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方景禾走了两步，回头见赵允朵还愣在原地，垂眸瞥了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微笑着说：“你要是不想坐我的车，也可以走路过去，大概八百米左右。”
赵允朵回过神，跟上方景禾，“那还是坐车吧。”
她脚上这双水晶高跟鞋是周映南求婚的前一天送给她的，包括这件礼服，每次参加什么宴会或者活动，周映南都会亲自给她挑选一身装备。好看是好看，但就适合在室内优优雅雅地站一会儿。像她这种不是很习惯穿高跟鞋的，多走几步脚就开始疼了。
况且她当阿飘的时候都不知坐了他的小电瓶多少回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赵允朵像之前那样坐在方景禾的后座，之前都是虚虚的没有实物感，现在能清晰感觉到屁股下面的软垫，还挺奇妙的。
当阿飘时虚坐在后面也不用扶着什么，赵允朵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自己双腿上，车子一个猛地耸动，她往后仰了一下，吓得赶紧抓住方景禾的腰。
被她触碰到的地方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衣服下面的皮肤逐渐升温，变得滚烫。
烫得赵允朵下意识收回手，很快又因身体的不平衡死死抓住他的衣服。
“能坐稳吗？”
方景禾温声询问，十分平静，好似没有意识到他骑车有点猛。
反正只有八百米，赵允朵也就没吐槽，“能。”
方景禾远不如他声音体现出来的那么平静，赵允朵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里藏着惊涛骇浪的情绪。
小电瓶在一家充满烟火气的路边摊前停下，摊贩专做馄饨和阳春面，方景禾应该经常在这里吃，很自然地对老板说：“两碗馄饨，一份不要香菜。”
“好嘞好嘞，”老板是个中年妇女，看到方景禾脸瞬间笑开花，再看到他身边的赵允朵，笑得更开心了，“终于带女朋友来了呀！”
方景禾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赵允朵也没将这调侃放在心上，大晚上的，年纪相仿的一男一女出门被认成情侣很正常。
小摊前有几张简陋的桌椅，方景禾没有像之前那么自然地坐下，他看着赵允朵，她今天的装扮宛如一个精致的小公主，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那被许多人坐过的塑料小板凳实在不配被她沾染。
赵允朵没想那么多，她穿着高跟鞋不宜久站，面前有一张空桌，她抓着裙摆刚要坐下，手臂被人抓住。
赵允朵抬头，狐疑地看着方景禾。
方景禾莞尔：“稍等。”
他从裤兜摸出一块手帕，赵允朵认出来了，和他擦拭她墓碑时用的那块是同一张。这人能在接地气的风格中透出一丝优雅，也着实奇怪。
方景禾将手帕铺在小凳子上，然后对赵允朵说：“坐吧。”
赵允朵失笑，故意调侃他，“既然这么讲究，干嘛来吃路边摊啊？”
“虽然环境脏了些，但味道不错。”方景禾从容回道。
相比起周映南那十分龟毛挑剔奢华的生活方式，方景禾这样随性确实让人感觉要亲切不少。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赵允朵问。
“你从前说过。”
从前……
那应该得追溯到高中时期了，毕竟高中之后，他俩就没再有什么交集。跨越两世，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尤其是像跟方景禾这样早被当成一个无关痛痒的npc来说，相处过的细节如果不刻意去回想，几乎都已经被抛在脑后。
在这一世里，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约莫有两年了。那是两年前的一次同学会，赵允朵是带着周映南一起去参加的，方景禾也在场。
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他一直坐在角落，像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顺着原来的轨迹，再一次见面应该就是那次偶遇了。
由此来看，两人重逢应该会难免有些陌生感才对，方景禾熟稔的样子好似昨天刚见过她。赵允朵是因为以“阿飘”的身份跟了他一段时间，所以没有那么生疏，方景禾又是为什么？
实在是两人上一世的故事线太少，赵允朵对他的了解也太少了。
思索片刻，赵允朵主动跟他攀谈，“咱们好久没见了呢，你这些年在干嘛呀？”
方景禾回忆了一下，然后说：“在家待着。”
大部分时间，确实就只是在家待着。
赵允朵囧了囧，也对，他是个无业游民嘛。不过这种话不能太直接地跟别人说，难免会损害别人的自尊心。
兴许这其中有些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别的故事，既然他已经是自己选定的一号男主候选人，那对他的事情得深挖一下。
“对了，你大学是在哪里念的呀？”赵允朵换了个方向问道。
方景禾神色微顿，突然直直看向赵允朵，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似看到他眼里有一丝怨愤。眉眼不如方才那么温和，染上一丝冷意，看得赵允朵莫名发憷。
就在这时，老板娘将馄饨端上来，热情招呼：“我给你们一人多加了五个，快趁热吃！”
赵允朵向她道谢，再看方景禾，他已经恢复如常，慢条斯理地舀起一个馄饨送到嘴里，眼尾仿佛因为尝到美味而微微上扬，吞咽之后才回答赵允朵：“没念。”
赵允朵惊了，“没念？！”
她记得方景禾高三那年次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以他的水平，不光是国内了，国外的尖子大学都随便他挑，怎么会没念？
“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他贫寒的家境，赵允朵试探地问，“是资金原因吗？”
方景禾定定看她几秒，似在探究什么，继而莞尔一笑，“也许是吧。”
赵允朵幽幽地叹息一声，难怪了，难怪这么一个好苗子后期逆袭那么难，连学业都没完成，基础的逆袭之路都没铺垫好。
“哎，你当时应该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的。”赵允朵惋惜地说。
即便那时没有把他当成男主，但若是知道他连上学都困难，自己肯定是会帮助他的。
方景禾垂眸，意味不明地扯唇，“是呢，应该告诉你的。”
为了更加了解他，赵允朵继续打探他的其他情况，“你的父母呢？”
“死了。”
“……抱歉，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
“……抱歉。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这儿是你家的房子吗？”
“租的。”
“……抱歉。那你原本的家在哪儿呢？”
“没有。”
“……抱歉。那你都靠什么维持生计啊？”
这个问题方景禾思索了一下，“偶尔接点儿活。”
赵允朵问不下去了，方景禾比她想象得还要惨，她感觉自己每一个问题都是在揭他伤疤。
方景禾垂眸专心吃着馄饨，氤氲的热气熏得他眼睛浮上了一层雾，看着也像是泪意，尤其是那长长的睫毛不时轻颤两下，显得脆弱极了。
赵允朵心疼又心酸，忍不住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分给他几个，嘴里念叨着：“你多吃一点。”
可念的孩子，难怪这么瘦弱苍白，恐怕经常连吃顿饱饭都困难吧。
方景禾误解了她的意思，歪头询问：“你不喜欢吃这个？”
仿佛她只要说是，他就再给她买别的吃的，赵允朵哪里忍心让他破费，忙说：“喜欢喜欢，挺好吃的，跟我小时候吃到的味道很像。不过我的胃小，吃不了太多。”
赵允朵说的小时候，是她的前前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小时候妈妈给她做的馄饨大抵就是这个味道。只是很久没有再尝到过，几乎都要淡忘了……
方景禾眼里漾起笑意，似乎很开心她能喜欢。
多么纯粹干净的一个人啊。赵允朵这样想着。
手机开始疯狂振动，赵允朵看了一眼，是周映南。
晦气！
赵允朵摁了静音，将手机扔在桌上懒得搭理，埋头吃馄饨。
方景禾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赵允朵还没来得及换掉备注，此时屏幕上跳动的字眼是“周大方”。
眼里浮现冷冽神色，手背青筋暴起，方景禾轻声询问：“电话一直在响，不接吗？”
赵允朵果断摇头，厌烦之色溢于言表。
方景禾看着她，若有所思。
周映南兴许是这个时候空闲下来了，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在第五个电话响起的时候，赵允朵不耐烦地拿起手机，打算接通骂他一顿，不过这次来电的是她父亲。
平复了一下情绪，赵允朵接起电话，语气乖巧，“喂，爸爸？”
“朵朵，你跑哪里去了呀？怎么还不回家？现在都那么晚了，就算有什么事也要先回家呀，我和你妈妈都急死了！”
上一世父亲在监护室里躺了一个多月，直到她死都没能睁眼跟她说句话，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选择错误造成的后果。赵文清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父亲，对赵允朵可谓是百般宠爱，即便当初被周映南算计，他都试图隐瞒赵允朵，怕她承受不住。他还试图吃下这个哑巴亏，只求周映南能好好经营和她的婚姻。
要不是他发病住院，母亲哭着告诉自己真相，她都还没那么快发现周映南的真面目。
再听到他的声音，赵允朵瞬间有些想哭。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担心，我没事，在外面吃东西呢。”
赵文清稍稍放下心，“那你给我发个地址，我让司机来接你。”
赵允朵应下，挂断电话后，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他。
方景禾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有很多话哽在喉咙，却问不出口。他怕自己开了一个头，就会彻底失控。
这期间她看上去太正常，他们交流好似太过自然，他沉浸在这突如其来重逢的兴奋中，却差点忘了她是从怎样的场景中来跟他重逢。
她的泪意委屈和烦躁，一切的情绪皆因周映南而起。而他，不过是她偶遇的一个高中同学罢了。
赵允朵没有注意到方景禾情绪的变化，吃完馄饨，她一扫阴霾，一边等司机来接她，一边跟方景禾聊天。
“今天很谢谢你，也很谢谢你的馄饨，你还喜欢吃什么？改天我请你吃。”赵允朵真诚地说。
方景禾微怔，“改天？”
那意思好像是：居然还有改天？？
赵允朵被自己的脑补逗乐，噗嗤笑了一声，“嗯呐，你请了我，我也得回请你呀。我不是吃白食的人。”
方景禾默了默，总算问出哽在自己喉咙一晚上的话，“你和周——”
猜到他要说什么，赵允朵打断他，“我和他分手了啊。”
身为男主候选人，并且现在是排列第一的男主候选人，方景禾肯定也在默默关注她，今天的直播他肯定也看到了。不过他也算沉得住气，现在才打算问。
“你看今天的直播了吧？”
方景禾没说话，等于默认。
赵允朵一摊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咯，我和他掰了，还是撕破脸的那种，昭告全世界的那种，无法挽回的那种。”
方景禾虚虚握了握拳，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微微上扬发红的眼尾能代表他此刻是愉悦的，兴奋的。
赵允朵忽然凑近方景禾，逼视着他的眼睛，“方景禾，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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