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缘起缘灭（完结）
佛子的手段已经被消磨殆尽了，而牧轩本身却没有太大消耗。可是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身边的人，无论是故友还是兄弟，亦或是引路人，哪怕是天庭旧部，甚至是心爱的人，也都在这一战死伤殆尽，唯独剩下了飘渺和乌日帝尊。
灵域活下来了一些牧轩认识的修士，譬如圣鸿蒙，梦道仙子，万道寂等人。鬼王也活了下来。
除了鬼王之外，其余的三位其实牧轩并不熟悉。
曾经一路走来，同层次的天才也好，庸人也罢，数都数不尽。而现在只剩下三三两两，前路茫茫，悲怆凄凉兮。
牧轩困住佛子，太元锁神域里，任他如何，手段再多，也都走到了穷途末路。
“牧轩……我已经败了，你的手段很多，甚至还没有真正动用。你身边的那些人已经替你征战过了，你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佛子生命气息流逝，他没有心思再战，而是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番话。
“你想拖延时间吗？我给你个机会，我会让你知道，哪怕没有他们，我依然能够灭你。”牧轩眼神冰冷，但是还存在着一丝希望。
“不，我没有拖延时间，也没有什么后手……还有，你败了，败的一败涂地。”
佛子体貌衰佬，下场令人唏嘘。
“我知你怎么想，灭了我再开一界，你做上苍，重整苍生。”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好好用你的本源仙眼看看吧，我走过最漫长的路……我们都一样。”
佛子自嘲的笑着，最后他没有死在牧轩手中，而是选择自我了解。
随着佛子的死亡，一切都崩解了。什么天命之力，什么法则之力，什么大道八宝，都消散了。
原本的世界碎片也彻底消弭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除了牧轩所拥有的东西以外，还有佛子留下的一缕气息之外，一切都没了，包括他乾坤袖里面的苍生，也全部蒸发。
他们似乎不曾存在过，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诞生过。这片虚无是绝对的虚无，没有任何东西，连混沌气息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牧轩才明白《瞒天古经》真正的意义何在。
当世界湮灭，一切不复存在。这个世界所衍生的东西都会随之消散。
唯有修炼古经的人，能够瞒过上苍，甚至是瞒过一切规则或者无规则的东西，从里面跳脱出来，不受这一切的影响。
如今牧轩拥有的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袖中界，里面的世界与四域无异，可却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那些植被也很生硬，自从出现之后再也没有生长过，仿佛永远定格在哪里。
袖中的世界没有风，没有雨，没有气候，单一的白天，太阳也只不过是一团灵气罢了。
山很寂静，河流不曾流动，一切都定格在那里。
这便是牧轩所拥有的一切，就连仅剩下来的那些故人，也随着世界的湮灭而湮灭了。
无尽的虚空中，牧轩微微叹息一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不存在了。
“我从很远很远的亘古征战，踏过时光长河，在每一个时代留下足迹，对抗所谓的上苍……战至最后，一切都是一场空。我本为了神女而战，她的存在太过完美，上苍不允许她存在。后来我夺得了上苍的东西，硬是把这份完美的存在变得有缺，才得以让她活下来……”
“上苍你为何不能饶恕？你说……我败了，没错，我真的败了……”
“如今我为清逸绫战，至少把她留住。可是这两个蠢女人，争着为了我去死。老子征战了无数岁月，怎么会没有后手，何须你们瞎操心！”
牧轩很心痛，无尽的虚空，只有他一个人独白。
虚无中，他陷入了沉寂，从此闭上了眸子，深深地睡去。
这里没有任何规则，不存在时间，不存在生死。
佛子临死前留下一缕气息，想让牧轩观摩。然而牧轩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当回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牧轩依然闭着眸子。实际上他是假寐，只是陷入了深思。
佛子的那些话，起初牧轩并不在意。可是越往后，那些话越发像魔咒一样，回荡在牧轩的脑海中。
这里不存在时间，不存在一切。无论多久，都是保持原来的样子。如果换成原本的世界，这一次沉思，恐怕比他征战的岁月还要长久。
牧轩勾起那一缕气息，动用本源仙眼，追溯了过去。
牧轩追溯到本质，这缕气息并不是上苍，而是一位很平凡的人。也是因为某种原因，并不认可上苍。
他的手段比起牧轩，只多不少！
佛子的一切在牧轩脑海中飞速闪过，却是无比详细。
佛子和牧一样，战到最后一无所有。他选择了再开一界，把曾经所有的人塑造出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故人与我，只能存在其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佛子沉寂了很久很久，在这一片没有时间的虚无，实际上连一瞬间都不到。
最后佛子做了一个决定，他留下了自己，选择成为了上苍，在开一界，掌控所有。
他创造了宇宙，创造了星辰，创造了四域，还有无数生物。
佛子以为，只要创造足够多的生物，任他岁月荏苒，只要时间够长，哪怕是一亿年，百亿年，万亿年，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想等下去。
无数的生物诞生到覆灭，也许总有那么一些人与原先的那些人一模一样。只要时间够久，拥有无尽的时间，总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佛子就凭借着这一点希望，等了太久太久。慢慢的他才知道，没有什么两全之法。既然自己活下去了，那么原先的那些故人、家人、爱人都不可能出现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诞生这些人的条件。
佛子心中牵挂的，挂念的，始终是那些不存在的家伙。他们好像从未出现过，却在佛子内心深处流下了最浓烈的一笔。
原来世界上最可悲的东西并非生与死，而是挂念的那些人，不在这个世界了。不仅不在这个世界，神主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哪怕历经无数岁月，都找不到和他们相似的人。
很久之后，一位自称魔子的家伙出现了，他似乎对着天地不是很满意。
他似乎要走佛子的老路了。
于是乎上苍便起了兴趣，从魔子身上剥离出一半，注入自己的意志。
后来不断的安排阻拦，因为上苍想看看，这个魔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是否能够超越自己。
可事实上，牧轩走到今天，还是停留在了佛子身后。
如今牧轩面临三个选择。
第一，永远在这里沉寂，直到有一天不愿意存在，一切都会湮灭，就连自己也会。
第二，走佛子的路，留下自己，再创生命。
第三，把故人带回来，自己彻底消失。
牧轩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佛子说自己败了，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无论自己做的多么好，多么完美，多么漂亮，从决定逆天行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败了！
牧轩思索了很久，不管怎么样。他永远不可能和神女、清逸绫当中任何一位同时存在。往后的选择，他们之间也不会再碰面，不会有任何交集，甚至不会知道对方的存在。
要么你们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我一人怀念一些不存在的人。
或者我从未出现过，从未打扰过你们的生活。
一边是保全自己，让自己永远处在煎熬中。
另一边是保全别人，自己彻底被抹去。其他人的生活依旧如常，只是不再认识自己，没有和自己有关的事情罢了。
牧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走过最漫长的路失败了，我试试另一条路吧……”
牧轩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从绝望变成了深邃。虽然这一次依旧会失败，但还是要做，至少不能让一切成为虚无，至少要存在一些什么。
牧轩大袖一甩，袖口破碎，一片世界出现在虚无之中。
这一方世界包含了原来的四域，却又比四域更大，更加广袤。但是在虚无中，并不能长久存在。
牧轩撑开太元锁神域，前后距离是一个天文数字，大到夸张。
牧轩想要以太元锁神域代替原先的宇宙。比起宇宙，太元锁神域更加稳定，即便是帝境之上也没办法轻易破碎它。
锁神域里面一片黑暗，牧轩呼出一口气，气息里面蕴藏的灵气开始凝聚，化成了无数星辰。而四域就坐落在锁神域的中心位置。
牧轩仔细的打量着四域，觉得很不满意，挥手便把它打碎了。
无数的碎片漂浮在太元锁神域里面，牧轩随手抓起一把，缔造了一片比四域大的地方。
余下的碎片分布在太元锁神域的各处，皆成为一片可承载生物的土地。
牧轩有吐出一缕气息，化成这宇宙中的混沌之气，供养这些土地不枯竭，供养太元锁神域不覆灭，甚至慢慢扩大。
牧轩的魔气也好，灵气也罢，都是无穷无尽的，可为这个世界带来源源不断的能量。
大体的框架构建好之后，牧轩停下了。他并不想按照原先的四域照搬，而是想开创一套新的体系。
四域这片地方，牧轩打算全部承载人类。至于妖、灵，牧轩打算衍生极小一部分。
而那些从四域脱落下来的碎土，承载着无数的妖、灵。
三种生物的生活环境基本定好，唯独没有定鬼。
牧轩打算设立真正的轮回，一个人命运好坏，福报孽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渺小的凡人，或者是高高在上的神，都要在这法则之内！
至此，牧轩已经没有任何能动用的东西了，也是时候让那些曾经存在的人回来了。
牧轩吐出一口魔气，太元锁神域里面，不同的土地生出了不同的环境或是植被。
牧轩的肉身腐朽，在锁神域最深处，生成了一片承载之地。这里承载一切死去的生物，称之为鬼。
以肉身为载体，灵魂为核心，进行永无止境的轮回。
轮回是牧轩的一颗眼球所化，本源仙眼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每一世，个体的好与坏由它来辩，再决定这一缕灵魂下一世该做什么，成为什么。
“每一世记忆不能相通，鬼王担任秩序的守护，渡念尘负责镇压灵魂，孟女负责清除灵魂每一世的记忆……”
牧轩喃喃自语，他很认真，但他没有忘记真正要做的事情——自己彻底消失，换昔日之人归来。
牧轩一狠心，整个肉身开始消弭，与这个世界融入一体，成为世界意志与法则秩序。
四域里，所有人都活了过来，无一例外。
那些故人都回来了，他们的记忆停留在大战之前的阶段，不过世界格局却有巨大的变化。
这个世界没有禁地，没有小胖子，也没有牧轩。但凡与他们有关的事情和记忆，所有人的脑海都不存在这些。
西洲依旧是人域，天牧国还存在。这片国土非常繁荣，往来贸易者形体各异，文化交融。
天牧帝与四域交好，国力强大，就连他本身也有神尊实力。
南疆依旧是人类的主场，不过也有一部分的灵。
圣鸿蒙、万道寂、梦道仙子徐梦露三位准帝掌控灵域几千万里疆土。
圣鸿蒙致力于争夺天命，斩尽天之骄子，蕴养无敌姿态。
万道寂无心争帝，四处云游，于凡俗世间留下一段又一段奇谈。
梦道仙子已经超脱，实力臻至化境，翻手间可夺天地造化。她开创大梦道场，传道授业，亦无心争帝。
东荒妖域，青丘依然存在，如今已经鼎盛到一个恐怖的地步。青丘狐帝退位，如今少帝清少阳执掌。
青丘帝姬清逸绫很少踏出青丘，她依旧是那个懵懂的女孩。她就像是世间最璀璨最美丽的宝藏，从未有人开启，也没谁有资格开启。
青尧也继承龙族妖主，其昌盛仅次于青丘。
北荒则是垫底的存在，这里常有孤魂野鬼游荡，修行受到极大的干扰，导致这一域几乎诞生不出来强者。
……
青丘境内。
清少阳丰神如玉，一身淡青色袍子，头戴玉冠，双眸锐利，浑身缭绕灵气，周身有龙凤异象，宛若仙神中的帝者。
他轻轻的敲打了一下清逸绫的额头，如今清逸绫已经长大，但是心领还是无比的单纯。
清逸绫身材高挑，身着白衣，腰配玉环，周身灵气缭绕，长发垂落，双眸灵动，眉宇间的红色印记更是增添了一缕灵气。绫罗丝带缠在腰臂间，随着灵气舞动，宛若画中仙人，世间怎会有如此容颜？
“逸绫也不小了，快要到嫁人的年纪咯，也不知道钟意哪家公子，不如帝兄帮你把把关？”
清少阳没有摆出一副帝者的样子，此刻他是一位宠溺妹妹的哥哥。
“啊……帝兄，我……我还不想嫁人。”
清逸绫娇羞欲滴，仿佛一朵含羞的妙花。
“帝兄都没有娶妻，反倒催促起我了……”清逸绫小小声说道，眼神还时不时的偷偷瞥一眼清少阳。
“好，遂你愿。等你看上哪家圣子、神子就告诉帝兄，帮你把关。”清少阳乐呵呵的笑着，眼神中尽是宠溺。
在一旁的大树和老乌龟笑得不亦乐乎。
“老龟我就觉得看墨丹青不错，人家可是墨笔神帝的后人，家底深厚，实力不弱，长相也不错，不如老龟我给你们牵线？”
老乌龟哈哈笑道。
老树啪的一下甩到了它的王八壳子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俩老家伙立马打起来了！
王八撕咬老树的根，差点咬断。
老树大骂道：“老王八，你差点把我的根咬掉！”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吃我的蛋！”老龟也叫骂道。
“呸！你咬我根还有理了？”
“你吃我的蛋！”
“你咬我的根！”
“你吃我的蛋！”
“老王八，你内涵我是不是？”
“是你先内涵我的！”
“……”
清逸绫笑着看两位前辈打闹，笑得花枝乱颤。这一笑美极了，脚下遍地花开，就连喜鹊都被招引了过来。它们衔着细藤和花儿，编织花环戴在她头上，就好像众星捧月那般。
很快，清逸绫平淡了情绪，有些沉闷道：“帝兄，我又做梦了……”
“还是梦见那个人吗？”
“嗯，一直是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可又感觉好熟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我知道，他不是妖，他是人。”
清少阳轻轻点头，刮了一下清逸绫的鼻尖，说道：“放心吧，帝兄已经派出十万妖兵满世界找这个人，一旦找到他，立刻告诉你。”
“找不到的……我想自己出去看看，说不定会遇见这个人。”清逸绫皱着眉头，神色动人。
沉默了很久，清少阳做了个决定。他开口说道：“去吧，世界很大，终归要出去看看。”
随后，清逸绫告辞清少阳，踏出青丘，行走于凡尘俗世中。
除了她，还有一位叫做曲无终的女子，也在凡尘世俗中行走，她们找着相同的一人，只有她们知道那个人，虽然不知道长相，却很清楚那种感觉。
岁月荏苒，时光流逝，千百年过去，时代更迭。
圣鸿蒙已经成为了当世神帝，承载天命，掌四域生死，意气风发。
清逸绫与曲无终在凡俗中相识，她们成为了彼此的知己。同样的身影，她们找了千百年，依旧没有找到。
“他真的存在吗？”
“或许吧，行走于尘世间，若是有缘分，终有一天会相遇……”
千年万年过去，她们已经在寻找。
清逸绫实力早超脱，曲无终亦如此。
她们行走凡俗，踏过世间每一寸土地。后来他们踏入宇宙，去其他的地方寻找。
清逸绫甚至闯过所有的绝地、死地还有生命禁区。
曲无终则是打入轮回，只为寻求梦中的背影。
再后来，他们的梦变了。不止梦到单纯的身影，还有那个男子的话：“对不起……我败了。我好想你……还记得我吗？”
自这一日起，清逸绫收集四海八荒，甚至于九天十地的所有洞察之术，以及不世秘术，只为知晓说话的男子。
曲无终则是打的万族皆寂，打压神帝，镇压四域，横渡宇宙星空无数距离，带走了无数拥有先天瞳、先天骨，或是其他身怀神异的修士。
就连洞察类的法器，甚至于先天法器都镇压了。
当无数的秘法堆积，当无数的神异者施展神通，无数法器催动，这一刻，这片宇宙的枷锁被打开了，法则再也封不住她们脑海中的东西。
关于牧轩的一切都在她们脑海中浮现，往事历历在目，恍若隔日，却又相距甚远。而这个距离，恐怕十生十世、百生百世、千生万世乃至于生生世世都无法跨越！
这是令人绝望的距离，绝望到无能为力，绝望到窒息。
我爱你，而是却从未在这个世间出现过。你让我魂牵梦萦，可你却从来不曾存在。这种痛苦，这种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她们解开了脑海中的枷锁，最后又回归于凡尘俗世。
清逸绫折了一枝花封印在心中，无数岁月后，又诞生了一朵花，恰好被曲无终折去。这两朵花一模一样，就算是帝境之上也找不到丝毫不一样的地方。
是啊，无数岁月，会出现两朵一模一样的花，相似的也有很多。可是从未有和牧轩一样的人出现，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
也许这个世间根本不存在生成牧轩的条件，就连相似的都没有出现过。
凡尘俗世，缘起缘灭，无数生物埋骨时间长河，和牧轩相似的人从未出现。
缘起于梦中，缘灭于现实。
清逸绫可以放弃，曲无终也没有，她们找遍了宇宙的每一寸角落，每一个时代都有她们的身影。无论过了十年、百年、千年、万年，她们从未停止。
也许终有一天她们会找到这么一个人，也许不能……
即便是找到了，这个人已然不是牧轩。
从魔主逆天而行的那一刻起，一切的结果已经注定了。哪怕破碎了整个世界，破碎了所有规则，依然逃不过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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