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门外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这里的隔音又不是很好。洛子归睁开眼，发现隔壁床的南念归早就醒了，并已经换好了衣服。见到洛子归醒了，他轻声解释：“似乎是方知璇出事了。”
听到是自己剧组里的演员出事了，洛子归顿时清醒不少，迅速穿好衣服，顺便扫了一眼手机，距离闹铃响起还有一个半小时。
走廊里站着很多人，被围在最中间的好像是方知璇，她原本容貌端丽，对谁都是一脸充满活力的笑容，此时此刻却花容失色，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我真的遇鬼了!”
原本正在安慰她的人吓了一跳。
剧组本就忌讳遇到灵异事件，不仅会拖延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严重一点引起了负面舆论，很可能造成拍摄停摆乃至剧组解散。制片人阴沉着脸，碍于方知璇是剧组里最大的咖位，也不敢大声吼，只是语气有点不善：“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知璇握着助理刚买回的咖啡，咖啡还在冒着热气，她却像失了魂一样，双眼直直地瞪着上方，过了许久才颤着嗓音说：“昨晚我们不是拍戏拍到凌晨吗？我回到房间卸了妆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谁知道半夜被冷醒了，一抬头，发现我的床头站着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
深更半夜，床头站人，还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随便哪一个描述拎出来都极其吓人，更何况还是这些凑在一起。很多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那然后呢？”
“我当时手足冰凉，动都动不了。她就在床头这么直直地看着我，我想喊，可怎么也出不了声。”
很多人都偷偷咽了口唾沫。
“然后她突然开口，说我的动作太过野蛮了。让我看她。我就看着她在我面前一会儿坐一会儿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问我看懂了吗？我眼前一阵发黑，然后她叹了口气——”
说到这里，方知璇浑身发颤，像是经历了极恐怖的事情，声线都嘶哑了：“她……她说她明天还来，就在我面前，突然消失了。”
嘶。
所有人都被她这句话给吓到了，制片人的脸色比方知璇还要难看，他问旁边和方知璇一起拍片的工作人员：“你们有碰到吗？”
尽管方知璇说的内容惹人害怕，然而其他人都不曾有见到她说的异状。还有人冷静分析：“会不会是你遇到小偷了？想进房偷盗，结果没想到你醒了。故意装成鬼魂出现的模样吓你？”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离奇，但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而且更加科学解释了方知璇的遭遇。大多数人听后神色一缓，很明显更接受这个说法。
可方知璇听后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我明明将房门从内反锁了。窗子我也没开过，不可能有人进来的。”
她的眼里透着血丝，想来是恐惧到了极致：“而且谁家小偷会穿着古装进来？”
这点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解释。古镇是影视基地，在这里驻扎的剧组很多，其中也不乏拍古装剧的。也可能是其他穿汉服的游客。
但方知璇咬死了自己绝对将窗门都关紧了，谁也不敢反驳她。况且最吓人的还是这个闯进她房间的不速之客突然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助理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姑娘，吓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现在就去查查，看能不能求到开光的护身符。”
这时，身为男主角的齐征豁也跟着出来了，似乎是因为走廊上的喧闹，让他的表情极为难看。见现场乱七八糟，他低声吐槽：“搞什么，这么闹还怎么拍。”
他指着一边方知璇那位手足无措的助理，不耐烦道：“她不是昨天和你一个房间吗？如果你见鬼了，那她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着定下心来：对啊，方知璇的助理和她一个房间，如果方知璇真的遇到什么事，怎么她的助理什么反应也没有呢。
周围响起了低语，眼光也变得不屑，大多是认为方知璇自己做梦或者胡搅蛮缠，还故意搅得整个剧组不安。
方知璇见大家不仅不信自己的话，还认为自己是耍大牌。又委屈又难过，登时眼圈就红了。
齐征豁更不耐烦了：“哭什么哭？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
眼见情况越来越糟，洛子归突然问方知璇的助理：“问一下，昨天晚上你和方知璇小姐是睡在一起的吗？”
“这倒不是。”助理解释道，“昨晚……昨晚因为拍摄的时间很晚，知璇她心疼我，说她还要洗漱可能会影响我的休息，就让我睡到里面那张床，还让我把隔断拉起来，这样她的动静就不会影响我了。”
她带大家看了一下两个人的房间。洛子归发现，这个房间虽然是双人房，中间却有一扇推拉门作为隔断，如果这个门一关，相当于形成了两个房间，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齐征豁指着拉起的隔断：“这不只有你一个人咯？”
潜台词就是方知璇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在这时，南念归轻轻插口道：“也说明外面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
这话一出，大家的精神又紧张起来。齐征豁非常不悦地扫了洛子归和他身边的南念归一眼，似乎是嫌他们多事一般。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剧组拍摄的第二天就遇到了这样的事，若处理不好，说不定第二天就能在热搜上看到各种关于“女主片场遇鬼，剧情停摆”的八卦。
导演愁得直抓头发，一旁还有场记给他提建议：“要不我们赶紧去联系一个大师来看看吧，驱驱邪，也算给大家伙儿定定心。”
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虽然并没有爆发什么罢工，但看到女主这样也开始暗自嘀咕：“不会真的遇鬼了吧，我听其他人说的确之前有几个剧组的人好像也看到鬼影了。”
更有胆小的赶紧止住对方的话：“别说了别说了。”
由于方知璇受尽惊吓，这种状态肯定演不了戏了。导演和制片商量了一阵后，只能无可奈何选择先跳开她的剧情，后期再剪辑。齐征豁听说如此，，立刻不忿道：“我昨晚也很晚才睡，今天本来我是没有剧情可以休息的！”
“导演，没关系。”方知璇努力想要平复心绪，“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可是她惨白的脸色慌乱的神情都显示她现在正处在极度恐惧里，根本再受不得任何惊吓了。
导演看她脸色煞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叹了口气：“没事，给你放半天假，我们先拍其他内容吧。”
剧组的其他人员也受她感染，变得小心翼翼，生怕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搞什么，我还有其他的行程在，难道要我等？”
由于齐征豁算是剧里最大的“腕儿”了，制作助理在一旁赔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麻烦你多担待了。”
齐征豁发了一会儿脾气后，又跟他的助理说了什么，他的助理似乎在打电话给总公司说明情况。
方知璇那里也遇到了麻烦，虽然导演给了她放了一天假，可是她实在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生怕再看到鬼影。
后勤急匆匆过来，额头上都出汗了：“我刚刚去问了，酒店的房间已经都包给了我们剧组的人，要换房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也打电话去问了其他酒店，他们的房间也都租出去了，腾不出房。”
为了节省成本，他们住的这个酒店比较小，房间也少。这个古镇常常有剧组入驻，还有各种游客和粉丝，其他的酒店房间也大都客满。
可看到方知璇这般草木皆兵的样子，其他的剧组人员也害怕，没人愿意和她换房。
就在商讨陷入僵局的时候，洛子归和南念归商量了一下，主动挺身而出：“不如我跟你换房吧。”
原本还在焦头烂额想办法的人群都吃了一惊，方知璇更是惊讶，她一方面害怕昨晚的鬼影，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会连累洛子归：“这……可以吗？”
洛子归看了一眼南念归，见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房间是双人房，两张床，你很害怕的话就叫你的助理陪着你。我和我的助理睡你的房间。”
最麻烦的事解决了，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有人开始担心洛子归：“那你自己怎么办？”
洛子归浅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个人是不信鬼怪之说的。而且我毕竟是个男的，还有助理。就算遇到什么，总比两个小姑娘靠谱吧。”
他本身就眉眼端正，双眸如炬，显得十分正气。他在说话的同时，吐字有力，身姿俊朗，给人从里到外的安全感。本来每个人都有些心慌意乱，听他这么一说，也莫名其妙被安抚下来。
导演仍然不怎么放心：“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洛子归露出了微笑，“再说真的有什么事，大家都住在一起，有什么动静大家也都知道，不用担心。”
方知璇的助理小胡一迭声地道谢，迫不及待地开始回房收拾东西。
趁着所有人各忙各的时候，南念归站在一边细细观察了一下方知璇：她的天庭饱满，五官也是端丽大气，按理这种体质不易吸引阴煞。仔细看去，她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浮着一丝幽微的青色，却也不是什么凶煞之气。倒是她本人深受惊吓，眼底乌青，神色憔悴，显得楚楚可怜。
想了想，南念归主动走上前：“打扰一下，你昨晚拍戏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情况？”
方知璇因为昨夜拍戏疲惫加上又受到惊吓，正坐在房门口看小胡收拾东西。她本不想说话，但因为南念归和洛子归是为她换房的人，她勉强打起精神道：“就是千金阁拍了戏，然后就到古镇拍了外景。”
“拍摄的时候，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情况吗？”
“没有。就很正常啊。”
听起来一切正常。南念归又换了个方向提问：“你有没有在闺阁里碰了什么不能碰的东西？”
“肯定没有。”方知璇赶紧摇头否认，“我都是按照导演的吩咐做的。没有干任何不该干的事情。”
“你是清醒的时候看到了鬼，还是睡着了以后看到的？”
方知璇回忆着情况，说道：“我是睡着后，忽然感到有人站在我的床前，这才醒来的。”
“你确定你当时是醒着的吗，或许你当时在做梦？”
方知璇脸色一白，摇了摇头：“我当时想叫，叫不出声，所以我用力捏了捏自己，很疼。”
或许是过于紧张，她在说话的同时，不经意地搓了一下手指。南念归注意到她的左手食指包着一张创可贴：“你的手指受伤了？”
“昨晚演戏的时候太累了，不知道在哪里被扎了一下。”方知璇说到这里满脸疲色，“不好意思，我很累了。”
“叨扰了。”
南念归对她点点头后，转身离开。方知璇是睡着以后见到的鬼，是的确鬼到了她的房间里，还是另有蹊跷？
他走到楼下，发现洛子归正在跟旅馆的服务生交谈。洛子归态度随和，人也善谈，那些服务生也乐意跟他聊天。
见到南念归，洛子归跟那些服务生结束了交谈，走了过来，将自己从服务生那里收集来的消息转告跟南念归。
据他们所知，颐思园的剧组里的确偶尔会发生道具移动的事件，不过像方知璇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见。不过之前有个剧组，拍的一部悬疑惊悚剧。女主角也是晚上在千金阁拍戏的时候遇到了岔子。她自称在拍戏的时候看到了很奇怪的影子。而后期将拍摄的内容回放时，发现录入了不属于女演员的声音，极细，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这件事吓得当时的导演又是烧香又是求符。可等女演员戴上求来的平安符后，就再也没有遇到类似的事。因此也有人觉得可能是当时拍戏的氛围太恐怖，所有人都太入戏，从而产生了幻觉。
后来，道具移动的现象也变少了，也没有人再看到过异象。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大家就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晚上要到千金阁拍戏，会请个平安符或者带个护身物。当然若是可以，还会摆点供品以表心意。
很明显，《月露华韵》这个剧组前期调查不足，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潜规则”。可偏偏其他剧组一切平安，就没准备的他们遇到了这样诡异的事。如此巧合，也让人不得不腹诽，是不是真的颐思园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因为缺了女主方知璇，剧组为了抢时间，不得不先拍没有女主的戏份。
然而，或许是因为遇鬼的事情，这里的拍摄也不顺利。尽管并没有人闹罢工，可还是能看得出很多人受到了影响。一些老演员还好，齐征豁明显状态不对，不仅多次卡壳，当导演要求他装作方知璇在对面时，他试了几次都无法进入状态，最后连导演也发火了：“齐征豁！你还是不是个演员！你连台词都背不好吗？”
齐征豁也心烦意乱：“不是背不好的问题！你要我装有个大活人在面前，我怎么装得了？我怎么知道她会怎么走？”
也许因为这个导演在圈内不算出名，齐征豁根本不怕他，甚至主动跟他争吵起来。一大群人跟着劝。最后在场的人劝的劝，商量的商量，没有办法，只得让齐征豁先到一边休息。
剩下的戏绝大部分都是有女主的。王导也只能挑出女主在其中不是很重要的几场。为了节约成本，再加上方知璇在拍摄前表示愿意全面出演，所以根本没有给她找替身演员。虽然有武替，但是她的武替是个男性。拍摄打斗场面没问题，但他身板较宽，人也高大，跟其他演员放在一个镜头里就容易穿帮。
王导发愁地摸着脑袋，看了剧本半晌，然后对洛子归招招手：“你来。”
他拿着剧本，划出几场戏：“你先来吧，这两场。虽然有女主，但她的镜头可以事后补拍。你和维哥还有明心姐三个人的镜头先拍了。”他又问饰演柳迪的范维和饰演柳夫人的华明心：“两位还可以吗？”
这两位都是圈里有资历的中老年角色专业户，虽然总是演配角，但却十分敬业。他们俩点点头：“可以的。”
“那就第十二集第十七、十八场，各部门准备。”
这一场是柳月霓因再度偷跑出去被抓住，因此惹得柳迪震怒。
有一条线出现在洛子归的脑海里。
这个时间线，他应该正和柳月霓从外面出来，他答应要掩护柳月霓。
柳月霓现在正跪在他的身边，因为倔强，她一句话也不说。而面前的柳迪怒火冲天，说着要狠狠责罚柳月霓。
所有人都先按照导演的指示站在自己的定点位，场记举着场记板：“三、二、一，action！”
洛子归跪下，仰头对眼前满脸怒色的柳迪道：“姨夫，月霓只是心性天真，并没有故意与您作对的意思。而且月霓也曾多次在菩萨面前为您祈福，在她心里一直很敬重您这位父亲。”
听到霍华说柳月霓曾为自己祈福，柳迪露出一丝复杂的欣慰。而旁边的柳夫人一看，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又转瞬化成甜美的笑容：“哎哟，霍世侄对月霓可真是偏袒，一看就知道你们俩关系不一般。”
洛子归的面庞浮现出一丝不安。此时的霍华还年轻，更何况闺誉对一个女子多么重要。但想想他和柳月霓行得正坐得端，他又立刻正色道：“请您慎言！月霓毕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我不要紧，您这一句话……”
他顿了顿，以示自己的愤怒与郑重：“堪比杀人。”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重。对面两位老演员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饰演柳夫人的华明心最先反应过来，一脸痛色，哀哀道：“老爷，您看！您这好侄儿说的是什么话！”
柳迪在官场沉浮许久，心思之深，与一旁的柳夫人全然不同。只见他用看不出情绪的深邃目光俯视着跪着的霍华，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月霓的清誉重要，也该知道你们也大了，男女有别。你以后就少来找月霓。”
这是毫不掩盖的羞辱，也明晃晃地告知了，柳迪根本没有考虑过让霍华成为自己的女婿。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悲愤充满洛子归的心头，他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不让他人看出自己的失态。
他仰头看了柳迪，而一向久经风雨的柳迪都似被这一眼震动，瞳孔闪了一下，但硬撑着没有表现出来。而下一刻，洛子归饰演的霍华又恢复了平常的温润模样，只是多了几分灰心丧气，向他们行礼道：“是，世侄告退。”
“很好！cut！”
这算是今天很难得的一条就过的拍摄。导演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不错不错。”
他拍着洛子归的肩膀说道：“很好，就算没有女主角的配合，你也演得很棒。”
导演说得很大声，谁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刚才极度不配合的齐征豁听的。
齐征豁气得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面响起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这一场是演得很好，不愧是两位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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