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在干旱影响持续扩大的时候，1958年快要结束了。
很多地方部队开始陆续放年假，大部分人都大包小包的回去了，只剩下轮班值守的人。
留下的人今年将在部队一起过年，也会在过年那天包一顿水饺。
小人参他们坐的火车回家，现在都到村口了。
从镇上一路走来，路两边的地格外干，甚至经过的村子耕地里也是一样的情况，李瑾毅面色凝重，紧缩眉头。
这边旱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进了村子，李瑾毅拎着一麻袋粮食，带着小人参先去了村长家。
村长家距离村口很近，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
咚咚咚！咚咚！
“李叔在家吗？”李瑾毅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喊道。
“谁啊？”屋里传来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往门口靠近。
“是我，瑾毅。”李瑾毅喊道。
与此同时，老村长在里面打开了门。
“瑾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快进来。”老村长连忙招呼人进屋，在后面挂上门栓后紧跟上。
“刚刚回来。”李瑾毅往屋里走，问道，“村里发生什么了？刚刚来的路上没遇见一个人。”
村长跟在旁边，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今年因为干旱，地里的庄稼减产了得一半还多，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尽管从一开始我就把控着村里大锅饭的量，不能浪费，但之前响应政策收到粮仓里的那批粮食还是一天天减少，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我硬是把村里的大锅饭撑到秋收收了粮食后才解散，然后做主把新收的粮食都分下去了，让他们自家开火，正好当初炼钢时我们村也没收铁锅，也好过个好年。”
村长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进堂屋后拿了两个板凳，递给李瑾毅一个，自己坐腚底下一个。
两人坐凳子上接着聊。
“上面没发救济粮吗？”李瑾毅眉头微皱。
老村长脸上露出苦笑：“救济粮发了，没发多少。听说有些地方闹蝗灾，都吃不上了，救济粮优先支援那些地方去了。”
李瑾毅沉默了。
没想到国家面对的问题已经那么严重了。
接着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把村里的大食堂关了？新收的粮食分下去公社能同意？”
“现在各个地方都缺粮食，附近几个村的大队长天天去镇上公社蹲守、催救济粮，公社领导都应付不过来了，哪晓得这个。”老村长满脸愁苦地说，“就算知道了又怎样？都快吃不上饭了，发下去还能撑的更久些……”
李瑾毅皱了眉，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老村长说完，又问：“你们部队那边怎么样？旱情严重吗？”
“那边入夏后下过两场雨，地里不算干，属于小旱。”李瑾毅说。
“下雨好啊……”老村长感慨道。
“嗯，那边粮食也还能买到些。”李瑾毅把身旁的麻袋拎到面前，往地上一放，说，“这是在那边买的，带回来给你和三叔公的。”
老村长连忙推辞：“你这孩子，带回来干嘛，自己在部队留着吃就是，还给我们送……”
“在部队有的吃，这是专门孝敬你和三叔公的。”李瑾毅把粮食硬塞给老村长。
“那你拿回家，回家留着过年吃，过年得吃顿好的……”老村长说。
“过年的留了，而且多了我也吃不完，年后就又回部队了。”李瑾毅极力说服老村长。
老村长推不掉，便收下了。
看着那袋粮食，老村长热泪盈眶，心里复杂充满感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他这个老头子，真是……
想着想着用手抹了一把脸，又欣慰的笑了，不愧是国家培养出来的，上能扛枪卫国，内有责任担当。
两人聊到村里。
村长说:“今年冬天村里地里全种了萝卜，大家都盯着等着呢，要是来年粮尽前能赶上收获，也总不至于断粮。”
要不然就是饥荒啊，好几十年没发生饥荒了吧……老村长陷入思绪。
李瑾毅薄唇微抿，也想到了饥荒。
两人喝完茶，李瑾毅看外面天色不早了，拒绝了留下来等会儿吃饭的挽留，跟老村长道别后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小人参待在口袋里异乎寻常，非常安静。
它刚刚一直躲在男人身侧的挎包里，屋里两个人的对话它也从头听到尾，清清楚楚。
正是这样，才沉默。
它要是……
‘要是’怎么样呢？它也不知道。
李瑾毅感觉到了小人参反常的静默，抬起温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它，问道:“怎么了？怎么心情不高啊？回来了不高兴嘛？”
小人参恹恹地开口:“不是，我是觉得，当初要是、要是……”到最后也没说出来要是什么。
李瑾毅一瞬间就懂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揉了揉小人参的脑袋，说道:“没有要是，就算你是提前知道了干旱要来，也做不了什么，毕竟这是天灾……”
小人参也不自己纠结了，立马抬头不服地反驳道:“可是我有空间，还可以从异世带回来粮食。”
李瑾毅笑了，说:“嗯，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棵小人参精了……就算你能帮忙运粮食，又能运多少呢？你多久去一次‘旅行’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十几天？一个月？或者更久。”
“就算你去了，全国那么多人，你去一次在那边待上个几十天，就算把空间装满回来，又能救几个人呢……”
小人参不说话了，它知道男人说的都对，是它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
觉得它是第一个知道的，但却什么也没做，现在干旱来了，全国粮食短缺……而且它还有空间能去异世，其他人都没有……过不去心里的坎。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感越大。
“嗯，你说的对。”小人参趴在男人的口袋里，隔着布料男人的体温源源不断传递过来，非常温暖。
“不要想那么多，马上就要过年了，快乐轻松一点。”李瑾毅揉晃了两下小人参的脑袋，让它恢复活力。
到家了，男人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院子里一如走时候的样子，格外熟悉亲切。
左侧，石榴树依旧在那，叶子已经掉光了，枝干光秃秃的伸展着，另一边的菜园子也荒掉了，里面长满了稀疏的杂草，给院子填了一抹绿意。
小人参急着从口袋里出来，顺着衣服就滑下来了，然后在院子里肆意奔跑。
我回来啦！
回来后才发现，它有多么想念这里，想念菜园，想念石榴树，想念房子，想念大山……想念这里熟悉的一切。
看到小人参去给石榴树浇水了，李瑾毅进屋放下手里拿的行李，开始收拾整理家里。
毕竟两人要在这里一起过年、吃年夜饭，总要整理干净，把家里布置好。
看男人在堂屋里收拾东西，打扫卫生，小人参黑溜溜的眼珠一转，蹑手蹑脚顺着墙溜出了门，撒腿就往大山里狂奔。
山林，我来了！
小人参的一系列小动作，在李瑾毅那里其实无处遁形，看得清清楚楚。
李瑾毅装作没看见，继续埋头干活整理。
过节前几天。
全国各地的街上都充满了热闹的感觉，家家户户都开始筹备年货，提前准备年夜饭的食材，扫除灰尘迎接新的一年。
小人参这段时间也不往山里跑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每天跟在男人身后帮忙，积极地跑来跑去，累且有成就感。
看到村里多了很多大红色，小人参受到过节热闹氛围的渲染，找了两个红头花绑在头上。
跟个福娃娃似的，非常喜庆。
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找男人，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忙乎。
李瑾毅正在剁肉馅，注意到小人参进来后，没有在意，直到转身找汤碗的时候，才看到小人参头上的绿叶和红花，顿时忍俊不禁。
小人参见男人看着它，连忙展示显摆问道:“好看吗？这头花是我精心挑选的呢。”
李瑾毅夸道:“嗯，不错。”
小人参立马嘚瑟起来了，想到空间里的照相机，连忙说道:“你快帮我拍张照片，我要留起来！”说着将空间里的照相机拿出来一台。
考虑到男人可能不会用，小人参还贴心地说道:“对准我，按一下这个按钮就行了。”然后把相机递给男人。
李瑾毅拿过相机，研究了一会儿。
小人参等了一会儿，看男人还没好，迫不及待催促说:“你快一点儿，多拍几张。”
“嗯，在厨房里拍吗？”李瑾毅把眼前的相机放下，用手拖着问。
小人参看了看身后和周围，眉头纠结着说:“那、找一个好看的地方？”
“去石榴树旁？”李瑾毅想了想，问道。
石榴树在小人参的记忆里是特殊的存在，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去跑去浇树，是一个有意义的地点。
“好！”小人参转身朝院子里的石榴树跑去，还不忘回头喊:“快点，快来啊。”
“来了。”李瑾毅拿着相机抬步跟了上去。
小人参利索地爬到石榴树上，找到一个分支，手扶着主干慢慢坐下，然后对着男人说:“好了，快开始吧。”
李瑾毅举起相机对准它，另一只手旋转调试着几个零件。
小人参看到后，新奇地问:“原来你会用啊？”其它几个旋钮它听完讲解也没搞懂，刚刚就没有说。
“嗯，刚刚研究的。”李瑾毅调节完了，然后侧头对小人参说，“要拍了——笑一笑。”
小人参连忙坐好，冲着男人笑。
咔咔几声后，李瑾毅将相机靠近看了看成片，然后对小人参说，“好了，再换一个姿势。”
“换一个姿势？”这可把小人参愁到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接下来摆个什么姿势。
李瑾毅看出了小人参的窘迫，没有让它绞尽脑汁纠结下去，开口指挥道:“站起来，抱住石榴树的主干，转头冲着镜头笑……”
最后拍了很多照片，里面的小人儿绿叶上扎着红花，做着各种简单有趣的的动作，非常可爱。
小人参满意极了。
男人:“……”可爱？不应该是黑历史吗？
大年三十那天很快就到了。
上午在门口贴了对联和福字，在屋里墙上也贴了福字，下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有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鲜香的炖鸡汤，滑嫩的鸡蛋卷，清脆爽口的萝卜丸子，金黄酥脆的炸茄盒，软糯香甜的八宝饭，水饺……
作为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男人使出了几样新学的绝活，做了一大桌子菜。
丰盛极了。
食材大多是小人参提供的，饭菜是男人做的——小人参给他打的下手。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年夜饭。
吃完饭，小人参满足地躺在软垫上，浑身懒洋洋的。
想起空间里那块从电子厂买回来的黑色高档手表，连忙坐起来，把表拿出来。
“看！这是给你的礼物。”小人参得意的把手表递给男人，这手表一看就适合男人，戴上去肯定非常好看。
李瑾毅有些惊讶，笑着接过:“给我的？”
“嗯，快戴上看看好不好看？”小人参催促道。
李瑾毅听从小人参的话把手表戴到手上，黑色的金属光泽显得人更加内敛稳重，给人的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气质从容，沉稳高贵。
小人参眼前一亮，真心夸赞道:“好看！太适合你了。”
“嗯，谢谢。”李瑾毅笑着说。
……
今晚，全国地区家家户户都传出香喷喷饭菜的味道，芳香四溢，笼罩在房子周围久久不散。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雪。
“下雪了！下雪了！”有人发现下雪后，兴奋地朝屋里喊道。
“真的是雪，太好了！”
“终于下雪了，哈哈哈哈哈明年又将是个好年啊！”
“下雪了好啊，雪化了润一润土地，明年春天好播种。”
“下大一点，下大一点！”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
“……”
在美好的愿景中，新的一年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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