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项庄
回去店里，王二正在修电动车，旁边站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裙子是黄色的，秋天落叶的那种黄，跟女人的脸色很接近。项庄没进店里，照常坐到隔壁卖烟酒的门口，身子往后一靠，又开始抽烟。
唐强强第一次见项庄，男人就是这样子，只是当时，身边还有个女人，算是他前女友吧，虽然项庄不这样认为。唐强强是跟着张头儿、老头一块儿来的，两个老头一人一边，坐在马扎上跟他聊，话题从店里生意，到催他娶媳妇儿，再到店里的生意，最后才转到唐强强身上。强强当时看到店面，一脸的嫌弃，太脏了，当时王二正从车底下出来，跟从煤矿里出来没什么区别，黑腻黑腻的，生怕碰到他，自己也成那样。项庄也在打量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意味不明，但是最后还是收下了，强强并不高兴，他想去南方跑港口，虽然他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就觉得那样有出息。
项庄头两天没让他干什么，就是收拾收拾工具，招呼人，看好门，晚上把项庄的衣服拿去洗。强强话不多，店里还有电视，没事做看看电视，除了晚上洗衣服会骂几句，也就这么过来了，项庄开始教他手艺，从自行车开始。
王二跟着项庄干了有两年，项庄的店也才三年不到。王二是中专毕业出来的，21了，手艺很好，什么都会修，强强觉得他的技术比项庄强多了，项庄就是个有钱的资本家，雇无产阶级为他谋取利益，这是他在电影上学的。
但是王二说项庄比他厉害，有真本事，他在学校学的，还没现在会的一半多。强强不信，因为每次项庄教他，都会动不动上手打，不是打后脑勺，就是打后背，手背也是常被扇，骂他是蠢货，可是王二教他就不会，王二很有耐心。所以，强强觉得项庄是不懂装懂，自己不会了，被问毛了，心虚了，就打人。反倒是王二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慢慢教，王二谦虚。
项庄每天10点多才来，店里绕一圈就跟卖烟酒的花脸贾坐一块，花脸贾的话很多，跟谁都能聊，一聊聊一天。花脸贾隔壁是家牙科诊所，主要给人拔牙，去的老人最多，说话时，牙齿不是闪着银光就是闪着金光，好多还有破损，不知道是不是吃下去了。牙店里的女护士就是项庄前女友，强强第一次见项庄时，旁边站的女人。女护士总是一身护士服、护士帽，跟他们店的牌子一样，一个侧身微笑的女护士。女护士每天一有空就过来，站在项庄身后听人们聊天，笑起来也腼腆，强强听她说过几句话，声音很甜，不像有孩子的家庭主妇，喊一声能吓一跳，说他们母狮子一点不为过。
只是，女护士也叫强强吃了不少苦头，可以说，强强后来走上歧途，女护士就是导火索。
那个黄色连衣裙的车修好了，跟王二讲了半天价才付钱走人。
“二哥，午饭吃了没？”
“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
两人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电视，法治频道。
晚上，王二骑着摩托回家，强强就在店里住着。自从他娘死了，他就很少回家，回去一个人，又没事做，容易瞎想，好在店后头有张床，白天项庄躺的多，晚上都是他在这儿，偶尔也跟项庄挤一挤，因为项庄家里也是一个人。现在是冬天，挤一挤更暖和点儿，要是夏天就叫人难受得厉害，项庄像个火炉，睡着了还喜欢搭着人，推又推不开，还一股子汗味。
显然，今晚留到现在不走的项庄，也要在这里睡了。
“项哥，今晚不回去吗？”强强希望他说回去。
“不回去，怕你听了白天的事不敢睡。”项庄把卷帘门关上。
“我这么大人怎么会怕。”强强有点想笑，把他当孩子了？
“那就是我怕了，行了吧。”项庄的语气明显是在哄孩子，唐强强撇撇嘴，不想再说话。
项庄个子高，187，站哪儿都是焦点，所以老喜欢坐着，可是坐下来，也跟一座小山一样，肩膀宽的一边能放下两个扁担，躺床上很占空间，每次强强都尽量把自己缩到他肩膀下面，可是腋下味道又很上头，只能不停在两者之间做取舍，恨不得把他踹下去。
强强给火炉填上炭，项庄坐在凳子上泡脚，看电影频道，今晚是武打片，强强喜欢，但是项庄喜欢欧美片，那些人名又长又难记，脸都长得差不多的电影，不过亲热起来，要比国产的看着带劲。
等强强开始泡脚，电影就到广告时间了，男人躺在床上看书，强强拿遥控器换台。
“洗完了就赶紧上床睡觉，明天还干活呢。”项庄坐起来，不嫌冷地露着膀子。
“昂，知道了。”
强强把洗脚水倒进不锈钢池子，关了电视。
项庄看的书强强翻过，看不懂，项庄还专跑去废品收购站给他淘了几本青少年读物，上面都写着“青少年必读名著”，强强看到这几个字就烦，扔到一边不管，继续翻项庄的书看，看不懂也看，项庄不让他晚上看电视、看手机，比老头都烦人。
“最近疏解过吗？”项庄像在读书本上的字，但强强知道是在跟他说。
强强把书贴到墙上看，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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