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觉悟
说起幸福，莫青榕的年少时前半段，大概是可以称得上。
家庭富足，父母恩爱，厉害的大哥继承管理着公司，聪明伶俐的双胞胎妹妹是国际著名舞者。
虽然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纨绔公子。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这个条件，无忧无虑地活着，多好。
可是，这一切，都在十六岁那年全部破碎，美梦被狠狠碾成了渣渣，掺和着心头血与泪，令人痛得撕心裂肺。
当得知自己十六年的家人都是别人的，全是不小心换错的，一开始是迷茫、伤心与痛苦的。
然后，不知何时，一步错，步步错，黑暗与痛苦的阴影在心脏盘踞生长，做了很多错事。
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现在，却有一个能够重新选择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莫青榕，怎么选呢？
此时，他们二人正站在一处房屋背面，幽静，无声，是很适合安静谈话的地方。
面前的少年不愧拥有着顾家人的优秀基因，俊秀的长相，温和的气质，即使是面对昨天打过自己的人，也完全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你昨晚没有回家，我们很担心你。”顾安筠眼中升起淡淡的担心，开口说出的是关心的话。
怎么会有这么好脾气的人？
假。
这个人假的很。以前的莫青榕是这样觉得的，明明被人打了，还看起来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哦，像那些玛丽苏剧情里的圣母白莲花，虚伪至极。
现在看来，顾安筠是真心诚意地对待自己的。
昨天打过的嘴角淤痕现在已经变得很淡了，他可能做了一些掩饰，已经看不大出来。
只见顾安筠毫不在意笑着帮忙洗白：“你是在意自己冲动一不小心打了我吗，你看已经没事了，我猜你也不是故意的。”
“所以，一起回家好吗？”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家伙呢？
不过，眼前大好机会啊。
在一切没有发生前。
和家人搞好关系，他们那么好，一定会冰释前嫌，又回到以前的幸福生活。
——但是呀。
莫青榕稍侧脸望向另一边，远处的灯火明灭可见，就像一颗颗朦胧暗淡的星星，摇曳着，晃动着。
“呵。”
轻蔑的一声，少年额间碎发轻晃，他以一个傲慢的角度望过来，唇角是好看的笑意，声音也是干净沙哑的好听。
却说出世界上最冷漠无情的话。
“你以为自己是谁，来管我的事。”
“要不着你来假惺惺的关心。”
“看到我这么落魄的样子，你现在一定在心中暗暗嘲笑我吧。”
对面人嘴唇喃哝着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打断了。
莫青榕眼尾微挑，透着几分嘲讽与嫌恶的意味，他像个阴险狠毒的反派似的，语言凝成刀子，说：“喔，你来这里是怕我分了你顾家的财产么，放宽心吧。”
“我不稀罕你的那点东西。”
字字诛心。
把真心，以最大恶意来揣测，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来亲近这个人了吧，顾安筠也同样如此，他瞳孔微缩，实在料想不到莫青榕是这样想他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即使温和如谦谦君子般的顾安筠，也收起了心中善意，冷下眼神，“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目送顾安筠离开之后，莫青榕还是冷着一张脸，心中也是毫无波澜。
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或许还不懂，这个世界是有着多少黑暗与恐怖的事情。
但莫青榕切切实实经历过的，混乱、灾难、死亡，晦暗无光的一切。
他明白。
自己迟早要面对现实的。
此时才应当早早离开，对两边人都好。
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嚣张任性的人，你们就安心地讨厌我、离开我，一切错误由我来承担。
应该早就明白的。
在重生那一刻，在更久以前。
这个混乱的世界。
由他来改变。
这样想着，莫青榕突然觉得整个人一轻，莫名感觉到身上情感慢慢变得淡去，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有一种熟悉的力量回到了全身。
无人看到。
有一人静静站于原地，神秘黑雾凭空缭绕而起。
在某一瞬间，那人墨发伸长，脸戴繁复面具，化出一袭墨绿古装。
几许矜贵、几许轻佻，一道好听到不真实的嗓音响起。
“要干架了吗。”
作为一名富家子，基本的应酬还是会的，宴会上，梁楷瑞漫不经心地和旁边几个同学交谈着。
心却早已飞远。
总感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心中不断涌现出焦躁不安，令他忍不住扯了一下领口的袖扣。
旁边却还有个家伙像个苍蝇一样在一直不停地嗡嗡吵着。
“你刚刚是去过厕所吗？”梁楷瑞问道。
“什么？”那人不解。
“嘴巴这么臭。”
在反应过来对面人在说什么意思时，赵尤脸上的表情便一时僵硬住了，要笑不笑，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这意思是在说，刚刚是在厕所吃屎了吗？嘴巴那么臭。
“可是。”
眼里闪过一抹怨恨，假装没听懂，赵尤捏紧手中酒杯，努力调整表情笑着说：“不觉得莫青榕很嚣张吗，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来这个宴会也无所事事的在那里，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教训，比如……”
听到这段话，梁楷瑞心中讶异，终于正眼打量过去，他知道这混小子在想什么。
赵尤，最近赵家接回来的私生子，赵家主母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娘俩还没死呢，就接回家，一时间闹得天翻地覆。
看来是在家里被折腾的狠了，看到莫青榕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估计是心中不平衡了。
虽然梁楷瑞也不喜欢莫青榕，但还不至于卑鄙无耻的去那样欺负他。
“闭紧你的嘴，别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想在宴会待着，别怨我把你丢出去。”
梁楷瑞眼带警告，不同于在莫青榕面前傲气小少爷形象。
现在的他眼里冷然似刀锋，认真的样子就是说到做到的意思。
赵尤一噎，他觉得这人真敢扔了自己，可丢不起这个脸。于是低下头不说话了，稍长刘海映出一片阴影，掩住他的眼神。
讨厌的人闭嘴了，梁楷瑞无意识晃动手里的酒杯，眼神落在了刚刚莫青榕与顾安筠过去的屋后，他们在谈什么呢，会不会打起来啊？
想那个家伙干什么，都说了不管他的事了!
谁管他谁是小狗!
泄愤似的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得借助一点事情分散注意力，问旁边的朋友：“你去那边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旁边的朋友身体僵硬如石块。
梁楷瑞不耐烦了，瞪眼：“喂!”
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身边同伴们的眼睛一个个瞪得比铜铃还大，盯着他的后方，里面遍布着巨大惊恐。
什么呀？大惊小怪的。
梁楷瑞疑惑地看向了自己背后，然后，他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受到极大惊吓的表现。
他看到了刷新三观的一幕：
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灰黑与血红，凝聚在一起，这是个有着巨大丑陋人脸，数不清的手臂利爪，即使佝偻着背也有三层楼高，的，怪物。
——救命!!!
梁楷瑞想要呐喊、想要逃跑，头皮都要炸了，却只能定在原地不动，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
——啘咓咓咓咓!
那个怪物在嘶吼，明显不是人喉咙能发出来的声音，尖锐且刺耳。
震得人头皮都发麻了，终于想起来要挪动脚步逃跑时，梁楷瑞突然感觉背后传来推力，他一骇，几乎目眦欲裂。
几步踉跄，梁楷瑞摔趴在怪物的面前。
惊恐之下想要站起来，可腿脚却抖成一团糟，头脑也是一片空白。
糟糕的是。
此时的怪物也注意到脚下的人影，它伸出其中一只手抓向了梁楷瑞，然后就要撕碎，吞噬。
完了。
只剩下这个念头，梁楷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秒。
两秒。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阔噪。”
一道宛如天边传来的声音。
梁楷瑞缓缓睁开眼，然后，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强大，绝美。
见过一次，便再也难以忘怀的人。
庞大狰狞的怪物横在眼前，狂乱的嘶吼，生死一线的恐惧，都不足以掩盖这个人的光彩。
长身玉立的身姿，从容不迫的气度，那人手持似剑似棍漆黑如墨的武器，只一个背影，也引得人魂牵梦萦。
明明理智告诉梁楷瑞，他应该害怕、应该逃离。
却只能愣在原地。
心脏跳动得愈来愈烈，仿佛全世界的海水都在沸腾，灵魂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没死吧。”
啊？
“没死就让开，别在这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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