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许望树
在坤普拉素的二十多个孩子中，沙吉的童年最苦，那头黄毛让他成了大家眼中的异类。每次玩游戏,他都是铁定的坏蛋角色,被寨子里的孩子欺负、孤立不算，就连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也不待见他，因为他是那个逃跑的 “贱人”所生的贱种，玷污了家族的名誉。
沙吉把所受的屈辱都归结到那个勾引自己母亲的男人身上，虽然娘颂西没有告诉他实情，但挡不住寨子里的风言风语。稍大一点后，沙吉还知道那个男人是一个M国人，是在餐厅里吃牛扒的时候认识的母亲，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把她勾引走了。
为了保护沙吉，娘颂西常年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出山卖水果的时候，也让他帮自己看守水果摊。蔬果批发市场里的坏孩子和苍蝇一样多，一头黄毛的沙吉果不其然又成了他们戏弄的对象。这些坏孩子趁娘颂西不在的时候成群结队地来抢水果，只要沙吉稍有反抗，他们就把他打翻在地。直到，——阿叻的出现。
阿叻是一个又瘦又黑的男孩，只比沙吉大几岁。他走到一身脏土，被揍得狼狈不堪的沙吉跟前说：“认我做老大吧，我可以保护你。”
“怎么保护？”沙吉见阿叻胳膊腿也不比自己粗多少，不觉得他能对付那帮坏孩子。
阿叻随手拿起一个莲雾，在脏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送，边吃边说：“怎么保护你别操心。留意你好几天了，除了投靠我，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是不是？”
沙吉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半信半疑地答应了。
果然，第二天开始，那帮坏孩子真的离沙吉的摊位远远的，正眼都不敢往这看一眼。傍晚的时候，阿叻来到沙吉的摊位，又随手拿起一个莲雾，擦了擦塞进嘴里，边吃边得意洋洋地说：“你看，他们不敢来招惹你了吧？”
从此，沙吉就成了阿叻的小弟，除了他家摊上的水果阿叻可以任吃外，每个月还要上缴十个亚元的份子钱。不过，阿叻是真的讲义气，他对自己手下的小弟都很关照，外人如果敢于欺负他们，阿叻都有办法予以坚决的还击。
阿叻这种神秘的能力，沙吉还是后来才慢慢了解到的。原来，阿叻是暗网组织 “TOT”乌素邦支部的首领，可以通过网络的方式找人替自己出手。同时，阿叻也会接受TOT委派的任务，率领自己的小弟去搞些恶作剧。
对于一个几乎没有朋友的孩子来说，TOT这样的组织对沙吉太有吸引力了，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阿叻终于同意引荐他加入TOT。在TOT那里，沙吉第一次见到了“许愿树”，并知道了“撒旦之眼”。
传说中的“撒旦之眼”，是元宇宙中的一个法外之地，人们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而不用担心法律的制裁，小到毒品交易、军火走私、人口贩卖，大到攻击各国金融体系、挑起战争、策划政变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做不到的。
国际网络犯罪调查组织（International cybercrime investigation organization，简称ICIO）几十年来一直在寻找并试图摧毁这个叫“撒旦之眼”的虚拟空间，但一直没有成功。除了这类暗网空间藏匿得相当隐秘外，它们还经常在变，旧的被摧毁，新的改头换面又冒出来了。到了后来，ICIO真的怀疑“撒旦之眼”仅仅是个传说，只是网络犯罪的代名词而已。毕竟,空间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只要网络犯罪还存在，这样的暗网空间就不会消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人总有办法聚集到一起,犯罪的方式手段也不断升级,至于叫“撒旦之眼”,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杰克跟随斯捷潘和蕾妮穿过链接门，来到一个从未听闻的虚拟空间，他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撒旦之眼”，也不敢问。只是觉得一点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阴森恐怖，相反，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精致典雅、美轮美奂的宫殿。整个宫殿，模仿的是马德里皇宫的巴洛克建筑风格，门口的招牌写的是：贝德福德公爵夫人英式下午茶俱乐部。宫殿的正厅极大，中央一座喷水池，池中的海神雕塑并非手持三叉戟的波塞冬，而是骑着马头鱼尾兽的罗马海神尼普顿。穹顶是朱庇特等罗马十二主神的浮雕，四面的墙上挂满了一幅幅经典名画。
一个头戴白色假发管家模样的绅士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表示欢迎，同时看了杰克一眼问道：“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个俱乐部吧？”
斯捷潘接过话说：“杰克先生是我的好友。我们今天是为避难而来，不进房间消费，坐坐就走。”
“科赫先生在吗？我有事找他。”蕾妮问管家。
“这里没有一个叫科赫的先生，蕾妮小姐。”管家接着又说：“不过，有个叫安德鲁的先生在等您，请您跟我来。那么，斯捷潘先生和杰克先生请自便吧。”管家做了一个手势，他跟蕾妮就消失在一幅油画里。
大厅中有各种各样古古怪怪的人在游荡。见杰克感到好奇，斯捷潘就说：“那都是些毒贩、瘾君子，要么就是帮人洗钱的掮客。”
“宇宙币现在不是也纳入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的监管了吗？他们怎么帮客户洗钱？”
“资金的通路虽然被监管了，但投资的亏盈模式可以人为控制。大的比如说股权投资，小的就是艺术品买卖和赌博等。这两年流行操纵业余赛车的赌盘，因为业余赛车赌博比较冷门，参与的人少，庄家比较好控盘。赛车手有人得名，有人取利，而庄家则伪造投注账户帮客户实现财富转移。”
杰克想起了昨天新闻里猜巴旺赛车场的死亡事件，正想继续问下去，就见有个男人走到一幅米勒的《拾穗者》画边，手掌往上一按，人就被吸了进去了。他忍不住也伸手试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发生。
斯捷潘笑了：“你没注意到画中人弯腰很像捡肥皂的姿势吗？你有那方面的癖好？”
杰克赶忙说自己很直，庆幸没有按进去。
“你现在还没有通过身份认证，按上去也不会有反应的。”
“现在不是LGBT大行其道了吗？怎么还有人到暗网里来找同志？”
“你要知道，LGBT在世界上的很多国家还是被严禁的，他们的网民只能偷偷摸摸地到这里来找乐子。”
“那个《粉色仇杀》又代表了什么呢？”杰克记得蕾妮和管家似乎就消失在那幅画里，那是一幅诞生于本世纪初的经典名画。
斯捷潘脸色微变：“你没有什么仇家吧？不想杀人的话，最好离那幅画远点。”
杰克吐吐舌头说：“那么厉害？在网上杀个人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咱们今天这一战都杀多少人了？”
“那里面策划的都是在真实世界里杀人的事。买家和杀手都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买卖双方用魔币交易，根本无法溯源。”
目前流通于元宇宙中的宇宙币，是与SDRS（特别提款权）挂钩的、可溯源的第三代虚拟货币，受IMF监管，属于被“招安”的虚拟货币。
“魔币又是什么？也是一种虚拟货币吗？”杰克问。
“魔币原名叫‘许愿币’，保留了去中心化的特点，具有不可溯源性。普通的虚拟货币是用来投资、购物的，但许愿币只是用来购买愿望的。”
“愿望也可以购买？太神奇了。”杰克说。
“看到那盏阿拉丁神灯没有？”大厅中央喷水池前有一盏神灯雕塑，斯捷潘走过去，用手摸了一下，俩人便进入了愿望殿，愿望殿仿照圣彼得堡的琥珀宫建造，通体由琥珀和黄金装饰而成，中间有棵硕大的许愿树，树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愿望。树下有一座琥珀碑，刻着两行金色的中文字：
没有实现不了的希望，
只有尚未达成的愿力。
“这真的有用吗？”杰克不怎么相信。
“如果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写下来，把许愿币存进去挂在树上，有相同愿望的人也可以将自己的许愿币存进去，当一个愿望里的许愿币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会有人为获取那些许愿币而替你们去实现这个愿望。”
杰克随手翻看了几个许愿牌，都是些离奇古怪的愿望，比如：
“邻居总是在半夜里唱歌，谁能让他闭嘴？累计：5个许愿币，尚未达成。”
“M国总统太腐败，谁能让他下台？累计：54万个许愿币，尚未达成。”
“我们的老板约瑟夫是个变态狂，谁能把他打到卧床不起？累计：100个许愿币，已达成。”
“菠菜街的拉面馆，谁能让他们停业一天？累计：15个许愿币，尚未达成。”
“真想把巴黎铁塔拆了！累计：18万个许愿币，尚未达成。”
… …。
“太魔性了！”杰克感慨道：“难怪叫魔币。”
“简单的愿望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人帮你实现，而那些宏大的愿望，需要更多的人，长期的积累才行。”
“可是，像政变这样的事，就算魔币再多也很难达成吧？”
“一个人当然不行。如果有足够多的魔币，就可以动员到足够多的暗网资源，把任务拆解分包下去。策划是撒旦之眼去做的事情，执行则可以找其它人去做。执行者只是为了赚魔币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无须知道整个计划的目的。”
“我有点明白了，魔币其实就是把人的能力和欲望货币化，放到网上公开交易，对不对？”杰克问斯捷潘。
斯捷潘想了想说：“这只是魔币魔性的一个方面，能力和欲望货币化后，许愿树可以集合、调动暗网资源，这才是威力所在。”
杰克听了频频点头，兴奋不已，又问：“怎么样才能加入撒旦之眼，许愿和参与魔币交易呢？”
斯捷潘瞥了他一眼说：“进入撒旦之眼要有投名状，比如有过刑事案底的人，参与过撒旦之眼行动的人，或者少年时期参与过TOT组织表现突出者。你只是许个愿而已，进入外围就可以了。”
“外围能做些什么呢？”杰克略显失望地问。
“洗钱啊、贩毒啊、走私啊、地下赌博等等，在外围都可以做。也可以许愿或者助力别人的愿望。其实，我也没有加入撒旦之眼，只是一个资深外围而已。”斯捷潘说。
“你在许愿树上许过什么愿？”杰克问。
“并没有。好像，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
斯捷潘又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来，就是跟安吉拉结婚了，哈哈哈哈。”。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蕾妮出来，杰克问：“那个蕾妮加入撒旦之眼了吗？也不知道她的投名状是什么？”
斯捷潘瞥了他一眼：“在暗网世界，这样的问题最好不要问别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蕾妮才从《粉色仇杀》里出来，看来情绪不错。管家跟在后面，殷勤地对蕾妮说：“您要的外卖已经安排下去了，半个小时内送到。”
见到斯捷潘和杰克从愿望殿出来，管家告诉他们，斯捷潘的天火雷把斗兽场里的小红粉们团灭了，今天拉格什城的战事已经结束，蓝魔战士取得了局部性的胜利，现在他们三个原路返回应该没有问题了。
从贝德福德公爵夫人英式下午茶俱乐部出来，回到斗兽场，这里果然已经空无一人。红粉军团围住蓝魔的敢死队，本来准备围点打援的，谁想巴顿指挥的骑兵师弃敢死队于不顾，直接插到正面战场的敌后，与李舜臣将军指挥的山地师前后夹击，击溃了红粉军团的主力，夺回了大半个城区。
见到斯捷潘、蕾妮等三人完好无损地回到战前指挥部，巴顿惊讶不已：“我还以为你们释放天火雷与敌人同归于尽了呢，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啊？”
“少给我来这套！”斯捷潘愤怒地说，“你是故意把我们丢在那里吸引红粉军团注意力的吧？为什么这个计划一开始就瞒着我们？”
“兄弟，不告诉你们是司令部的意思，这样你们才会抱着一线希望坚守更长一点的时间啊。好啦，这不都好好的嘛，奖金加倍！” 巴顿豪爽大方地说：“现在先回去休息，后面拿下整个拉格什还要靠你们。”。
这次，是巴顿让斯捷潘领悟到了大师与钻石的区别。作为大师，心要够狠，为达到目的，虽千万人不足惜矣。斯捷潘怀疑自己这辈子都达不到这个境界了。
“之前说好的奖金一个币都不能少，但后面这仗我不打了。”斯捷潘脱下猎豹突击队队服，回头望一眼杰克说：“我们走！”
蕾妮没有跟他们走，但分手前还是主动找斯捷潘互换了ID，说以后有机会希望能并肩作战。
今天有好几发A货子弹击发失灵，差点累斯捷潘送了性命，从战场出来他就先去渔人码头找那A货贩子里奥。
那个A货贩子里奥没找到，倒是看到赌船上显示的拉格什战役的胜负赔率变了，蓝魔以1：2.8占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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