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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琅琊山1


那天晚上,林放住进二月春东头厢房。

        房间很空,只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一只蒲团,一方茶几,冷清得冻人。

        他一琢磨,摸黑找了块废木,用院子里的石块划上“林太公叔雍之灵位”几个字,摆在书桌中央,又捏了一个雪团,插上三节枯枝,供在灵位之前,然后挪过来蒲团,垫膝磕头,磕完顺势一歪坐,和排位聊起了天。

        他先说流民寨的房子烧没了,您老的正经排位也没了,现在用的是仙山上的仙木,金贵。又说流民寨的人都死了,被一只大鬼整得灰飞烟灭,不能去鬼界找您吃面了,您知道了就别等了,自己早点投胎。然后说孙儿被大神仙救的,带到了仙山,他们见我天赋异禀,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就盼着我快些入仙藉,肩负起斩妖除魔、延续香火的重任。最后叫他老人家放心,说我既然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肯定会好好修炼,争取出人头地,而且知道陷害流民寨的幕后真凶叫苏淮安,等练成绝世神功,一定去把他磋磨成灰儿,给大家一个交代。

        后来上床睡觉,那床板简直比石头还硬,硌得他全身都疼,做梦梦见自己提着杀浪星与苏淮安决斗,关键时候那剑怎么都拔不出来,急得他满头大汗,最后被苏淮安一掌劈下了山崖。

        他一跤跌醒,不见朝色,心想:“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修炼,就算打不过,也得练到不能给人随便灭咯。”下定了决心就要养精蓄锐,可任他怎么努力,再也睡不着了。只觉得墙缝里一丝儿一丝儿地渗着凉气,呜呜呜地好像有人在哭。

        第二天起来才知道,夜里下了大雪,天明还不停,倒鹅毛一样密集。入门第一日的修行就搁置了。师父说太冷,留在屋里烤火比较明智。谁知那雪接连下了五六日,把整个院子都淹没了,连门都推不开。他日日蹲在厢房的窗边,望着昏昏苍苍、如枯朽老人的黑天白地,无聊得唉声叹气。

        等到大雪初霁,风晴雪才领着他来到峰顶的一处平地,终于要开始给他授艺。

        南山在琅琊诸峰最南侧,那平地又在南山的最南侧,面朝南陆,其时风清云散,目无遮挡,近可见茫茫雪原一马平川,远可见三白江奔腾汹涌,寒气生烟,再远处,隐约可见雾笼白松林,神秘无尽意氲氲。真正是气象开阔,叫人精神振振。

        林放本以为修炼是像韦晋那样,盘腿打坐,吸收天地精华,或者是像戏台上演的那样,拿剑挥舞,不停练习“劈”“刺”“点”“崩”等基本动作,直练到炉火纯青,剑走龙蛇。结果师父动也不动,光站在崖边吹风喝酒,他只能傻傻等着,等她老人家喝光最后一滴,抖抖实在没有了,才慢悠悠地给他讲琅琊的门规。

        她说:“琅琊修剑,最忌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剑道高妙处,乃平心静气观沧澜,无欲无求入宇宙。修剑乃修心,一层坚固道心,二层摒弃欲望,三层清净无为,所以琅琊门规利在克欲扬毅,净浊澄清。门规五条,一忌懒惰怠课,每日晨课不可懈;二忌饮酒食肉,五谷牲畜浊仙基;三忌以灵代力,锻造体魄日日行;四忌滥杀嗜血,癫狂邪恶困道心;五忌入世匆匆,少年心气穷奢逸。回去背熟,犯错要罚,罚得不轻。”

        这话玄妙高深,再正经不过,可他瞄着她老人家手里的酒葫芦,怎么都崇拜不起来。

        风晴雪也不以为窘,大方传授经验道:“为师道行高,饮酒不伤身,地位高,没人敢吱声,所以你要刻苦修炼,争取早日问鼎大道,享受无上仙人的自在逍遥。”

        林放明白了,原来规则都是约束下等人的,人这样,仙也这样,只要够厉害,那就能骑在规则头上拉屎。

        却被师父当头一爆栗,教训道:“喝酒吃肉,只是奖励,世间大道乃是铁律,切不可有轻视叛逆之心。”

        林放好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想到自己爱吃鸡,舔舔嘴巴问:“练成哪样才有奖励?”

        风晴雪瞧他一眼,示意他站远点。

        只见她抻抻懒腰拍拍背,懒洋洋地在空中一抓,喊一声:“剑来。”霎时一阵飓风拍脸,掀起地上七尺厚的雪被,乌压压遮盖下来。林放吓了一跳,拔腿要逃,就听“叮”地一声轻响,一道飞泉冲天而起,扎进那雪被中轰然爆炸,炸得白雾腾腾,无数冰沙如雨而坠!风晴雪穿雨而出,行如奔火,手中如提笔画圈,转着一把冰剑,剑到之处,冰雨迸射,如飞刀利刃,竟将所到之处的空气和阳光统统切为细密碎片,一片片当空颤颤,互照五彩冷光。

        林放惊得合不拢嘴,伸手去摸摸那被切开的光和气,可惜只消一碰,它们就化作点点星光飞逝。

        风晴雪说这招叫“急风舞回雪”,要旨是凝剑气如水,揉冰雪似刀。

        接着她又演了一招“月涌大江流”,却是挥剑成风,吹皱空气如荡浪,她脚踏波心,剑入浪底,如神女转身,轻轻一晃,竟在那气浪中画下一弯眉月,月光摇摆,铺满水面,就见光照处雪融山消,云蒸色淡,目所视之尽消弭。

        林放看得彻底傻了。心想这和韦晋他们使的仙法完全不是一回事啊,又想到若在试炼场上遇到这两招……不禁起了个寒噤。

        风晴雪得意地问:“厉不厉害?”

        林放老实点头:“厉害。”

        她又问:“想不想学?”

        林放重重点头:“想!”

        “有志气!”风晴雪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把铁铲,指点道:“那便先练基本功。铲子拿好,在此铲雪,铲一条三尺宽的小路,脚不能出三尺之外,雪不能堆积在山,什么时候铲回二月春了,什么时候进入下一步。”

        然后她就走了,心情很好地哼着山歌儿。林放目送至她的背影消失,才举铲挖雪,挖起第一铲要丢,想起她说的“雪不能堆积在山”,就准备倒去崖边,一抬脚,又想起“脚不能出三尺外”,心中涌起一股不妙,抬眼一瞧,崖远十丈,不禁哀嚎:“这是要一铲一铲扔出去呀!”

        这时听到一声嘲讽:“这点小事都觉苦,不如早早还家。”扭头一看,雪地里站着一人,黑衣、圆脸、包子头,满脸恶意满眼嫌弃,正是他的师兄,杨树叶。

        林放问:“你来监工的?”

        杨树叶道:“你还不配,我来晒太阳。”

        晒太阳躺院子里不好?跑这里碍眼?

        林放不理他。这个师兄怪得很,莫名其妙看他不顺眼。除了见面第一日装好心递他毒毛巾之外,在躲雪那几日也没少给他使绊子。师父怜他还未辟谷,日日叫中峰外食堂给他送馒头,外门弟子不敢进门打扰,馒头就放在门口,前两日他去拿的时候,那馒头都被杨树叶偷偷洒了痒痒粉,吃了就浑身发痒。想找他算账,苦于没证据,第三日没睡也不点灯,偷偷趴在窗口监视,准备逮他个现形,结果等了一整夜,他压根不出来。第四日继续等,他还是不出来。林放熬了两日,累得走路都晃,第五日耐不住睡了,结果又中了招!气得关起门来低声骂,只道自己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才着了他的道,绝不是比他蠢笨斗他不过!

        想到这里,林放狠憋一口气,把铲子里的雪当做那讨厌的杨树叶,狠狠往外一拍!啪地一声,拍碎在崖边岩石上——粉身碎骨!五马分尸!

        却听杨树叶挑剔道:“雪要丢到山底下,没力气的话,就多吃几个馒头。”

        林放听到“馒头”二字,极其刺耳,心知他就是故意奚落,心中急念:“生气就输了!生气就输了!”刚刚把火气压下去,那杨树叶却伸脚勾起一块雪,踢到林放刚挖出的坑上,正好将那个坑补全。

        “每一铲都要丢到山下,丢不下去就补上。”他又掏出一把瓜子,开始磕。

        “……”

        知、道、了!

        林放深深深呼吸,狠刺一铲,全神贯注,将灵力推注铲把,带力一抛,只见雪块如雁,嗖地一声便往山下飞去。

        他心中得意,想甩杨树叶一个眼神叫他自己体会,不料刚一转头,就被杨树叶扣住手腕,铁铲落地,砸他脚背,戒尺劈风,打他手心,又回转过身,踢雪补坑,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末了擦擦戒尺,冷笑出声:“以灵代力,触犯门规,第一次小惩,第二次重罚。”

        林放低头看自己的手,红得跟被铁烙了似的……这叫小惩???

        就听他道:“捡铲。”

        林放忍住气,弯腰捡铲,还没直起腰,那戒尺就落在他腿、腰、胸、手各处,将他两腿拍成大丁字,抬高手臂肩下沉,林放只觉浑身火辣辣地疼,那戒尺又落在他铁铲顶端,霸道压进积雪里,杨树叶呸出一片瓜子壳,道:“挖。”

        林放一铲,他戒尺便绕到铁铲底部,将一铲雪抬到他肩头一线,道:“甩。”

        林放依言而甩,就见那一铲雪不偏不倚,贴着山崖没了影。

        杨树叶走回原地,继续嗑瓜子:“就这样,铲吧。”

        林放明白,肯定是师父吩咐他来给自己指导动作,并做监督的。方才他虽然手段粗暴,可给自己调整的姿势,每一点都恰到好处,所以这一铲雪丢得毫不费力不说,且距离正好,若每一下都这么甩,便可以最少的力气铲最多的雪,轻松快速地完成任务。

        可就这么一下下,他根本就掌握不住要点,下一铲甩出,就跟一摊鸟屎似的掉在崖边,再下一铲虽然成功出山,却因为发力点不对,费腰又费臂,几铲下来,手酸腿累,他心中生气:“哪有指导动作像他那么敷衍的!一句解释都没有,小爷是天才也得叫他教废!”但见杨树叶一副“反正我都已经教你了,学不会是你自己笨”的表情,硬生生吞回了想让他再解说一遍的想法,只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身前的雪地里,几铲子将它戳得面目全非,犹不解恨。

        但听杨树叶轻飘飘地说道:“累了就歇歇,没人瞧不起你。”

        “我不累!”林放大喝,泄愤一挥——却听“啪”地一声,那堆雪被强力扫到了反方向,撞在岩石上。

        一抬头,就见几个着内门式样的白衣弟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领头一人道:“哟,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南山剑圣收的小废物和小魔头啊。”

        “你说谁是废物!”

        “你说谁是魔头!”

        林放和杨树叶几乎同时叫道。

        那人嗤笑道:“谁搭话就是谁咯!”

        杨树叶把瓜子往地上一砸:“把你的屁话吃回去,跪下磕头叫爷爷,不然打得你满嘴缺牙变爷爷!”

        林放惊讶地看着他,心道:“果然是师父的徒弟呀!够暴躁!”虽然他也很生气,但对方来者不善,他孤身一人,是绝不敢直接叫板的。又想:“他们怎的说他是废物?”

        就听那人道:“你有没有意思?从来都是只放狠话不动手,你说不累,咱们师兄几个都听累啦。”

        余下几人应和道:“是啊,还真以为自己能和杨絮师兄一样呢。”

        有一人疑问:“诸位公子此话何意?这位公子为何以为自己与杨絮公子一样呢?”

        林放眯眼一瞧,嘿,竟是那盛长风。他本缀在那几人后面,说这话时躬身走到了前面来,林放才瞧见了他。只见他身着记名弟子的白长衫,脸色苍白且卑微,莫说与这几个骄横的内门弟子相比,就与此前在祁城相见时比也判若两类人,再不见浑身的气派与骄矜,全然成了个捧臭狗腿的跟班,着实让林放惊讶了一下。

        有人解释道:“杨絮师兄天纵奇才,四岁便拜入北山剑圣门下,他嘛,也姓杨,呵呵,也是四岁拜入南山剑圣门下。”

        盛长风问:“既然他们都是四岁便拜入上仙门下,为何各位公子却情露不屑呢?”

        为首那人高声道:“因为呀,杨絮师兄是靠的真本事,这位杨树叶是趁南山剑圣喝醉时,装可怜哭鼻子,舔着脸跟上仙山来的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皆跟着大笑!

        他们一堆人你唱我和,就是为着羞辱杨树叶来的,嘴脸实在讨厌!林放心下气愤,就见人群中有一人没笑,瞧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想起他是入山试炼那日替北山剑圣发言的弟子,想来便是他徒弟了。又想:“那北山剑圣在试炼时就百般为难于我,又与师父呛声,现在他的徒子徒孙又跑到南山上来耀武扬威,欺负我们南山的弟子!真是可恨!”

        便去碰了碰杨树叶的胳膊,想着二人联手,怎么着也不能落了下风。抬眼却见杨树叶一双眼通红,仿佛有泪要滚出,他一愣,那双眼就转过来瞪着他,恶狠狠道:“你给我站远一点!”

        说罢脚跟一发力,整个人跟个炮仗似的冲入对方人群中,手举戒尺啪啪打脸,刹那间咋呼惊起,人群暴动,只听得有人大叫:“你竟敢动手!”“妈的!这是南山剑圣的戒尺!”“起剑!起剑!”就见他们背后长剑嗖嗖飞出,拧成一股绳往杨树叶刺去,杨树叶亦不甘示弱,背后长剑嗡鸣出鞘,带着一抹虹光与他们正面对拼!

        林放瞧得,那虹光之剑明显站着上风,将那几把长剑逼得七零八落,纷纷栽地,正以为胜券在握时,却见杨树叶忽然猛喷一口鲜血,宝剑一震,黯然回鞘,对方几人得意一笑,一人一脚,一起将他踹翻在地!

        “喂!你们趁人之危!”林放大叫一声,举着铁铲就冲了上去,却被爬起来的杨树叶大力一推:“滚开!”他跌进雪中,昂起头一瞧,那杨树叶竟是再祭出了长剑,但是虹光不现,形若咸鱼,杨树叶浑不在意,竟以手拉剑刃,抹上腥黏鲜血,再抛剑飞天,手起剑诀,只见唰唰唰一剑变九剑,剑剑放着血光朝那几名弟子俯冲而去!

        饶是林放不懂剑道,也觉得那几剑杀气甚重,叫人心慌气乱。对方几人挥剑格挡,却是人人不敌,皆被震得手麻剑脱,而那些红剑却是没有停止的意思,直朝那几人胸膛而去!

        “哎!”林放大叫一声!要死人了!

        便在此时,耳听一声剑啸,眼见一阵风嚎,飓风卷雪,将那九把血剑吹卷上天,坠落下来时只剩孤零零一把!再看出剑人,是那一直未作声的北山剑圣的徒弟。他出剑收剑,竟是没人看清他剑是什么模样。

        几个受惊的弟子忙站到他身后,却见他弯身捡起血剑,递给杨树叶道:“以血侍剑,伤己伤剑,师弟以后还是少用的好。”

        杨树叶浑身沾血摇摇晃晃,像是连剑都拿不住了!

        人群有人不满道:“李禹师兄与他废什么话?这种邪门歪道,也就废物才学,与他那个邪魔师弟正好成对!”

        打输了还这么横?!

        林放上前接剑,忿然道:“你们口口声声叫我师兄废物,可几个加一起也打不过他一个,岂不是废物不如?你们嚷着叫着喊我邪魔,我却跟你们同门同派,同站一个山头,你们是不是想说琅琊山的上仙们全都瞎了眼,被我这妖魔迷惑?你们要有种大声喊出来,我下跪叫你们爷爷!要是不敢,就给老子磕头认错,不然我就天天满山头地乱转,帮你们喊出心声!”

        他狠话出口,紧张地盯死李禹。

        方才杨树叶出剑,虽然霸道凶狠,却与那几个内门弟子属一种路数,都是在拼剑力和灵力,而那个李禹出剑,却与他们都不同,像是以剑引自然之力,隐隐有先前风晴雪示剑之意。林放别的不懂,但有一点十分确定:如果他要做点什么,打他们所有人就跟切白菜似的。

        李禹不置一词。

        几个内门弟子怒目相觑,想找话来反驳他,却一时没有头绪。正郁闷呢,盛长风站了出来,朝那几人一鞠躬道:“诸位公子天资聪颖,乃是凭真本事入的试剑堂,只是修炼时间尚浅,根基不稳,这才稍逊旁门左道的速成之法,当今仙魔并举,原不是以群族分善恶,琅琊的长辈们自然不会因林放公子有邪魔基因便歧视于他,此乃仙人度量。只是魔由心生,多藐视大道规则,在他族无伤大雅,但在咱们这统帅各族,定制律法的仙山诸门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妥。”

        他这话说得有层次,一说那几人扎实修炼,杨树叶是投机取巧,他们那现在斗不过,不代表以后斗不过;二说此“魔”非彼“魔”,将种族之说的邪魔改为修行者的心魔,避开了几人都未意识到的政治雷区;三说林放有魔性,本来没什么的,可是因为仙界的特殊位置,所以才是错的,直接给林放的错误判为肯定句。

        几人一咂摸,纷纷嚷道:“是,就是,就这么回事儿!”

        顺便再骂林放:“巧言令色,果然是心术不正的小魔头。”

        林放忍无可忍,恶言回怼:“一群人跑来无理取闹,打不过还不滚,舔着脸骂人,我看你们不止废物不如,还屁股当脸,臭不可闻!”

        当头的大吼:“你给我闭嘴!”

        林放冷哼道:“你叫我闭嘴就闭嘴,那我岂不是连废物不如还不如?”

        “找打!”

        这些人知道林放还未修炼,被他一激,无所顾忌地就群起而殴。

        林放提着杨树叶的剑,早有准备。他方才瞧得仔细,这几人只是嘴上跋扈,手上功夫一般般,还比不上试炼时与他对战的白衣剑士。他手中有剑,再依着灵台黑衣人的指导对战,不一定就会惨败。所以心中并不怎么害怕。

        只是冲入战阵,神观灵台之时,却见那黑衣人冷幽幽地杵在角落里动也不动,林放急得大呼,他恍若未闻,这可出乎意料!几剑刺来,林放招架不了,不一会儿就被他们拳脚相向,打得鼻青脸肿……

        夕阳西下,照得雪地里一片污乱。打人的都走了,只留下林放和杨树叶,两个一躺一坐,皆头肿衣烂,满身血汗,看得见的无一块好皮,听得着的是对方忍痛抽气。

        歇到阳光都冷了,他们才各自艰难地爬起来,一前一后,一瘸一拐地往二月春走去。

        快要走到门口时,远远看到一个外门弟子跨门出来,一见他俩,快步上前恭敬一礼,不语而去。

        进了院子,瞧见师父风晴雪坐在枯树下,正用一根树枝戳地上一篮子紫草,瞧见他俩,哼哼两声,用树枝点点她身前雪地。

        杨树叶挪过去。林放跟着挪。

        听师父道:“跪下吧。”

        杨树叶跪了。林放跟着跪。

        风晴雪眯着眼,打量他俩身上伤痕,提问:“说吧,错哪儿啦?”

        林放眨眨肿眼泡儿,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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