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好
“我怕蛇。”
言行怕蛇，尤其怕毒蛇。
郑鑫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认同，不再接话，宿舍一下子冷了场。言行也没再开口，因为她意识到郑鑫并非站在自己这边，而自己刚才的话很可能会传到周滕二人耳朵里，造成不必要的矛盾。
言行并非一个话多的女人，奈何故地重游，难免紧张……性格使然，她一紧张就容易充满攻击性。
为了缓解这份紧张，她拿起角落的暖水壶，找到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水是两天前打的，杯子里面也落了尘，她没有没打算喝，只是找点事做。
“你要不要吃火锅？”
郑鑫突然打破沉默，吓了言行一跳。
郑鑫哪里知道言行心里在想什么，见她不说话，干脆将自己的手机亮到她面前：“你替我挡了灾，我应该请你吃一顿好的，随便选，我请客。”
言行见郑鑫主动示好，觉得这人还算有点良心，随便选了一家火锅店，不过她以自己定了便利店的午餐便当为由，约好晚上再去吃。
下午，郑鑫去上课，言行则拿着一叠报告单前往教导主任办公室，先把自己的身体情况交代清楚，后和校领导们聊了聊。校领导认责，表示一切赔偿按流程领取，嘱咐了言行几句后让她回去上课。
言行没心情去上课，回到宿舍，再次打开自己的外卖袋子。这次回校，她是有备而来，外卖袋里的午餐便当是次要，真正的主角是联网摄像头。
言行趁着此时宿舍没人，拆开摄像头的包装，在自己床板下面找了一个稳固且隐蔽的地方组装上，再对照着手机软件，微微调整视角。
这招虽不光彩，但她也是被逼无奈，有备无患。
布置好了摄像头，言行对照着手机里的课程表估摸了一下时间，因为不能洗头，只好扎个丸子头，用蝴蝶结发卡遮盖纱布，再速速抹个口红，动身去教学楼接郑鑫下课。
言行还是穿的回校那一身，并未有意打扮，可她生来身材高挑，站在人群中就是焦点。丸子头扎起，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和完美的直角肩，光是气质就算得上美女。而唇上的豆沙色口红又增添了她的气色，生来姣好的容颜，任凭谁从她身边路过，都要回看两眼。
郑鑫走出宿舍楼，一眼看到树下亭亭玉立的言行，小跑着上前，挎起她的手臂，和她往校门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聊。
“你知道咱们班的李静静吗？她喜欢隔壁班的马小原，还跑去篮球场表白了，但是马小原有一个高中的女朋友，回绝她了。你猜李静静说什么？她说自己要在一周之内拿下马小原，今天……我算算，这都第三天了。对了，周婕喜欢林一笙你知道吗？咱们班那么多男生她就加了林一笙一人的好友，林一笙知道她有钱，一直吊着她。哼，那林一笙也是个海王，还来撩我，大课明明是他主动找我作舞伴，却告诉周婕是我主动找他。我怕周婕找麻烦才请假不去排练，没想到你……”郑鑫说到这，借霓虹光打量言行的脸色，却见言行一脸平静，她想着自己一会儿还要请她吃饭，这会儿便不再提了，话锋一转，“不聊那头猪了，你认识咱们班的张子涵吗？他好像是弯的，昨天其他班的同学出去玩，看到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在火车站搂搂抱抱……言行，你听没听？”
“听着呢。”
“那你怎么没反应？”
“你想要什么反应？”
郑鑫没话说了，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导航的方向，又刷了一下朋友圈，刷出周婕和滕紫蓉刚发出来的新动态。这两人上课点完名后便溜了，溜就溜了，还要发出来，在郑鑫看来简直愚不可及。但也多亏她们提前发了定位，郑鑫才发现目的地撞了，临时换地。
言行这个被请客的没意见，跟着郑鑫就近找了一家烤肉店，没想到店里净是熟人。言行尚未看清谁是谁，郑鑫已经拽着她过去打招呼。
烤肉店外面是小桌，最里面有两张大桌，六个男生占了一张大桌，言行就是看清了他们的模样，也一个都不认识，更别提叫出名字。反观郑鑫，个个都认识，还不见外地用一个胖脸男生的杯子跟大家敬了酒。
言行有些尴尬地松开郑鑫，自顾找了一个离他们远点的座位，坐下点单。
郑鑫敬完了酒，过来找言行，言语间颇有些抱怨言行不懂人情世故的意思，言行没什么脾气跟她话不投机，默默多点了一把鸡肉串。
等上肉期间，郑鑫一直跟大桌眉来眼去，言行顺着她的视线，跟大桌的几个男生对上了视线，几个男生各有各的气质，她一时也猜不出郑鑫看上的是谁。
“你喜欢哪个？”
“你觉得呢？”
郑鑫收回视线，为言行一一介绍：“带鸭舌帽的那个最帅，不过是个海王，只能玩玩……戴眼镜的那个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有点子清高。我不喜欢。那个穿aj的会打篮球，还经常健身，追他的人特别多，男女都有，我恐怕拿不下来……那个有点胖胖的男生特别有钱，家里干外贸生意，爸爸身价都进富豪榜榜单了。你瞧见店门口的那辆路虎车没？就是他爸买给他的大学礼物……”
言行扫了一眼窗外，门口确实停着一辆路虎，她进来时并未在意，听郑鑫强调，这才反应过来郑鑫带她吃烤肉的原因，无奈一笑：“我觉得路虎男适合你。”
“路虎男？哈哈……”郑鑫捂嘴偷乐，“他叫雷霆，大家都叫他雷哥。”
“无所谓，爱谁谁，反正你也只是玩玩，不如就找最有钱的捞一笔，分了你也不亏。”
郑鑫笑容一沉，手机“啪”的一声拍在桌面：“谁跟你说我是玩玩？我谈恋爱很认真的！”她虽然稍稍压低了嗓音，但还是吓了言行一跳，手机拍桌的动静也引来大桌的一些视线。
言行没想到郑鑫会发火，连忙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接着说：“你发什么神经？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喜欢有钱的猪。”
郑鑫真是怕了言行的这张嘴，连忙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不说了不说了，这话要是让雷哥听见，咱俩别想活着回去了……”
言行扫了一眼大桌，视线从雷霆身上扫过，不以为惧。
两人吃到中旬，言行回想郑鑫方才发脾气时认真的神情，又想起郑鑫的身世，明知她的秘密是什么，但为了顺其自然，还是问她：“我记得你是海峰市人？海峰市离轩辕市几百公里，生活习性都不同吧？你家里舍得你考这么远？”
郑鑫最怕别人问她家世，撸串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应付了几句。言行为了和她建立较为信任的舍友关系，主动说起自己的家世。郑鑫听着，觉得两人有同病相怜之处，扭头唤服务员上啤酒。
言行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卡，提醒郑鑫自己有伤，郑鑫这才想起她头上的伤还没拆线，再看桌上，才后知后觉言行一口发物都没吃。
“我的错我的错……我给忘了~敬你！”郑鑫自罚了一瓶。
言行微笑：“没关系。”
没关系，只要能制衡周婕，这些小事儿她都可以不计较。
一瓶酒下肚，郑鑫也敞开了一点心扉，说自己考这么远是因为在家里呆腻了，想要自由。郑鑫没察觉，自己强调“自由”两个字的时候，完全是强颜欢笑。言行没有继续追问，默默地帮她打开第二瓶啤酒，以茶代酒。
“敬自由。”
第二瓶啤酒下肚，两人也吃的差不多了。言行扫了一眼周围，见烤肉店换了一批食客，不换的唯有他们两桌。
郑鑫起身去结账，前脚刚走，后脚店里又进来另一批食客，当属黄毛小子扎眼。言行坐在正对着门的方向，一眼认出林一笙，只当没看见。
林一笙站在门口，隔空和大桌打了一声招呼，没急着过去，而是绕着靠窗的过道，一路来到言行对面坐下。
“赵娣，装不认识我呢？”
言行微微一笑：“你好。”
“‘你好’？你打招呼的方式还真简单……”林一笙见言行下午没来上课，以为她在宿舍睡觉，没想到在这遇见言行。这满桌的油腻和辛辣，让他不禁皱起眉头，“出院第一天就吃烧烤？医生同意你吃烧烤吗？”
郑鑫拿着账单回来，见是林一笙占了自己的座位，又听他语气不善，便摆出一张笑脸：“一笙同意。一笙不仅同意，还要请客呢！”
林一笙回头见是郑鑫，立刻装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去去去，你那么能喝，谁敢请你。”他起身让位，转脸面对言行的大眼睛时，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赵娣，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想好，就别跟她一块玩。”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回来……”
林一笙往大桌走了，郑鑫直接追了过去，大桌那边顿时吵吵闹闹起来。热闹是他们的，言行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她站在饭店门口，等待期间，把雷霆的车牌号都记了下来：山a33339……山水市人？
半晌，郑鑫才哼着小曲出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她走到言行身边，自然而然地挎上她的胳膊，一开口，全是酒气，“嘿嘿，想不想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不太想。”
“不！你想——我刚跟林一笙说，周婕一直在宿舍欺负你，你猜怎么着？林一笙骂周婕是‘臭婆娘’！哈哈哈……还有景超，戴眼镜那个，他说周婕长的丑，他看一次吐一天哈哈哈哈……最好笑的是雷哥，说周婕天天背的那个包，是他家保姆的买菜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行纯属是让郑鑫的笑声给逗笑的，除此以外，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论家世，论财力，自己都不如周婕，他们这么笑话周婕，自己在他们眼里又该有多不堪？
“娣娣！你别怕！我支持你和林一笙在一起！气死周婕这个臭婆娘……”
言行推了郑鑫一把：“你别搞事！我和林一笙没什么，而且我也没打算对周婕怎么样。”
“你不喜欢林一笙了？当初女生给班草投票，你投的林一笙啊！”
“我给他投票，不代表我喜欢他。”
“……好吧。”郑鑫挠挠头，很快又有了主意，“你们可以先交往看看嘛！”
“我不喜欢他。”
郑鑫掏出手机，倒退着走在言行面前，将摄像头对准她：“你敢不敢对着镜头说？”
“说什么？”
“说你不喜欢林一笙。”
“你在拍什么？”
“记录一下言行的打脸镜头，以后你和林一笙在一起了，我就把这个视频卖给你。”
“你可真有经商头脑。”
“你说嘛！”
“我不喜欢林一笙。”
“敢不敢大点声？”
“我不喜欢林一笙！”
“你敢不敢发誓？”
言行直视着郑鑫的镜头，心里跟明镜似的，郑鑫撮合林一笙和自己，并非真心觉得他们俩相配，只是想膈应周婕一把。同理，林一笙对自己献殷勤，也不是真心喜欢自己，而是想摆脱周婕的纠缠。
在他们眼里，她是个合格的工具人，没人会在意她的感受，她的死活，她的未来，而她，会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丧失尊严，失去人格，失去价值，直到失去生命……
有些绝望，经历一次就够了。
“我赵娣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喜欢林一笙。我要是喜欢林一笙，就一辈子找不到对象，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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