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图书馆
尼尔决定沉默以对。
威尔森警长瞥了他一眼，目光虽然警惕，却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指着403室，对身后的胖男人说道：“确定是这间吗？”
“是这间，就是这间。”胖男人怕威尔森警长不信，连忙补充说道，“他是个单身汉，我们以前晚上经常在他家里喝酒，这个门闭着眼睛都能摸来。”
“嗯，知道。”威尔森警长敷衍了一句，看向杰克警员，“去找房东拿钥匙。”
“是。”杰克警员转身离开。
楼道里安静下来，只有水产行的胖男人的喘气声，呼哧呼哧。
尼尔垂眸，目光落在灰色水泥地上。
从胖男人口中可以得知，威尔森警长是在追查给密斯托克大学供应鱼虾的人员，其中斯坦水产行有个人很可疑，他负责给运输货物，在昨天请假，今天该上班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所以威尔森警长便找到这个人的住处，也就是403室。
尼尔尝试进行灵性之旅，旅程看到的男人也在403室，这不可能是巧合。
《纯白真理》上说：灵性是汇聚的河流。
要么是因为他心有所系，潜意识引领着灵性，寻找地下书库见过的不明生物气息；要么是他开启灵性之旅时，附近最大的灵性之源就是管道里的怪物，导致他的灵性被它吸引过来。
无论是哪种可能，他现在都在这里了，谁让他想寻下刺激呢？
尼尔苦笑，他只想体验灵性之旅，并不想追查图书馆案，可还是回到了一条线上。
仿佛命中注定。
尼尔走到威尔森警长面前，表情平淡的说道：“警长，我的朋友正在楼下等我。”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只能隐晦表明自己刚到这里没多久，也没有进去403室，并且有朋友可以作证。
威尔森警长听见尼尔的话，点了一下头，目光仍全神贯注的盯着门。
尼尔叹气，威尔森警长不接话题，他也没办法继续说。
楼梯里依旧只有呼哧声。
岗特斯镇的房东一般都住在公寓楼里，找起来很方便。他们还没等上半小时，杰克警员就出现在二楼楼梯，他身后跟着一个秃顶男人，也是大腹便便的，腰带在凸起的肚子下勒得很紧，旁边挂着一串钥匙，上楼梯时叮叮当当的作响。
水产行的胖男人见摸了摸头顶，露出一个庆幸又自得的笑容来。
呼哧呼哧，与叮当叮当，是在楼道里的二重奏表演。
“等我找找钥匙。”房东拿起钥匙串，放在眼睛前挨个看标签，转了半圈才找到对应的钥匙，拿起就往锁眼里插。
“咔哒。”钥匙左右转动，门却没有开。
“不是这把钥匙，等我再找找。”房东挠了一下头，又拿起钥匙串看了半天，再找出一把钥匙，插进锁眼里转动，依旧没有打开。
“他换锁了。”房东斩钉截铁的说道，“钥匙上贴的标签就是403室，没有找错。”
他说完看向威尔森警长，建议道：“要不你们直接撞开吧，门板很薄的。”
门板很薄，房东说得理直气壮，显然觉得用这种一撞就开的门没有任何问题，完全没有考虑到租客的安全。
威尔森警长闻言点头，对两个小警员说道：“你们两个一起撞。”
“是。”两个警员异口同声。
威尔森警长退后半步，从腰间拿出一把枪，拉开保险。上了膛，对准门口。
尼尔见状让开了四楼的位置，走到楼梯上面等着。
水产行的胖男人也走到楼梯上面，笑得脸上的肉都堆起来，“一起，一起，我怕在底下枪走火。”
尼尔不能赶人，只能任由他紧挨着自己，仿佛被鱼腥和油腻腌渍过。
403室前，两个警察抵住门板，用右侧肩膀向前撞去。
“哐当——”
“哐当——”
“哐当——”
门板被撞得剧烈震动，一下，两下，三下，感觉要散架一样。
“哐当！”门板被撞破了。
随着木屑的落地，一阵古怪难闻扑鼻而来，逐渐充斥了整个楼道，像是过期啤酒与血液混和酝酿后发酵的味道。
房东捂住鼻子，抱怨的说道：“这是什么味道？里面到底成什么样子了？”
威尔森警长没有理他，面色沉重的收了枪。
任谁都知道这403室里面别提有危险了，恐怕连个活物都没有了。
“我不用跟你们进去吧？”水产行的胖男人一脸害怕，“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威尔森警长点头，率先走了过去，两个警员跟在他的身后。
尼尔下楼梯，跟在两个警员的后面走了进去。
绿色的墙纸上淡淡污垢，屋内的灯也是昏黄摇晃的，地上还摆着啤酒瓶，木质地板确实老化，露出缝隙，与他在灵性之旅中看到的房间陈设一模一样。
只不过敞开的窗户前，只留下一个喷溅式血迹，没有喝着啤酒的男人。
和那首爵士……
尼尔转头，果然在桌子上看到了收音机。收音机也是打开的，发出电流滋滋声。
“你们去看下其他房间。”威尔森警长站在血迹前吩咐道。
两个警员离开搜查，没有片刻就回来了，报告道：“长官，其他房间没有人。”
威尔森警长单膝跪在地上，观察现场残留的痕迹。
血迹的出现，和水产行司机的消失，都说明他们找对了方向，但同时也意味着线索就此中断，只能在这个现场寻找了。
这是杀人灭口吗？
威尔森警长感觉头更痛了，一起案子没解决，又生出另一起案子，他已经预感到巴比特市长的第二通电话，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你的朋友在哪里？”他看向了门口桌子旁的尼尔。
尼尔道：“他就在楼下。”
威尔森警长道：“叫他上来一下吧。”
尼尔点头，在杰克警员的陪同下，找到了等在路灯下的保罗。
“嗨，尼尔，我在这里！”保罗看见尼尔，兴奋地招手，但手臂马上就在空中停住了，他迟疑的看向尼尔身边的杰克警员，“这是……”
尼尔解释道：“我在楼上碰巧遇到了之前办图书馆案的威尔森警长，他听说你在楼下，想请你上去一趟。”
“好啊！”保罗说着就一马当先走进公寓楼，他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杰克警员，低声在尼尔耳边说道，“我们是在做什么？要被关进警察局吗？”
他说话的声音里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尼尔无奈道：“我们在上楼。”
保罗上到三楼就不禁停下，捂住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尼尔回道：“不干净的味道。”
保罗闻言捂住口鼻的手，从单手换成双手，继续往楼上走。
403室前，威尔森警长就在门口等着，看样子他不打算让保罗进到屋里去。
他向保罗伸手道：“你好，我是岗特斯警局的威尔森，”
保罗握住手，回答道：“我是尼尔的同学。”
威尔森警长说道：“我也就不跟你们这帮孩子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你，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保罗道：“没来多久吧。”
他说着看了一下手表，“八点二十左右。”
威尔森警长点头，斯坦水产行离这里大概是十几分钟的车程，他们是八点出头离开的水产行，一路上也没有堵车，到公寓最多是八点半，尼尔确实刚上来就遇到了他们。
而且403室的门也没有开过的痕迹。
威尔森警长道：“克乃西特，我知道你还是很关心案子的情况，但现实不是什么侦探电影，没有什么大学生追凶。两次现场你也看过，可都是血淋淋的惨案。你知道现在凶手最想解决掉的人是谁吗？就是你！我们在密斯托克大学做了布控，就是为了保障你这个幸存者的安全，你继续掺和到案件里面，是拿你自己的生命做游戏赌注！”
他话说得语重心长，但语气里又带着烦躁，很讨厌尼尔这样的行为。
尼尔听完，只想鼓掌承认。
他根本不用自己找借口，威尔森警长已经为他找好了理由。
他就是玩侦探游戏，就是从图书馆闻到的鱼腥味追查到了水产送货司机的线索。
“我知道了，警长请你放心，我不会再这样，有线索一定告诉你。”
尼尔三根手指并拢，做出发誓的手指，要向威尔森警长保证。
“最好是这样。”威尔森警长摇头说了一句，“行了，你们回去吧。”
尼尔和保罗被警员送出了公寓。
保罗卷着袖子，笑道：“原来你在追查图书馆案，怪不得突然要和我来河岸区。”
尼尔也没有对保罗解释，只问道：“你要去哪里啊？兄弟会考验吗？”
保罗道：“我不能告诉你，跟我走就是了。”
尼尔笑了笑，没有追问，只跟着保罗一直走到了诺斯街13号。
一块霓虹招牌写着：三角灯塔酒吧。
保罗道：“你在外面等我。”说完他就进去了酒吧。
尼尔走到旁边等着。
九八点钟的酒吧门口已经有了不少人，但更多的是往酒吧来的人，时不时就有一辆车停在门口，男人们从车里下来，泊车的侍者忙得脚不沾地。
第十三辆车停下的时候，保罗就从酒吧出来了。
尼尔看了一眼手表，惊奇的说道：“还没到二十分钟，这么快吗？”
保罗道：“很简单的一关，如果超过二十分钟，只能证明我是一个蠢货。”
尼尔默契的没有问，两个人散步着向密斯托克大学走去。
诺斯街的夜晚一向很热闹，不少倚门而望的应招女郎朝他们抛着媚眼，也有不少醉醺醺的大汉跌跌撞撞，就连抢骨头的狗都比别的地方叫得响亮。
保罗道：“我爱岗特斯镇。”
尼尔看了他一眼。
两人回到柯林斯公寓楼的时候，正好是十点钟声响。
保罗在寝室换了件衣裳，就又出门了，去兄弟会完成第三个考验。
“我肯定是第一个。”他笑着关上寝室门。
尼尔回到卧室，收拾了一下房间，望着天花板神游，不明生物杀了运输水产的司机。
他今天也算收获颇丰？
尼尔坐到书桌边，打开台灯，拿出英格索尔语和意大利的课本，开始背诵，培养自己的口语，等到十二点才洗漱，躺在了床上。
他逼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复习今天学习的全部内容。
自然是包括《纯白真理》。
“调合香料时，混杂揉碎的蜂蜜和红酒的粗酒槽，然后加入亚拉芳草和橄榄油，然后加入血液，令它软化细腻，最好是月的血液，每个月的经血，孩童的血次之，敌人的再次，神官或者崇拜者的再次之，最次是野兽的血，随便什么野兽。把这香料烧掉，烧完了用它做糕饼，带到伟大主宰的面前……”
是什么来着？
尼尔突然卡顿了一下，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能起身去拿起书再看一遍。
“你的步伐和手指发出的信息，很快就会招来纯白的造物，它们因奉献于伟大主宰而圣化，祈求这些造物，大声喊出你敌人的名字，敌人就会倒在你的面前。”
尼尔读完一遍，将手里的书合上，又默背几遍。直到确认熟记于心，他才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从头开始背诵《纯白真理》的内容。
全部背完。
尼尔松了一口气，竟然没有吃药就顺利睡着了。
保罗不知是何时回来的。
尼尔起床，就看见了睡姿潇洒的保罗。他起床收拾了一下，就抱起书去往图书馆，路上买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和同学一起在图书馆门口吃完。
饥饿和恶心似乎在灵性之旅后彻底消失。
自习到上午九点整，尼尔随着大多数人离开图书馆，踩着钟声走进伟兹收藏馆。
“早上好。”他和尤克斯打了招呼。
尤克斯打着哈欠帮他开门，“你来得好早啊，康拉德教授好像都没到。”
尼尔走进右廊，敲响康拉德教授的门，门内没有声音。
康拉德教授确实还没到学校。
尼尔只能等在门口。
他靠墙坐下，将怀里的书都放在地上，拿起印版校史，默默背诵纪念表上的事件，用残存的记忆和对比着校史上的人，到底有多少个是神话学会的成员？
倒也是简单。
几乎所有遭受不明生物袭击而丧生的事件中，总有一两个神话学会成员。
其余人像是很无辜，完全是被神话学会卷了进来一样。
“吱呀。”走廊入口的门被推开了。
尼尔不禁回过头，这是他第一次在走廊里看到除他以外的人进来。
“尼尔，你来得好早啊。”格丽克教授笑着说道。
她推门的手上带着一条镶嵌绿松石的黄金手链，穿得还是中东地区的长袍，但花纹和布料又换了一种，紫色绸缎勾勒身材，仍然不改神秘的瑰丽，总让人忽略她眼尾的皱纹。
尼尔起身道：“不能让老师等我。”
“看来克莱因有一个好学生。”格丽克教授夸奖了一句，走到旁边的门前，“别在走廊等了，跟我进来吧，正好再进行一次溯梦。”
尼尔当然无法拒绝，跟着格丽克教授走到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墙壁四周摆满花盆，各种花草散发着芳香，散落其间的碎水晶，将整个氛围烘托得格外的梦幻。与康拉德教授冷硬和保守的办公室相比，他此时更像置身于某个神秘花园，甚至架子上还有几只叽叽喳喳的鸟雀。
格丽克教授直接坐在地上，“昨天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
尼尔随她坐下，“有些恶心和饿……”
他把在食堂的事情说了一遍。
格丽克教授道：“精神过于疲惫，需要得到能量，又从精神反馈到□□，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事，你只能去汲取灵性，更多的灵性。你知道灵性了吗？”
尼尔点头，“看了《纯白真理》。”
他大约明白为何完成灵性之旅后恶心和饥饿就消失了。
他曾路过灵性河流。
格丽克教授道：“你试过吗？”
尼尔道：“灵性之旅。”
他说完垂下眼睛，犹豫片刻，把旅程的所见所闻也说了，还有水产行司机的事。
格丽克教授眉头紧皱，她拿起三个骰子一抛，骰子落在羊毛地摊上。
灵骰占卜，源自于古埃及，传到古希腊后流行了几个世纪。与占星骰子不同，格丽克教授使用的是普通骰子，应该是古老的埃及占法。
其实西藏也有几乎一模一样的骰子占卜法。
盛行于吐蕃时期，《吉祥天女所依骰子占卜宝镜》有过记载。
但这个世界的格丽克教授肯定不会用西藏骰子占卜法。
格丽克教授道：“伟大的玛索杰姆女神，请庇佑你面前的女人，给予正确的指引。”
玛索杰姆是藏族传说里的神祗，大昭寺的守护神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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