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从那天晚上起，每个洛子归有空的晚上，这个神秘的黑衣剑客都会来找洛子归练剑。
每次，他都会将武指给洛子归想出来的招数重新打一遍，虽然他的话不多，却一眼能看出各个招数里面的要点。包括洛子归不足的地方，他都会加以提点。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和洛子归对剑比试。
有了他的帮助，洛子归不仅在动作方面有了很大的提升，而且在对练的同时，对角色也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只是，这个神秘剑师是个谜语人。每次来跟洛子归练剑的时候，他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对你而言，剑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洛子归给过很多回答，“道具”、“剑客的生命”、“兵器”等等。但面对这些答案，这位黑衣剑师从来不发表任何言论。洛子归隐约感觉，这些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更令洛子归好奇的，是这位黑衣剑客的身份。
洛子归在剧组里打探过，似乎大家都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当然，洛子归也没有见过他的脸，可是剧组里会武的只有武指组。可武指组里的人他都认识，虽然对方戴着面具，但每个人的动作与习惯洛子归都一一比对过。应当不是武指组里的人。
平白无故出现一个擅剑的人，还很好心地指点他不足的地方。怎么想都让人心有怀疑。不过这个剑术师带着剧组的出行证，而且每次除了指点洛子归以外，他也不做其他多余的事。有好几次，洛子归想借着比试偷偷揭下他的面罩，谁知道根本不能近他的身。这个人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似乎也看穿了洛子归的意图，轻轻松松将洛子归的剑挑开。
“你到底是谁啊。”
“不用多问，练你的剑。”
洛子归注意到他的剑是灵锋剑。他似乎也注意到洛子归的目光，将剑送了过来：“你看清楚。”
这时洛子归才发现，这并不是灵锋剑，而是道具组根据灵锋剑模仿做出来的道具剑。
洛子归一时有点讪讪。然而这个人却也不在乎被洛子归疑惑。他从来也不说自己的身份，却除了教洛子归练剑之外，什么也不说。
望着他的背影，洛子归若有所思。
然后偷偷地跟了上去。
洛子归一边悄悄地跟，一边在心里苦笑：他现在这样偷跟别人若是被看到了不得了。只是他太好奇了。
他看着对方在拐角处拐弯，连忙偷偷躲在墙角。谁知刚探出头，头上就不轻不重挨了一下。
剑客将剑柄收回，望向捂着头顶的洛子归，语气不悦：“不许跟踪我。”
洛子归终于忍不住问：“大师，您究竟是谁啊。”
“练好你的剑，等你想通了我的问题，你会知道的。”
这位谜语人剑客留下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走进道具间还了剑，又扬长而去。
等到洛子归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见踪影。
真是高人，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洛子归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在剧组里打探的过程中，他逐渐有了一个猜想：这个神秘剑客可能是罗悠瑜的私人剑指。
剧组里的武指洛子归都已经见过。这个人并不在武指的队伍里。可他既有剧组的通行证，又拿着跟灵锋剑款式相同的道具剑，更何况他的剑术如此高超。把这些信息都整合起来，罗悠瑜的私人武指就太符合这个条件了。
因为他是罗悠瑜的私教，不能算是剧组里的人。他也从不出现在剧组里的人前。听说他还获得过世界级的剑术比赛优胜。黑衣剑客的剑术也很高超。而且如果这样，就能说明他为什么不愿意说明身份。毕竟是罗悠瑜的私教，若是被发现指点了组里的其他艺人，既得罪了武指组，让同剧组的其他艺人知道也会心里不太舒服。
这么想后，洛子归不再追查黑衣剑客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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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洛子归每天都要赶工12个小时以上，跟着剧组辗转各地。要不是有南念归在身边帮他周全生活上的小事，洛子归只怕得累到虚脱。
南念归在各方面都十分细心：留心剧组的拍摄时间，给洛子归提一些戏上的小建议，乃至煮一种能恢复体力的饮料。这种饮料似乎是某种茶饮，加上一些补气的食材。就算昨天再疲惫，喝上这个热饮，都会感觉精神百倍。
不仅如此，南念归和剧组里的人也相处良好。他本就英俊，为人又和蔼可亲。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险些削了陈琛奇的裤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不过由于陈琛奇平常一直喜欢对剧组里的人发脾气，大家又不敢反抗他。难得见到有人从气势上不输陈琛奇，都既敬佩又带点小畏惧。
由于陈琛奇后来敲打过在场的人，所有人都将小瀑布那里发生的事情当成一场意外。没有人对此发表过多的看法，甚至连提得都很少。
洛子归唯一担心的是陈琛奇会对南念归心存芥蒂。好在陈琛奇并没有来找过洛子归或者南念归的麻烦。
洛子归不由暗笑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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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连日的训练，又或许是有黑衣剑客的训练，洛子归感觉自己在需要用剑的场景时更加顺畅。而就在这时，陈琛奇就剧情中的其中一段情节，提出改动的建议。
他提出改动的情节是整个剧本里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比武大会。这也是温峥和丹凝枫人生的转折点。在此之前，温峥和丹凝枫都还是未曾经过挫折的少年人。虽然师父受伤让师兄弟两人心情低落，不过他们还是相信这只是一件小事，等到师父康复了，他们又能回到平静的师门生活。
直到比武大会上，丹凝枫的家传武功被认出是魔教才有的招数。自此，丹凝枫的身份暴露，连同太和门都成为众矢之的。
陈琛奇提出的改动就在这里：当丹凝枫为救温峥不小心露出魔教武功时，在场的所有正道人士都立刻想要将他擒下。不得已，丹凝枫只得用武对抗所有人。而他最没有想到的是，正在他对抗所有人时，却有一个他没想到的人也拿起剑对准他——温峥。
由于他对温峥根本没有设防，所以被轻而易举地偷袭成功。被其他人擒下，押入大牢。
陈琛奇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丹凝枫后期的性格会变得偏执，必须有推动。而如果背叛他的是他一直信赖的师兄。那么也就更能让他后期的疯狂变得合理，也更能显出他孤立无援的地位。”
这样一来，也更加深化了丹凝枫身上的悲哀。
洛子归提出自己的异议：“可是这样说不通。温峥虽然固执，但在设定中他极重情谊，又视丹凝枫为亲弟弟，以前也曾多次为丹凝枫犯的错误遮掩。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会在丹凝枫成为集矢之的的情况下，攻击他呢？”
陈琛奇冷冷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质疑自己的专业性很是不满：“没错，但是温峥本身就是个固执且一直笃定相信长辈的正派人物，所以当他发现一直偏疼的师弟用出了魔教的武功而被群起而攻之，第一个反应不是保护他，而是先将他拿下。有什么不对吗？”
洛子归还想再说什么，陈琛奇打断他：“而且这也是为了后面的剧情发展。”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能拍就拍，你要是不能拍，现在退出剧组还来得及。”
陈琛奇搬出总导演的身份，洛子归也不能过多的争执。毕竟演员在剧组里还是要服从导演的意见。可是陈琛奇的这个改动看似极小，实际上引起的后续变化还是很大的。首先就是温峥这个角色的观感会更差，因为观众跟丹凝枫共情，就一定会讨厌伤害丹凝枫的人。其次，这个行为看来也十分不道德，别人好心救你，你却跟敌人把人制住了。怎么都说不通。
南念归听了以后，久久沉默。忽然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还是高看陈琛奇了，居然想着在这里使绊子。
他关心地望着洛子归：“那么最后你们讨论下来的情况是怎么样？”
洛子归苦笑：“他让我自己多加揣摩角色和剧情。还有，比武大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景，他希望我能亲自上阵。”
南念归问：“那么武指呢，他有给你设计动作吗？”
“因为这段剧情里面出场的人物很多。武指每个都得设计一套动作。”洛子归说的一点也不假，他一共要打三场。其中不仅有跟别人单打独斗，还有群战，而且肯定还有威亚的戏份。
南念归让洛子归将武指教给他的招数在他的面前展现了一遍。他认认真真看了每一个招式，包括洛子归是跟谁对打，这一招的重点在什么地方。在看完全套的动作后，他指出最后一点：“根据陈琛奇说的内容。剧情里是温峥偷袭丹凝枫将他制住。这一招你有想好吗？”
洛子归摇摇头。因为陈琛奇临时改了剧本，所以武指说这边他需要再和其他人构思商讨一下。
南念归想了想：“那你看这样一招如何？”
他先是接过道具剑，漂亮地完成了一个回旋。同时用剑鞘朝着面前的洛子归的右腹轻轻一点，向后倒退。
洛子归感到右腹一麻，不由得后退。他停了下来，看着离自己有十几厘米远的南念归一愣：“这招……”
南念归微微一笑：“这一招如何？是不是出其不意，你用剑鞘点他的腹部，同时其他人也会上来把他围住。”
洛子归眼前一亮，还真是这样。武侠跟仙侠不一样，武打的动作虽然常常让牛顿掀起棺材盖，但越好的动作越讲究一个巧妙的借力。哪怕这个借力只是看起来，都会让观众觉得更真实。
他更加惊讶于南念归的巧思。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的办法，南念归竟然这么轻巧就化解了。
这让他想到当时南念归为了救他，曾经表现过“空手入白刃”的绝技。难道南念归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哪有那么厉害。”南念归摆摆手，“你这是当局者迷。我只是在旁边看，所以能想到怎么解决。”
洛子归还是很佩服：“这招有什么名字吗？”
南念归略微思索一刻：“我胡思乱想的，要么就叫，化力打力吧。”
洛子归了然，开始试着将这一招融进动作里。趁他在练习剑招的同时，南念归默默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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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琛奇正在罗悠瑜的房间里跟他讲戏。他站在一边，将明天戏里的重点一一讲明。罗悠瑜坐在座位上，拿着笔在剧本上圈圈画画。忽然漫不经心地问：“比武大会的这里为什么突然有了改动？本来不该是两人并肩作战，怎么这里变成了温峥偷袭丹凝枫？”
陈琛奇咳嗽一声，跟他解释：“是这样的，后期丹凝枫不是会叛出师门，跟正道势不两立吗？如果前期和温峥没有一个决裂的契机，那么无法让人感觉到他的孤立无援。现在就连他信赖的师兄都背叛他了，丹凝枫后期就可以表现出更加的决然。”
“这也是我从罗少这些日子在剧里的表现有的灵感。”
陈琛奇恭维了罗悠瑜几句，罗悠瑜只是笑笑，连眼皮都没有抬。他问：“但这样不会剧情不连贯吗？毕竟温峥和师弟的感情极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能会有一点不连贯，不过温峥本就是非常传统的正派人物，被灌输了那么多年的正邪之分，情急之下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也能理解。而这部作品的主题是解构‘侠’，丹凝枫才是这部戏的主角。情节冲突更能引起争论，也更能让观众心疼丹凝枫这个角色。”
“你该不会是为了之前他那个经纪人得罪你，故意报复他吧？”
陈琛奇一惊，罗悠瑜的语气看似调侃，但那双眼眸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刚想说话，罗悠瑜又打断了他：“算了，剧本上的事，你说了算。我也不太想管。不过你也记住，这部剧希文集团倾注了很多心血，你要的投资也是一加再加，都是希望你能拍出一部好剧。在这部电影上映前，任何一点负面消息都会影响票房。”
他望向陈琛奇，语气带笑，眼里却冷漠无比：“我不希望再出现上次《长欢》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琛奇的背后一寒，虽然罗悠瑜的年龄尚轻，在外人面前也一副亲切和蔼的样子。可是作为长期跟他有过合作的陈琛奇却知道，这个希文集团的继承人，言谈举止之间有着令人畏惧的杀伐决断。当初看中《艳光》的剧本，提出出资的人是他。现在的《飞霜》也是靠希文集团的出资才能有这样的规模。更何况，陈琛奇的工作室是挂靠在倾城娱乐的，很多项目，也都是倾城娱乐介绍给他的。
至于罗悠瑜话语里的警告……
陈琛奇点头：“我明白的。上一次的事也是我大意了。我只是帮他们捋一捋剧本，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署了我的名……”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处理了。但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也不想再听到。”
罗悠瑜说完后，又轻轻一笑，顿时房间里僵硬的气氛消失无踪：“你看，我又一不小心语气就重了。不过这也是为了这部电影着想。”
“我懂。”陈琛奇迅速换了一个话题，“该画的重点我已经都画出来了。你好好看看。”
从罗悠瑜的房间退出后，陈琛奇眉眼间的轻松迅速凝聚为阴沉。不过他又扬起眉头，恢复成平常在剧组里孤傲又自信的模样。
他走到一半，却发现南念归站在拐角处。这里的光线较暗，而南念归正好站在光与影的交界线处，一边明亮，一边幽暗，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阴晴难辨。
在看到他的一刹那，陈琛奇心情更差了。他扫到南念归手里拿着剧本，忽然了然，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是你家艺人跟你告状了？对剧情不满意？”
他说得极其不客气：“如果是你的艺人对我的改动有所不满，那就请你们俩连夜离开剧组吧。”
南念归凝视着他，忽然泛起微笑：“我还什么都没说，陈导您就说了这么多。放心吧，我不是为这件事而来，只是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陈琛奇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就在这里谈吧。”
南念归见他也不想让自己进房间，点点头：“好的。我来是想说，我的艺人洛子归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不管导演你是什么样的安排，他都会尽力配合。”
陈琛奇一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是故意折腾他？”
“我怎么会这么觉得呢？”南念归笑了一下，“只是我有点担心，毕竟我最近听了个故事。有点担心。”
南念归胸有成竹的神态让他警铃大作：“什么事？”
“我听说，业内曾经有个平台想制作一部电影，就找了一个业内比较有名的导演。不过这位导演当时已经接到了一个更大的投资项目，然而这部电影的投资也很丰厚。这位导演并不想放弃这份薪酬，但同时又分身乏术。于是他就推荐自己认识的工作室，同时允许这个工作室用自己的名号招揽演员。他们之间不签正式合约，只会签协助合同。”
说到这里，南念归叹了口气，看向脸色变化莫测的陈琛奇，续了下去：“说起来，这种事在娱乐圈里也很常见，挂名导演。虽然会写上某导演的名字，然而导演本人其实并没有参与执导。不过这位导演更加谨慎，他并没有在事前挂名，他通过给其他工作室和剧组牵桥搭线，从中收取报酬。有时也会将自己看不上的演员介绍给剧组。这些剧组和工作室也往往会分出一部分酬劳给这位导演。如果作品不错，拍摄顺利，甚至会在后期加上这个导演的名字。”
“只是这次导演选的熟人为了吹嘘他自己，竟然把自己和导演的关系放到了公众面上说。这部作品的剧本又因这个熟人加入大肆删改，现在投资方撤资，到现在都没有上线。幸亏这位导演一开始就没有将名字写在合同上，撤出去的时候除了引起一些风言风语外，也没伤到什么。”
南念归说的都是他最近得到的一些消息。上次他帮赵云峰跟陈秋水牵桥搭线，赵云峰就将他知道的一些关于陈琛奇的事告诉他。他说，陈琛奇的作品虽然多，大多数都是精品。不过要小心，有的作品并不是他执导，所以签约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是他亲自执导的。
有的演员会因为挂名导演而来，然而签约却是跟剧组签。等到发现不是这位导演的作品时，已经签了合同，不能反悔。
所以当时南念归在收到《飞霜》的合同后，还是提出等等再签约。除了剧本问题，还有就是要确定是陈琛奇的亲自执导。
陈琛奇的脸色明显不如之前那般平静，但他还在强自镇定：“我有点听不懂你说的。”
他让开了一点距离：“要不，你和我进我房间说话吧。”
“不了。我也担心打扰陈导的时间。”南念归看起来说得轻轻松松，然而语气里却有点森然，“我们都希望能将这部电影拍好，但这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与团队的和谐。之后的日子，还请你多多照顾了。”
南念归施施然离开。陈琛奇站在原地，一时气闷，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愤愤回了房。
听到两人都已经离开后，隐在墙角边的洛子归也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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