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渔村村长(六)
“村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北斗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张开嘴，乖乖地等着被村长喂饭。
土豆是前些天从后院里刨出来的，下川这边邻水，湿气重，稍有不注意就容易生芽，一般都是现挖现吃的。
村长今天还格外往里面多打了一个鸡蛋，米饭泡在浓浓的土豆鸡蛋汤里，饭粒吸足了汤汁，粒粒饱满晶莹。
如果是自己吃的话，北斗可能几口就扒拉完，抱着胖海参就去河边了。小孩子都没有细嚼慢咽的耐性，北斗也很少有被这样喂的经历。
她现在双手都被纱布包住了。
为她包扎的村长很明显技术不太好，但进步很大，双手从左到右，最左边的大拇指像是掺了一根小鸡腿，中间的活像一根春卷，最边上才差不多有点像样。
当时的北斗看着自己被纱布吊着的胳膊……还有手，她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地问，“村长……这样我怎么吃饭啊”
还没等村长抱着胳膊，看着她冷笑一声，猫又进来了。
“咪嗷～”胖海参自顾自地跳上北斗的腿，舔了舔她包扎得活像大鸡腿子的那根手指。
……有点沉。
还没等北斗抬抬腿，把胖海参赶下去，村长就已经伸手抓向他的后颈皮……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因为胖海参皮薄馅大，已经失去了后颈皮。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从身上摸出一只小肉干，扔到地上。
胖海参一个猪突冲刺到那边，抻了个大懒腰，才低下头要去吃，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鼻子向着床柱那边咪咪叫了好几声。
“出去吃……”村长没敢用脚扒拉胖海参，因为这猫忒油浍，反而会用爪子扒着她的鞋撒娇，只能弯下身子用手把他推出去。
北斗感觉很高兴。
因为去璃月港之前，村长就算是稍微弯下腰这种程度的动作，都会觉得吃力，皱着眉捂嘴向一旁咳嗽起来。
但现在村长看起来好很多了。
像是一株在阳光下舒展开来的植物。哪怕现在村长凶她，北斗也觉得高兴。
更何况她知道村长凶她，是因为关心她。
童年不幸的孩子，如果得到了及时的关爱和感情上的弥补，依然还能有温柔阳光的性格。
阮佳或许还为自己的教育惴惴不安，一些方面也略有欠缺，但至少现在，北斗确实从她毫无理由但又纯粹的感情里获得了满足。
北斗刚来时，还害怕自己再次被赶走，即便是待了下来，还是把自己降级成小动物一样小心谨慎地生存着。唯恐自己哪里有不讨喜的地方。
或许是她发现自己被爱着，开朗的性格也渐渐显露了出来，也会和阮佳开玩笑了。
阮佳冷冰冰地恐吓她，说以后不给她做好吃的了，从璃月港带回来的小零嘴和玩具要分给村里的小孩。
北斗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回道，“那不好吃的也行，能吃就可以。”
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阮佳被气笑了，但心里其实没那么后怕了。
她寻思了一下，给她比划道，“我让李大爷烙一张大饼，中间挖一个大洞套到你脖子上，你饿了就啃一口就行了。”
这是阮佳妈妈讲给阮佳的故事，当然那时的阮佳也是个神奇的孩子，她不害怕和父母的分别，反而期待起了那个神奇的大饼。
……那得多大啊，才能套到脖子上。
当时的阮佳联想到了电视广告里糯叽叽的披萨，馋极了。
如今和北斗描述的时候，比划着，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散兵那个宽大的帽檐……呃，挡雨还挺好用的。
“可是……我吃完了前面的饼，就又没的吃了。”北斗低头，偏了偏头，也估摸起了那个饼的大小。
“你可以把它转一下，不就能吃到后面的饼啦？”
北斗没说话，只是伸出同样被裹起来的掌心。
“……不想吃饼”阮佳叉腰看着她，秀气的眉毛上扬。
“因为没有味道嘛。”
阮佳瞥她一眼，毫不动容，“哭出来，眼泪滴到饼上，就可以吃了。”
北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难以想象一向温柔随和的村长居然能说出这么残酷的话。
只能说，白巧克力派上的碎屑，尽管洁白，还是屑。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阮佳也不打算装了。她这个人可恶劣了，打小就喜欢当着捂着腮帮子牙疼的小朋友，以电视剧里学来的吸烟的姿势酷酷地吃棒棒糖。
阅剧甚多的阮母整日里辗转反侧，梦里都是自己家的小孩长成了反社会人格，然后单手扛着机枪去轰炸米国白宫，发出邪恶的大笑……
当然，之后阮母发现，自己的女儿并没有那种高智商，也没有那种积极犯罪的性格。
她只是一只一肚子坏水的沙雕，网络上热情得像是看见潘金莲的西门庆，现实里又怂又懒，至今还是单身贵族。
某种意义上，跟她攻略过的几位人间之屑，算是塘泥见沟渠了。
当然，在和平的种花国长大，阮佳还是根正苗红的好孩子。
是那种会一边骂病床上的朋友神经病，一边骂自己是个傻逼，一边黑着脸力道小心喂饭的家伙。
就像现在北斗……她还是去下厨做了一顿土豆鸡蛋，原本还有一小碟干果，结果被胖海参前阵子叼进来的盗宝鼬给悄悄啃了，她可不能再拿给北斗吃。
“大人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小孩子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阮佳摸了摸北斗细软的发丝，这些日子里，小孩泛着枯黄干燥分叉的头发手感越发好了起来。
她在北斗面前蹲下身子，很认真地说，“就像昨天，我好好的回来，却瞧不见你，荒郊野岭，你一个小孩子跟着赵伯一个老人，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不过啊，要是有一天你找不着我了，你也不要害怕，如果我不在下川，就是在璃月港，当然，也有可能因为神之眼被叫去给岩王爷办事了。如果……如果你之后要去什么地方，一定要记得提前和我商量啊。”
“嗯，知道了。”小孩依偎在她怀里，声音软软的。
阮佳摸着她的脸，还是没和北斗说太多。
“知道你想吃炝炒肉片，再过两天就是好日子了，村里的船造成了，有一个点睛的仪式。到时候有好多好吃的，让你吃个够，我就知道你不耐烦那些汤汤水水。”
“……都好吃，我不挑食的。”北斗从她怀里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村长要参加仪式吗？”
“对啊。”
“就是那个用公鸡的血给船画上眼睛吗可是我听村里说，不让女人上船的。”
“唔……因为我是村长嘛，如果以后……不，不用如果，北斗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厉害。到时候北斗会拥有一搜大船，到时候船上是男是女都不是旁人说了算。你只要自己变得很厉害，就可以决定事情……记住了吗？”
“嗯，我听懂了！”
阮佳欣慰极了。
“我以后会有一艘大船！”
“……”
好吧，其实也还算……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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