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二日楚棂醒来已经在正央宫了，或许是真的累了，这一觉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日来贺庆典的许多使臣还未离开，刘景烨把楚棂抱回正央宫后就没再出现过。
“崔姑姑。”楚棂渴得不行，晕乎乎的。
昨日并未做什么，不过就是多走了两步路，怎么会这么累。
殿里久未来人，楚棂只好自己起身去拿水，谁知忘了手上还有伤，用力太过，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门被打开，崔姑姑低着头不发一语，看到地上的碎片后转头招呼外面的宫女进来收拾。
“崔姑姑？”
楚棂又叫了一声。
崔姑姑把头埋得很低，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不是在清漓宫偏殿吗？怎么回来的？”
崔姑姑掩在手下的神情略显惊恐，嘴上淡定答道：“是皇上抱娘娘回来的，皇上还让奴婢转告娘娘，秦妃已被下狱，这后宫怕是要麻烦娘娘一阵子了。”
秦妃是国相之女，刘景烨居然说下狱就下狱，往常见他对秦妃还是挺纵容的，脸色一变却不念半点情谊。
让楚棂头痛的是，这偌大的后宫，管起来定是十分费神。
“皇姐呢？”
崔姑姑总算抬起头来，“长公主也被禁足在宫中。”
说话间楚棂想起昨夜刘景烨说的话，那位林楚将军，原是她的父亲。
当时实在困，许多问题都没张嘴问，既是父亲，又为何在浏国皇宫成为禁忌，人人避而不谈。
“崔姑姑，我们去一趟文阁殿。”
文阁殿是集天下藏书于一处的殿宇，刘景烨将三分之一劈作他的书房，三分之二供饱学之士阅览。
而自从楚棂时常出现在文阁殿，那些文人学子和大臣们就不怎么来了。
文阁殿一共四层，虽浩大，但层与层之间分类，架与架之间亦是整理有序，偌大的文阁殿每日整理就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更别说加上一本本分门别类。
而这些功劳都要归于文阁殿的殿首公孙夫子，公孙家是冀南大家，据说当年刘景烨出外游行，遇到公孙夫子，两人相见恨晚，刘景烨就将其带回了宫中。
只是这位闻名的公孙夫子常年待在文阁殿中，从不出面示人，楚棂一年里来文阁殿数次，也是一面也未见到。
“娘娘，您要找什么书？”崔姑姑见楚棂翻乱了一地书，疑惑问道。
“楚国人物传记，史册，或者楚国战争详记。”楚棂一边找一边说道。
崔姑姑大概猜到楚棂想干什么，她也不再多话，跟着在文阁殿中找了起来。
一层没有就去二层，二层没有再去三层，最后走到第四层，天都黑了，一日未用膳。
“皇后娘娘，您再这么翻下去，文阁殿起码要闭殿半个月才能恢复。”
夜晚的殿中只有微微烛火照耀，很暗，楚棂回头，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在两个书架中间，姿势似乎是蹲着。
“你是？”楚棂拿着手中书，望向黑影。
找了这么久，整个文阁殿没有一本关于楚国的书，连野史都没有，唯独一本就是手中书，写道：浏国于战乱中悄然崛起，灭楚，而后国立。
黑影答道：“公孙夫子。”
楚棂不禁放下书，朝着黑影走去，好不容易见到传言中的公孙夫子，当是要看清模样才是。
于是当楚棂整张脸都要贴在公孙夫子身前时，两相尴尬间，公孙夫子撑着轮椅后退了半步。
原来不是蹲着，是个瘸子。
“我只是想看你长什么模样。”楚棂苍白的解释。
公孙夫子笑了笑：“皇后娘娘的眼疾还未痊愈吗？”
都说这公孙夫子不出门，却知道楚棂是皇后，还知道她患有眼疾。
虽然没有清晰的看到模样，但恍惚间能判断出公孙夫子的年纪大概在半百左右。
“你怎么知道本宫有眼疾？”楚棂没再上前，站在原地问。
“微臣有幸在娘娘未醒之时见过一次，且皇上曾在书房日日为娘娘眼疾发愁，因此得知。”
公孙夫子自己操纵轮椅从楚棂身旁过去，停在楚棂刚刚放下的书旁边，拿起看了一眼，后问道：“娘娘是在找关于楚国的书籍？”
那书中只有楚国二字，楚棂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公孙夫子说：“娘娘找书太认真，没发现微臣一直跟在身后，这些书中，也唯有这本里有楚国二字，思来想去，娘娘大概是从皇上那儿知道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为此来寻书。”
“你很聪明。”楚棂不吝啬夸奖。
这时候崔姑姑神情慌张的跑了上来，看到楚棂才松了一口气，“娘娘，快到闭殿的时辰了，一日未用膳，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楚棂抬眼望去，还有一大半的书未翻，但翻不翻都已经有结果了，文阁殿没有楚国书籍。
公孙夫子看到楚棂的神情，了然，似有似无的叹了叹气，道：“正如娘娘心中所想，不止是这文阁殿中没有楚国书籍，自楚灭后，徒留一些传言和人名罢了，别说这浏国皇宫，就是整个南北西东，也唯有只言片语。”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事，一个国家会灭，可国有百姓，有史册，有文书，有流传百世的文化，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
除非有人狠心到灭国焚书，斩尽杀绝。
公孙夫子眼神流离，那复杂的神情楚棂看不到，否则一定能寻得些踪迹。
“娘娘既然来文阁殿，想必皇上此刻是不得空，娘娘若不嫌弃，微臣可与娘娘同膳，以解疑惑。”公孙夫子说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竟不是个瘸子。
“你没瘸？”
公孙夫子道：“世人爱以表象度人，总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世态万千，总有些云不是云，烟不是烟。”
三人往文阁殿外走去，文阁殿与执政殿相隔不远，楚棂偏头便能看到里面烛火通亮，不知到底是何事，让刘景烨愁到此时。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你竟然还不知道，听昨夜去清漓宫的侍卫所言，皇上抱着皇后娘娘从清漓宫偏殿出来时，突然大风不止，那清漓宫内有狼嘶吼嚎叫，把宫门都砸出个大洞来。”
“真的吗？原来清漓宫里吃人的是头狼？”
那人摇摇头：“不是，可怕就可怕在这儿，据说昨夜从清漓宫回来的侍卫里还吓晕了几个。”
“到底什么啊这么吓人。”
那人凑近，悄声道：“是人不是狼，是个人，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人。”
崔姑姑去传膳，路过宫道口就听到两个宫女在悄声谈论。
她停住脚步，侧耳听完，铁青着一张脸出现在两个宫女面前：“哪个宫的？”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出声求饶：“姑姑饶命。”
“饶命，你有几条命？今日或许只我一人听到，若是被皇上知晓，你九族的命也没了。”
一看这两个宫女都是才进宫不久，但凡懂点规矩的，也不敢在宫道上谈论此事。
“自去领二十板子涨涨教训。”
“是，姑姑。”说完两个宫女脚步极快，离开了宫道。
崔姑姑眼神闪烁，这就是为何晨时她不敢面对皇后的原因。
昨晚所有人都被警告过，即便如此还是被传了出来，不知皇上知晓后会作何反应。
事实上昨夜的场景比两个宫女描述的更加可怕，那头狼不对，那个人丝毫没有人的模样，浑身脏乱，挣脱了大铁链子，把宫门凿出个大洞，十几人死在其手上。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皇上从皇后娘娘脖子上扯下那颗琉璃球，人狼却只是暂时得到控制，一个劲儿的往皇上那儿冲。
皇上躲闪不及，将皇后娘娘高高抛在空中，准备转身去接时，那头人狼比皇上速度还快。
众人吓惨了，都以为人狼要吞了皇后，却只见人狼含住皇后的衣领，十分反常，动作轻柔，将皇后轻轻放在地上。
那人狼姿势奇怪的站在皇后面前，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喊道：“主主主人。”
众人都听错了，以为人狼是因为认识皇后，叫皇后楚棂，只有她离得近，听得真切，人狼分明叫的是主人。
或许除了她，还有皇上知道，因为当人狼开口说话时，她分明看到了皇上嗜血的眼神，他想一刀杀了人狼。
但最后皇上只是利用琉璃球将人狼迷晕在地，叫侍卫把人狼拖进了清漓宫。
崔姑姑是真的惶恐害怕，除了因为昨夜的事，还因为她昨夜听到人狼说的话后和皇上对视了，她害怕皇上因此杀了她。
这一顿晚膳，楚棂和公孙夫子吃了将近两个时辰，公孙夫子像说故事一般，将所有的来龙去脉讲给楚棂听。
总而言之，林楚不满楚国皇帝所以反叛，后楚国皇帝愤懑，灭了林家，林楚为了保住楚棂，将楚棂送到刘景烨身边，途中遭遇追杀昏迷，而林楚因害死林家，自杀身亡；后刘景烨灭楚，为给林楚报仇，将楚国赶尽杀绝。
深夜，烛火通明的执政殿，公孙夫子坐在轮椅上，他淡淡道：“故事很完美，连说故事的人都信了三分。”
执政殿的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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