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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潭州乌府


数月后,相传江北至中南一带,有一位身份神秘的仙门少年一路护送车马至潭州,起初他们经常遭遇一些精怪的骚扰,可每每有精怪现身很快就会败下阵来,奇怪的是那少年并不像其他仙门弟子那般要了精怪的性命,而是尽数放生。

        后来,这沿途就不再有什么精怪现身,甚至有过路的云游道人曾云,夜途北斗藏星云,便有舞象并妖行。

        其中含义也就是,每当夜晚指路的北斗星被云遮住之时,就可能会碰见山野精怪给少年带路的情形。

        但说来也是离奇,虽说这来去之间也有人见过那殊途难遇的奇景,可却无人见过少年真实的面貌。

        旁人只道那少年安静地立在马车平顶之处,时而半坐时而直立,一袭乌衣薄,斗笠墨纱半遮面,任风过,不言语。

        …

        从沱州出发至今,中夏时节已转而入秋,宋清辛前脚刚迈入朱岳城的片刻,便有一阵冷风吹过,卷着丝丝缕缕的落叶在她脚边打转。

        她俯身拾起一片半黄的叶子,虽说潭州地界依然有了入秋的模样,但湘地的仲秋时节却不是落寞的。

        就拿这落叶为例,当人们把它对折,挤压出些许的汁液之时,甚至能闻到一丝柑橘的甜气,届时这满城的秋风携来的便不是枯萎,而是个个圆润饱满的金色蜜桔,这就是充满烟火气息的潭州了。

        在得知宋清辛不在潭州久留,很快就要去往苗疆之时,为报答宋清辛一路上护送之劳,乌承时坚决要将她请到府上安顿几日再走。

        虽说这一路上遇到的精怪并不算的上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本就身受重伤的宋清辛也经了很大一番折腾,说来确实不适合即日上路前往苗疆,于是在乌承时多番劝阻之下,她决定留在乌府休整。

        宋清辛随乌承时回乌府时,他并没有直奔家门,而是绕了一大段路来到了城东的闹市,在一个摆有民间小玩具的摊位停了下来。

        乌承时从车窗探了探头,目光扫过摊位上的小物件,又将身子缩了回来,宋清辛本以为他会支使小生去帮他采买,没想到他一个起身,竟从厢车内钻了出来,在小生的搀扶下他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双脚落地之时,他没有站稳,一只脚险些踩在了衣摆之上,他甚至没有顾及衣袍上沾染的尘土,而是径直走到摊位前,蹲下挑了几样模样精致,做工精巧的小玩具递给了小贩。

        那小贩许久没有开张,平日里都是一些只看不买的过路人,极少有老爷赏脸肯光顾他的摊位,更别提像这般尽数揽入口袋的情况,只见他双目放光,一边接过乌承时递来的玩具,一边点头哈腰的奉承着。

        在乌承时临走之前,那小贩又呵哧呵哧地追了上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分别致的小木人儿从马车车窗扔了进来,宋清辛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那人,只见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口中喊着多谢老爷赏脸,这木人是小人闲时做着玩的,不值钱但是十分有趣,赠与老爷望不嫌弃!

        宋清辛见乌承时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小木人,从不过问的她也忍不住的问了句,她笑道:“没想到乌先生竟是童心未泯之人。”

        小木人在乌承时的摆弄之下,只听“咔哒”一声,眨眼间就从一个姿势换成了另一个滑稽的姿势,乌承时嘴角带笑,头也没抬的答道:“从前我常年经商在外,家妻生产之时我恰好不在潭州,这一来一回我儿便已从襁褓婴孩到了垂髫之年,可如今我虽然想与他亲近,却也不由得我了,这玩偶若能让我儿展颜,我这父亲当的便也不算太过失职。”

        乌承时摆弄包裹中的物件,正假作与儿子二人通过玩偶打斗,那眼中流露出的慈爱之色,就好似看着绝世的珍宝一般令人动容。

        他小心翼翼地将玩具包好,看着这般上了些许年岁的男人,宋清辛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的父亲。

        当沙石滩吹起海风,年仅豆蔻的宋清辛正扯着好大一张纱网独自一人在盐田劳作。

        就算她再三叮嘱父亲,大风天在家中好好歇息,可父亲仍旧会在她出发不久后,一个人扛着工具一瘸一拐的从家中走到海边来寻她。

        入夜的海风刺骨寒冷,父亲本就无厚衣裳御寒,每当海风一吹,父亲就会止不住的发抖,但是他握住宋清辛稚嫩的小手之时却总是温热的,又那么叫人安心。

        渔村妇女嫉妒宋清辛容貌姣好,多次使坏下绊子,每每差人撕坏宋家下放的渔网,或者踩烂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垒好的盐田,都是父亲拖着病躯趁宋清辛入睡之时偷偷出去将其复原。

        宋清辛打小便体制特异,任这滨海的风吹日晒,粗活重活的擦碰割伤,都不会在她身上留有痕迹,哪怕是修补屋顶之时不小心叫木刺划破手指,鲜血从葱白的指腹渗出,也很快就会愈合。

        借此,她在一众渔女之间便显得格外突出,与众不同。

        白日里每当她为补贴家用外出劳作,都会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说什么宋家两个姑娘没有娘,来路不明不干不净的保不准都是跟妖精生的。

        大的成精了来勾引男人,家中小妹的不积德,活该病怏怏的一副死相。就连爹爹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老滑头,当年一船人跟他出海,怎得去时信誓旦旦的,回来就都死了,唯独他自己活下来?

        保不准是和海里那妖怪做了交易,贪生怕死的拿一船人的命换自己苟活,怎么还有脸回来。

        宋清辛最听不得有人侮辱她的家人,她气的憋红了眼睛,旁人起哄正欲捡起沙石朝她挥舞,可这时父亲突然的出现叫她心中更加难堪,父亲着急地连拐杖都忘记使,双腿半跪在地上将宋清辛抱在怀中,任由他人将沙石打在自己身上。

        他抱住如同小兽般冲撞的宋清辛,一边轻轻安抚着她,一边低声念叨,不要放在心上,旁人只是不理解,这没什么。

        父亲身有残疾不能做重活,每至夜晚或寒潮之时又会痛苦不堪,家中小妹名清泠,虽与宋清辛一卵双生却先天身患怪病,生长到六岁便不能言语,身体与心智一同停止发育。

        若不是早年宋清辛曾在一日清晨于海边救下一个白发老者,那老者告知她晨曦之时的滨海草药可给小妹吊命,她小妹早就不存于世了。

        虽然不知道父亲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每次经历这种时刻宋清辛的心中总是会暗自咽下许多想说的话,然后化作第二天更加努力的动力,一家子的重担就这样落在了她小小的肩膀上。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只希望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健健康康的一起生活一辈子,本平凡的日子已经快有希望了。

        可一切都破碎在了两年前的那场十五圆月之日,那阵来自大海深处的轰鸣,那片滚烫血液飞溅的高悬明月之下,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中,和那藕粉色贝壳掉落在地被顷刻踩碎的刺耳之音里。

        那深藏在宋清辛心中最难以回想的画面,通通被揉碎在一双金色的眼眸中,在那无边的黑夜里,那双金瞳中如同蟒蛇般敏锐的瞳孔正狠狠的盯着她,那目光好似要将自己的身躯看穿,惹得她浑身火烧一般的难忍。

        想到这里,她猛地回过神来,自己的双手正自然的垂在膝间,那稚嫩白皙的手掌间没有一毫习武之人的老茧,她目光移至自己右手纤长的指尖处,微微的动了动手指,带有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宋姑娘,我们到了。”:小生凑过来,轻声道。

        宋清辛下意识侧头望去,眼前是一幢气派的府邸,老木的牌匾上赫然用金箔撰着乌府二字,守门处是两尊威严的石狮子,朱红的大门紧闭,铜门环正正当当的摆在当间儿。

        这大宅门两旁一边站了一个守门的小斯,见老爷的马车回来了连忙推开大门去传唤,另一个迎过来搀扶老爷下车。

        这乌府的一草一木和乌先生乘坐的车马简直天壤之别,看来乌先生确实是一位低调的富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一穿着雍容华贵的妇女被一群侍女拥着从府内走了出来,从远距离观望,此女虽是步履匆忙看得出着急,可头上钗着的步摇却平稳不晃,裙前压着的流苏金扣禁步也是稳当当的搁在前头,一颦一行皆透露着大方端庄。

        “时郎,舟车劳顿辛苦了,奴家算准了日子约莫是这前后的空儿,早早命人备下温水待郎君沐浴,家中厨房也备好了温热的酒菜,就怕郎君饿着了。”:说话这人便是乌承时的正妻,林氏。

        她出身潭州官宦人家,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说起这桩婚事林家家主本是不同意的,即便这乌家乃潭州数一数二的富商巨贾,可官商有别,家境再殷实的商人也是不入流的行当。

        更别说早年未婚嫁之时,乌家正逢资金流转危机,是林大姑娘执意嫁给乌家独子乌承时,若是林家不允她便终身不嫁,林家家主心疼女儿这才遂了女儿的意。

        说起来如若不是林氏用着自己的嫁妆硬是填补了乌家这巨大的漏洞,乌家恐怕早就没了今日的兴旺。

        林氏嫁入乌家后又恪守妇德,不到一年便孕有一女,而后又孕有一子,她勤俭持家知书达理,潭州百姓无人不道乌家娶了一个好媳妇儿,乌家上下也无一不对这林大娘子尊重万分。

        “老爷您可不知道,大娘子怕这饭菜不热了,可是一遍遍的跑去小厨房照看,光这昨日冷掉的饭菜都已经换了好几拨了,生怕您回来没吃上大娘子亲手做的饭菜呢。”:一旁贴身伺候的侍女接话道。

        “淮橘不许多嘴。”:林氏轻轻刮了一下那名叫淮橘的侍女的鼻尖儿,可以看出乌家上下的氛围十分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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