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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裴殊度微微侧身,将受了箭伤的后背朝向寄瑶,一面低头抬手解开绷带结头,态度坦然而熟稔。

        寄瑶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过得片刻,才又看了他后背一眼。

        除了肩胛骨下的那处箭伤,男子矫健的脊背上还有许多新旧交错的伤痕。

        新的那些,是他抱着她滚落山坳时撞上石头的擦伤。

        旧的那些,却是难以分辨的各种兵刃留痕……

        裴殊度静等了半天,也不见身后的人有所动作,偏过头,“怎么了?”

        作为常年征战沙场的将领,换伤药之事于他来说,实属家常便饭。从前在军营,自有军医和护卫帮忙,眼下换成了寄瑶,感觉虽有些奇怪,但还不至于怯场。再说,昨晚她亲口所言,已经帮他换过一次药,按理也应是驾轻就熟了。

        寄瑶定了定神,努力不想其他,解开旧绷带,按着昨夜的方式重新涂抹药膏。

        肩骨下的那道箭伤,皮肉红肿翻裂,极深极重。她指尖触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有些缩紧,根本不敢用力涂抹,只一点点把药膏轻轻摁到伤口上,一面下意识地吹着气。

        裴殊度习惯了军中汉子涂抹伤药的方式,忽然间被如此温柔对待,甚至能感觉少女浅浅的呼吸、不断若隐若撩地吹拂在自己的伤处,霎时有种想要立刻喊停的冲动。

        可同时,又似乎……有些不愿喊停。

        他想起昨晚,她好不容易睡熟,却又像是梦见了前夜洞中与突厥兵缠斗之事,整个人呓语连连、泪珠串串,宛如被风雨摧打的一朵娇花,不由自主地往他胸前依偎,口中泣喘的气息,也是这般丝丝缕缕地渗入了自己的衣襟,牵扯得他心跳亦微微凝滞……

        伤口处,一片清凉。

        裴殊度垂了垂眼,恍恍惚惚间,像是听见她问了句什么。

        他幡然惊醒,开口之际,声音竟已压抑得有些黯哑:“你说什么?”

        寄瑶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能把手臂抬起来些吗?我要缠绷带。”

        裴殊度将手臂抬高了些。

        寄瑶一圈圈地缠裹绷带,人慢慢移到了他的身侧。

        村医交代过,因为伤口在背部,绷带打结最好选在腰部,这样伤者侧躺或者俯卧不会难受,布结也不会硌到伤口。

        她手指下移,挪到了裴殊度紧实的腰间,低头固定着绷带的位置。

        裴殊度侧目凝视她,见她纤细的手指不断摆弄着绷带的末端,打好一个结,又觉得太松,懊恼地微呼了口气,拆开来,又重新再打。

        女孩低着头,全然不知自己发髻一直不断蹭着裴殊度的锁骨。柔软的指尖,时不时触过他的腰间,带着懊恼的呼吸,也尽数拂进了他的臂弯……

        裴殊度扭开头,颈间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沉声道:“行了,我自己来。”

        语毕,也不等寄瑶撤手,兀自挪开了些距离,抑着肩臂拉扯的剧痛,迅速系好了绷带。

        寄瑶有些怔愣,坐在一旁看他打好结,兀自沉默下来。

        她手上力气小,好几次都固定不住布条,所以打结总是打得有些松。

        没想到裴殊度这般不耐烦,宁可冒着拉裂开伤口的风险,自己动手去绑。

        行吧,他爱自己绑就自己绑,反正她靠近看他,心里还犯怵的慌呢……

        寄瑶收起换下的旧绷带,起身走到了一旁。

        裴殊度拉上衣袍,觑了眼寄瑶的背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或是过激了些。

        他沉默一瞬,调转话题,肃色道:“临行前,我跟穆昭他们打过暗语,他们应当知道往这一带寻来,不出几日便会到。”

        寄瑶听他提起正事,也没再拘于情绪,转身问道:“那之后,我们就一直留在高昌吗?”

        她原先一直以为,裴殊度是要在边境会见什么要人,没想到他竟一路跑进了高昌地界。

        高昌人的汉话说得不错,若是会见本地官员,犯不着让她千里迢迢跟来做通译吧?

        裴殊度问寄瑶,“还记得上次你在西平遇见的嚈哒流民?”

        寄瑶点了点头。

        裴殊度道:“突厥一向眼红大魏与波斯的贸易收益,之前数次在边境生事,一则想要占住北新道,二则也想趁机窃取中原制丝制瓷的技艺,从此彻底掌控住西域通商的命脉。”

        “波斯人和嚈哒人皆信奉拜火教,突厥便利用这一点,控制住了拜火教中所谓的几名法师,先是让他们试图偷运蚕茧出关,后来又挑唆流民作乱,因此才有了你在西平所遇之事。”

        寄瑶道:“那……高昌国又与此有何关系?”

        “有关系。”

        “大魏自高祖时起,因为边境连年混战,逐渐失去了对北新道的管辖权,如今商道的一大半,皆在高昌境内。大魏要想彻底解决西域战乱的根源,就必须重新拿回对商道的管辖权,建立起各族人、多数人皆能受惠的秩序。”

        “高昌和嚈哒一样,因为利益的关系,时常被突厥利用,但对大魏并没有实质上的威胁,其实更适合做我们的盟友。上次跟你交谈过的那个嚈哒老者,是拜火教中的长老,从前亦曾效力过波斯王室,据他招供所言,突厥似有意邀约波斯结盟,眼下波斯的使臣正在前往突厥汗廷的途中,不日就要抵达高昌。”

        寄瑶依稀明白过来,“所以……你是想去高昌拦截波斯使臣,说服他们答应与大魏合作?”

        裴殊度点了点头。

        最理想的结果,是能与三方同时达成协议,重启北新道,开启互市,彻底将突厥的影响力隔阻在西域以外。

        寄瑶想到那样的可能,不觉也有些兴奋。

        北新道的规模远胜河西、安西商道,若能重新启用,边境百姓自然直接受益,而朝廷获利的商税亦不容小觑,于国于民,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可转念思忖,又觉似有不妥,“可这样的事,不该是由朝廷出面吗?”

        “西北之事,向来无需朝廷插手。”

        裴殊度神色淡漠,“且朝廷若肯管,早就管了。”

        寄瑶自小在京中长大,敬畏朝权皇权已成习惯,眼下下意识想要反驳,又不禁踯躅住。

        当初西北成了烂摊子,朝廷不闻不问,以至于从前的边境居民流亡进了西域诸国,成了别国的臣民。

        现在缙王府做大,朝廷想要节制裴殊度的军权,自然也不会帮着西北整肃商道。

        她斟酌片刻,谏言道:“虽是如此,但殿下还是应该跟朝廷商量一下。从前朝廷不管,现在却未必也不管。”

        圣上病重,朝中势力交迭,若是东宫监国,昔日的政令未必会一直延续下去。

        而且圣上本就有意试探打压,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找裴殊度的错处。若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以大不敬的罪名参奏一本,那整个沈氏、她的父母兄长,都可能会被牵连问责……

        寄瑶思绪纷杂,恍惚间觉得裴殊度投向自己的目光,似有些幽冷之意。

        “殿下?”

        她回望向他,试探出声。

        裴殊度移开视线,“别乱叫。”

        寄瑶也反应了过来。

        适才换成了谏言的口吻,称谓便不由得正式起来。

        但眼下既是隐瞒了身份,自是不能再用这样的称呼。

        可不叫殿下,又该叫什么?

        寄瑶想起自己给他安排的烽燧军官身份,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我……叫将军?或者……郎主?”

        裴殊度沉默了会儿,低头整理袍带,语气疏冷:

        “随便。”

        寄瑶见他像是又冷淡起来,一时不知所谓。

        不让叫殿下的是他,改了称谓跟他商量,他又黑着一张脸。

        这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性情。

        只眼下自己与他荣辱相连,将来归宿也指望于他一念之间,除了尽力配合,亦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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