,是我等凡人的救赎,是主与污秽的俗世唯一的纽带。而我是主的使者,将主的启示与恩惠传向每个背负着罪孽而挣扎的子民,告诉他们,罪恶中方有苦痛,苦痛的尽头即是纯净的升华,若是罪恶过于沉重,我将与他们一起承担。”

  黑湖有些无法理解以津这段唐突发言的用意。她看向以津,却被他脸上的表情震慑到冷汗直流。

  那张脸上的血泪不知何时早已干涸,怒瞪的双目直视着黑湖,杀意就快满溢而出。

  “我所背负的这些钢铁,是他人之罪,是主的子民感受苦痛、净化灵魂、去往圣域必需的钥匙,更是我等聆听主之宽恕的仪式,容不得一丝肮脏私欲的存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干涉我的仪式,玷污我的神明,践踏我的信仰,只要你敢以任何形式表露出你的想法,我都会在那瞬间把你碎尸万段。”

  黑湖只感觉脊背发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仅存的解决方案被以津认定为“肮脏的私欲”,原本气势汹汹的她却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她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偏执的宗教信徒的执念——

  若是继续坚持自己的计划,自己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上。

  下水道再度陷入了久违的死寂。所有人都已清楚这场对峙的结果,却迟迟没人把它宣判出来。

  “……喂!”物哀冲以津喊道。没人清楚井月的麻痹到底何时会解除,他已经开始有些焦急。

  沉默良久的以津最终弯下腰,扛起了僵硬如一尊石像的井月。

  “……这次饶你们一命。带着双尾蝎,从我们面前消失。”他向物哀传话,脸却根本没朝向他这边,“你们不再享有任何玩家待遇,等麻痹解除、项圈的丝线解开,我们会把这次的屈辱烙在心里,继续对你们的追杀。”

  他瞥了眼黑湖,黑湖随即踏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了他身后,三个代理人就这样走进了下水道的更深处。

  到最后,只剩以津那如空虚的诅咒般骇人的声音,在狭长的地下空间里回荡。

  “除非能够自证清白,否则下次见面时,定要教你们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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