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郜郗梦见自己在不停下坠。
伸手触去皆是虚空，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失重感使他莫名心悸。郜郗捂着心口坠入漩涡，阴暗逐渐被吞没取代，暖洋洋的热意照在他脸上，睁眼便是鸟语花香。
郜郗顺着花盛开的方向往里走，眼前渐渐出现了一座浮空石像。这座石像雕刻的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小男孩，他的背后有一对儿比自己小上一些的天使之翼，手里则拿着一把张开的小弓。
这让郜郗联想到了神话传说里的爱神丘比特。
通往石像的阶梯为白玉铺就而成，凉薄剔透。
郜郗缓步前行，刚踏上第一阶台阶便觉背上两股力量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一双翅膀呈流线状于身侧张开，绒白细软的羽毛随风翻飞，飘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郜郗神色寡淡，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攀爬。
在看到翅膀颜色时他便已然知晓自己身处梦境之中，所以他什么都不在意，因为在意也没有用。
临到尽头才发现雕像的面容竟与人面桃花一模一样。
郜郗眯起眸子细细打量，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见雕像前面突兀浮现一抹白光，庄严肃穆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焚成神之香，堕五戒之路。”
“违背神意者，死！”
执着弓箭的雕像突然动作起来，箭尖凝聚了点点白光托着流星尾朝他的方向疾速射来。郜郗平抬右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试图阻止箭的冲势，然而那箭却如空气般穿透他的掌心，又在触碰胸膛的瞬间凝成实体重重插入他的心脏。
“……唔！”眼前的阶梯和圣台全部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跪去。郜郗单膝跪在台阶上勉力支撑身体，想拔箭偏又触碰不到，耳边嗡鸣声一阵强过一阵，给他一种自己随时都会死去的预感。
“五戒香，戒嫉妒，戒欲望，戒欺瞒，戒怨恨，戒绝望，守五戒者方可蜕变成神。”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郜郗感觉到有一双眼在头顶审视着他，可他根本无力抬头探个究竟。
“五戒破三，前路危矣。坚守本心，勿要入魔。”
声音忽的洪亮又忽的退去，雌雄莫辨，空灵又沉重。郜郗在利器锥心的疼痛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却又因着注意力无法集中无法分析透彻。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整个空间突然出现剧烈震荡，不管箭还是雕像，甚至连空间皆是化为一道道绿色光点漂浮而上，聚在一起如泡沫般散于无形。
郜郗的神识随着空间的崩塌被强硬踢出。他捂着脑袋从床上猛然坐起，太阳穴突突个不停，像是有一双手在疯狂撕扯他的神经，头痛欲裂。
墙上绘制的天使壁画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奇怪的是周围没有司尧的身影，这让郜郗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在他沉睡期间敌人打上门了。
随意披了件衣服下床出门，走廊里黑且静，藏匿在暗处的镜子里映照出他毫无血色的脸。郜郗脚下生风，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穿过镜子迷宫出现在了司尧房门口。
他手触在门身上就欲推门，却突然被人拽住衣角。郜郗回首望去，粉色龙卷散去后人面桃花的身影现于其中，正抿着嘴怯怯地揪着他的衣角。
“有事？”郜郗问她，人面桃花却躲避他的视线不敢直视，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一样。
郜郗心头疑虑骤增，用法力轻轻一震挣脱她的手，略显焦急地推开那扇门。
“……郜郗哥哥！”
人面桃花回神想要阻拦，却被里面传出的一道声音制止：“好了小桃花，我就是换个衣服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司尧大人。”
人面桃花垂眸一揖，身体化为飞花流入镜子迷宫，竟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同郜郗告别。
郜郗越发觉得反常和不安，几乎可以说是冲进了司尧房间，失去了往日惯常的冷静从容。
站在床边慢条斯理系着衣带的司尧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松衣带从指缝溜走滑落在地，露出一截骨感肩膀。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手抖……”司尧打趣自己一句弯腰去捡衣带，却在半路被人锁住腰整个搂住。
“怎么了？”司尧抬手想摸郜郗的背，结果手被按住不说，眼睛也被郜郗另一只手覆住。
温热的唇印上他的，轻柔吸吮，野蛮侵入。
司尧仰头任亲，尽量在唇舌交锋中显得自己悠然自得，游刃有余。
这次接吻的时间比以往来的都要长，郜郗也没像前几次一样不小心咬伤他。司尧喉结滚动不住吞咽，勉力维持站姿承受着这甜蜜的煎熬。
终于，覆于眼上的手挪开，郜郗离开他的唇，一挪脚踩着他的衣带踢的更远。
“……”
司尧愣了一下后看着郜郗板起的脸摇头失笑：“欺负人之后理直气壮的样子也很可爱，真拿你没办法。”
他说着就要挪步去捡，郜郗却抢在他前面把他拦腰抱起，带着一股狠劲轻柔的把他摔上了床。
“你知道自我进来后自己就没动过地方吗？！”郜郗虚压着他，恨不得直接咬死又心疼的五内俱焚，“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腥气，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说完他也不等司尧回答就去扯他的衣服。
“郜郗！”司尧从他钢铁般的指缝里努力拽回自己的衣服，“刚醒就玩的这么激烈很伤身体的……”
“那你就别动！”
郜郗发了狠，直接用法力把衣服震碎。在司尧的拼命遮掩下，他还是看到了他身体上数不清的狰狞痕迹和尚在流血的下身。
几乎是一瞬间血液逆流，郜郗眸光呆滞，好半天才消化这个事实，从唇里僵硬挤出几个字来，“……是……我？”
“……我也不知道回答是别人和是你之间哪个更好一点……”司尧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攥住他一只手安慰道：“没事，其实我也是自愿的，不然我肯定会制止你的。”
郜郗不言语，冷脸甩开司尧的手，俯身去查看他的伤口。
“郜郗……”司尧有点儿耳热，别开眼不好意思看他，嘴里胡乱说着话，“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只是觉得被你看到有点儿尴尬才想瞒住你……”
“我在醒来前入魔了是吗？”郜郗打断他面色凝重。
“别这个表情啊……”司尧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指尖顺着他拧起的眉头声音温柔，“就算入魔也是变成色魔，我下次做好准备工作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失手杀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
郜郗情绪不稳，眉眼间戾气浓重。他用手抚过司尧身上每一道痕迹，每触到一个就痛恨自己一分，牙关咬得死紧，睚眦欲裂。
在司尧开口安抚前，郜郗就已做好决定：“神谕院要是派人来了就让他们把我带走吧，我愿意行蜕骨之术散去一切法力，从此久居琉璃居再不出现于世人面前。”
“……郜郗，别开这种玩笑，你知道蜕骨之术有多疼多危险吗，就算是你也有半路丢了性命的风险。”司尧扯了扯嘴角，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个笑脸来，“你想干什么都行，唯独这一点我不答应。”
“那你有办法让我不入魔吗？”
郜郗抓着司尧的手按在左胸下方，用最平静的表情撒着最违心的谎，“司尧，你知道我最看重什么，入魔对我来说比死都难受，我再也不想面对那样的自己。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哪怕是九死一生，我也要选择维持尊严。”
“……好……好……好！”
司尧连说了三声好后从床上跃起，结界破碎的感觉让他难受的闷哼了声。神识里有几张熟面孔已经快冲到这边，司尧身上光芒一闪，法杖和战袍以悉数装备好。
“神谕院的人已经来了。”
司尧用法杖支撑着身体背对着郜郗悲凉笑道：“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坚持。如果你信那帮人大过信于我的话，就和他们联手对付我吧。”
法杖上冒出幽幽蓝光，司尧屏息蓄力，视线透过玻璃定格在正往这边疾驰而来的曜星身上。
泛着冰寒之气的水流在他周身旋转，马上就要凝成形时却忽的散去，司尧身形晃了晃，转过头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郜郗，连一个音也没能发出就失去意识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郜郗收手托住他的腰身，弯腰把已经昏迷的司尧抱起来放在床上喃喃自语道：“永远都不会对我设防，真是个笨蛋……”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无法容忍自己做出伤害你的事。”
郜郗俯身细心替司尧掖好被子，手指延着他的耳廓摩挲到耳垂，恋恋不舍地捏了捏方才起身，迈着决绝的步伐踏入前方等待着他的未知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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