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婚期将近，宫里给谢璎宁支了些侍从来，将赵府重新翻修了一遍，这才有了几分前朝府邸的感觉。
廊腰缦回，用上红绸点缀，连门外都挂上了一对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
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生怕旁人不知好事将近。
绣娘带着制作好的婚服上门，来做最后一次修改。
“公主怎么比上回来量尺寸的时候还瘦了些？”绣娘拿着尺子比划了两下，随后直接用针线在婚服上修改了起来。
这位绣娘是绣坊里手艺最好的，三两下就把婚服修改好了。
“这下就合身了。往常那些公子小姐的衣服都要改上两三回才能合身呢。”绣娘将婚服上的一个线头剪去，抚平褶子，就自觉退了出去。
宋嬷嬷捧起折枝牡丹纹镜，照出镜中来回走动的人影。
胸口处大片的牡丹栩栩如生，还有一只彩蝶停在花瓣上。红色的霞帔用了两排珍珠点缀。双手交合，大袖处的绣花成了一副完整的花鸟图。
她转过身来，一只青鸾栖在她的肩头，华丽的尾羽垂至衣摆。
墨绿色的婚服更衬得她身姿如玉。
宋嬷嬷将牡丹镜放到梳妆台上，再将谢璎宁的头发拢至她身后，自然垂下。
谢璎宁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看着镜中身影。
眼前人明明那么熟悉，现在却又多了几分陌生。
喜事将近，，心中却无半点欢喜，更觉悲从中来。
“我从未想过以我的身份，有一天也要给他人做配。”
她忽然想起当年宫中绣娘送来婚服时的情景。
那是一身东黎最高规格的婚服，深青色的翟衣，深红色的缘边，衣身织满了两两相向的五色翟鸟。
而她也不用像现在一样，穿着墨绿去做“绿叶衬红花”的低下姿态。
因为婚服是为了将来准备的，做的大了许多。即使她努力挺直腰板，还会有一节衣摆拖在地上。
镜中少女不施粉黛，满心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公主，战北王府送了几张帖子过来，说是要让您瞧瞧还有没有要宴请的宾客。”
许嬷嬷还是一如既往地急躁，她的声音让谢璎宁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谢璎宁重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擦去眼中泪花，去面对更大的风浪。
一张薄薄的的信纸被摆在萧玦的书案上，写尽了谢璎宁的半生。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被谢氏保护得太好，还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深挖的，直至现在东黎那边的探子才把资料送过来。
“谢氏独女”、“病弱”……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都已经被说烂了。
这年头探子是愈发没用了，还不比街口老太知道的多。
连街口老太都知道那谢璎宁不喜出门，不爱社交，最近参加的赏荷宴还是推脱不掉的。
这资料上居然还能写她性子活泼？！
萧玦被探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反复翻开这张信纸，咬文嚼字，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他想要的信息。
这张资料上除了提到了谢璎宁的父母外，是半点没提及她的其他亲人。
可她的眼睛与楚清弦是如此相像，萧玦不信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少年明媚的笑容还印在脑海里，眼眸明亮，似有星辰洒落其中。
楚清弦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能够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是最了解他的敌人。
天才少年凭空出现，让原本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他屡屡碰壁。
若非因为楚清弦年少经验不足，让他抓住了机会，这场战争还真不一定能够获胜。
他没想过要伤害他，可等他回过神来去找楚清弦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在战场上失踪了。
楚清弦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出现在临江一战中，又消失在临江的战场上。
他的过往无迹可寻。
他像是一点惊鸿，来挽回东黎最后一丝颜面。
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他想要抓住他，梦境却在伸手的那一刻碎了一地。
萧玦将手中的信纸攥成一团。
谢璎宁是他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了，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八月十五，宜嫁娶、纳彩。
是个难得的良辰吉时。
连逐影今日都换下了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衣。
侍女步履匆匆，手中捧着待会出阁时要用的物什。
谢璎宁在天未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嬷嬷们给她梳洗打扮。
窗外还传来了淅沥沥的雨声。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到现在终于有了要停下来的趋势。
今日能来为谢璎宁梳妆的嬷嬷都是些儿女双全、有福气之人。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公主的头发要梳得高高的，带起喜冠来才会好看。”
将头发盘好后，嬷嬷又给谢璎宁上了个珍珠花钿妆。
圆润的珍珠贴在她的脸上，其中最大的贴在她的眉心。最后由谢璎宁轻抿口脂，整个妆容便算是完成了。
宋嬷嬷打开窗，细雨竟在这时奇迹般的停了下来。天光乍破，向屋内倾撒，柔和的阳光正好照在谢璎宁的脸上。
镜中少女挽起长发作妇人打扮，耳边两串排珠耳环和头上的双凤冠更衬得珠光宝气。
一抹红唇并未破坏她的清冷美感，反倒像是将她拉入人间，染上尘世烟火。
谢璎宁忽得瞧见琉璃镜中的一点绿意，她用手指反复磨搓着镜子，确认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匆忙起身伏在窗边，凤冠上坠着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响动。
“宋嬷嬷，这海棠树……是不是抽新芽了？”谢璎宁指着海棠树，语气难掩激动。
宋嬷嬷来到谢璎宁身边，看着海棠树，她也有些难以置信，“还真是。”
之前找了不少人都断言这棵海棠树已经枯死了，早些处理了吧。
可它居然在今天恢复了生机。
枯木逢春。
谢璎宁重回梳妆台前，在妆奁中翻找出一个小盒子。
一朵栀子花静躺在其中。
她将盒子交给宋嬷嬷，“帮我把它埋在海棠树下吧。”
她总觉得这棵海棠树有莫名的熟悉感，就像那副画上看不清的名字一样。
这阵子，她又在赵府找到了许多前朝之物，都是当年赵氏匆忙离京未能来得及带走的。
她在其中看到了一个惊才艳艳的赵小公子的一生。
而且赵氏当年和谢氏居然有联系，家族中长辈从未告诉过她这些事。
这棵海棠树和长曦夫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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