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景瑜眼神冷静得可怕，他花了整节课的时间整理思绪、思考对策并推演可行性。发现几个难题都卡壳在实施的第一步上。
想迈出这一步，他需要支撑行动的钱，还有足够的时间——而这是他现在最缺的两样东西。
伤害妹妹的人渣是她就读学校的门卫，姓魏，头发全白，看起来最少有七十岁，大家都称呼他“魏老头”。前世景瑜有能力教训他时，那老头已经八十多，刚去世不久。他的邻居说老人是在睡梦中去世的，很安详。
……凭什么？！他毁了一个女孩，凭什么还能舒舒服服活那么久？
每当想起这些，怒气就像不会熄灭的野火一样，在景瑜的心中灼烧。如今他依旧愤怒，但不会再被这份愤怒冲昏头脑。
魏老头在笠阳附小做门卫多年，非常有可能，妹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是最后一个。性教育缺失的小孩子懂什么呢？许多时候被猥亵了自己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告诉家长。
一再犯下罪行，却没被发现，也没受到惩罚——这种情况下，坏人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甚至，除了猥亵幼童，魏老头还有可能犯下过其他罪行。因为一旦越线，人的底线就会越来越低。
只要走过，必定留下痕迹。魏老头也不是高智商罪犯，不可能一直没留下任何证据。
景瑜将代表魏老头的字母w圈起来。
首先要避免妹妹受伤害。要是母亲愿意给妹妹转学到镇上，她们和奶奶一起住是最理想的情况。景瑜自己不需要人照顾，申请住学校宿舍就可以。
但现实是，母亲如果没和继父离婚，是不会考虑带妹妹离开市里的。想让他们离婚，需要先让母亲明白早点继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继父伪装得太好，景瑜没法一句话就扭转继父在母亲心中的形象，只能徐徐图之。
可景瑜油不敢拖太久。他可以每天接送妹妹上下学，让妹妹警惕和远离魏老头，提高她的安全意识……但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
小孩子被人渣猥亵了，难道是小孩子天真单纯的错吗？是那些人渣的错！坏人只要活着就会想要做坏事，不是伤害这个孩子，就会伤害那个孩子！
景瑜眼神渐冷，将圈住的“w”打个叉。既然妹妹转学不容易，他就让这个人渣再也不能做坏事。活到七十岁，那人也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了。
不过，在展开行动之前，景瑜还需要一部智能手机，能拍照和录音的那种。
是的，景瑜这时连个手机都没有。前世奶奶曾想送他一个，作为高中入学礼物。因为现在连小学生都有手机，高中生更是人手一部，有的甚至都换过几次手机了。奶奶不想景瑜因此自卑，再说有手机查学习资料也方便。
但景瑜不是爱攀比的性格，他被奶奶教育得足够自立自强，不会将自己的自尊心和一部手机等同。何况很多高校都禁止学生带手机到校，可见手机对学生成绩的影响也是有利有弊的。再考虑到家中经济条件，景瑜就没有要。
那时他身上唯一的电子产品是个电子手表，是他小学时为方便考试时看时间，花二十多块钱买的。用到高中时手表已兢兢业业地工作七八年，换过几次纽扣电池，时间也很准。
把整理思绪的草稿本收起，上午的放学铃声一响，景瑜就收拾好书包，打算去办公室找老师请假。
下午的三节课是物理、化学和体育。前两门以他现在的知识水平基本听不懂，等他复习完高一的课本再学这些比较好。更重要的是，他想回镇上一趟看望奶奶，顺便拿一下自己初中和小学的数学课本和笔记。
回来时，应该差不多赶上妹妹放学，他可以去接了妹妹一起回继父家。
景瑜找到办公室，用继父发高烧要自己给他送药的借口，向班主任请到了病假——反正他一点都不在乎这随口一咒会不会成真。
这个借口也不会被拆穿。因为班主任没有他继父的号码，只有他奶奶的。而且继父对他的关爱只是表面伪装，实际一点都不关心他，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和学校联系找他。
继兄赵斌与景瑜同龄也同校，但两人不同姓不同班，继兄也从未承认自己算他“弟弟”，在学校撞见都装不认识他。班主任自然也无从知道两人的关系。
无从查证，加上这学生虽然过往成绩不算优秀，但向来乖巧好学，所以班主任很干脆地允了假。
景瑜拿到班主任签字同意的请假条，和好友打过招呼后，在他艳羡的目光中与他挥手告别，朝校门口走去。
门卫正在门卫室里坐着休息，这时间学生都在学校食堂吃午饭，校门口内外门可罗雀，他也能坐下偷个闲。坐着时，他的视线也会不时查看监控屏幕和门卫室外的，这样一来人他就能及时发现。
所以一瘦高少年顶着烈日，朝校门口走过来时，门卫立即发现了。然后他就注意到少年与同龄人的明显不同：给人感觉很沉稳，一点浮躁都没有。
这个年龄的男生是绝不会顶着大太阳还一步一步老实走的。他们精力旺盛，沉不住气，会一口气冲过来，冲不动的就跑跑停停走走。赶到门卫室时总是像小牛犊一样，呼呼喘着粗气。
就算和这少年一样快步匀速走的，走路时那脚步也是飘的，手臂挥舞带着风。好像没有一根绳拴着，他们就浮躁得能飘到天上去，地球引力留不住他们。
门卫接过少年礼貌递过来的请假条，检查无误后，让他在出入登记本上签个字，才可以走。
少年趴到桌上签字的时候，门卫注意到校门口停了辆熟悉的轿车，车前窗对外有张盖章的出入证，证明这是可以直接放行的车。
门卫赶忙按下开关，校门缓缓打开，轿车平稳地开进来。门卫心中啧啧：有钱人家大少爷就是不一样！午饭不吃学校食堂，都让家里厨师专门做。估计送到了打开，都还冒着热气吧？
他感慨间，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签好了”。门卫回神扫视登记本，发现少年的字如其人，“景瑜”两个字写的漂亮干净，精神又耐看。这得是专门练过吧？
景瑜走出门卫室，看一眼远去的轿车尾巴，和教学楼上下来、走到轿车边的人影。忽得想起傅宴行曾陪他去学校食堂，两人一起吃面。景瑜一碗吃完，汤都喝下去半碗了，傅宴行一口没动。
在一起后他才知道，傅宴行从不碰外面的食物，至于理由——
宴会上，傅宴行微笑着将别人献殷勤送上的高档洋酒倒进洗手池：“谁知道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流水冲走了所有红酒痕迹。还有别人端来的蛋糕点心，都进了垃圾桶。
走出洗手间后，傅宴行依旧是那位受众人追捧、风度翩翩的影帝。
后来，景瑜为给傅宴行庆祝生日，学着自制蛋糕，意外味道和外形都做得不错。但傅宴行当晚直接拉他去床上庆祝，等第二天景瑜睡醒时，傅宴行赶行程已经离开。
客厅桌面上，被人彻底无视的蛋糕，表面的奶油已经融化。
景瑜不爱吃甜品，那个蛋糕他放进冰箱保鲜，花了一周才吃完。那之后他对烘焙失去了兴趣，把只使用过一次的烤箱送给了工作室的化妆师。
诸如此类的记忆很多，它们就像生长在手指上的倒刺，是景瑜一直回避不去多想的部分。一个不经意间勾到撕开，便会露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似乎感觉到了在被人注视，傅宴行看了过来。景瑜只当没有察觉他的冷冽视线，和门卫告别后走出了学校大门。
傅宴行和那些过往如何，他都已经不会在意了。
景瑜走在人行道上，树荫给他送来清凉。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唇边不觉多了笑容，虽然还有许多难题没有解决，但他已经不会再画地为牢，从此，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边哼歌轻快走着，景瑜一边翻遍全身口袋和书包，最后只找到一张十元的纸钞和三个钢镚，而坐大巴车回镇上来回需要30元。于是他循着记忆朝继父家走去——他要先去向继父要打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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