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挖井是个大工程
顾应山故意磨磨蹭蹭的，一想到要面对那么多人的期望，他就想躲起来。但现在躲起来反而更奇怪，只能晚一会儿面对了。
没想到等顾应山带着一行人到了祠堂门口后，看到的竟然不是殷殷切切的目光，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祠堂门口就地挖坑，上面架着大铁锅，下面烧着柴火，旁边还有一堆备用柴火。人人手上提着一个布袋或者两三把蔬菜，只有族长一个人又提着干肉又提着布袋。
魏盛看到顾应山疑惑，连忙甩了甩自己手上的干肉说：“找水脉要很久，挖井也是个大工程，费时费力。想开个好头，开始就要让出力的人吃饱。”
顾应山在农村生活了十六年，类似的场面他当然看过。他只是没想到找水脉这种事居然这么兴师动众，找得到找不到一上午就够了，顶多一天。哪里是什么十天半个月的工程。
锅里的水沸腾了，魏族长走了过来：“顾秀才，既然吃完大家一起行动，不如你们把干粮放进来，大家一起吃吧。”
顾应山点头，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让李二狗和李三狗回去拿干粮。
在场的村民想顾秀才吃的东西能差吗？占大户的便宜，真是太香了。
两人赶在放米仪式前回来了，两人都洗干净手。李二狗手上拿着八个大饼子，李三狗拿着一个大饼，上面放着一堆酱菜，酱菜上面是一小堆雪白的盐。
两人像其他村民一样围在锅边，等族长第一个放肉。
魏族长现场把肉切成薄片，竖起砧板往几口锅里倒肉。倒完，收工具，拿起布袋在三个锅里倒盐，完了仰头大喊一声：“放米！”
众人眼里有光，有秩序地排队倒米。这个时候谁敢挤掉了粮食，能被众人群殴一顿。李二狗兄弟和魏盛都成功把东西放入锅中，长舒一口气。
顾应山站在原地等饭熟，村民也一样，他们都是没吃早饭的。这个时候比他们平时吃饭晚一些，但他们都很愿意等。这次可是有肉的，还有盐，甚至有油水，虽然一个人也分不到多少。
一群人围在一起就要聊天。谈土匪，交税和坏地主。大部分人穿着灰扑扑打补丁的衣裳，只有十来个人衣裳没补丁且颜色较鲜亮。
衣裳好的都是富农家庭，中农的衣裳只是干净些，补丁更少。
姓牛的富农对妻子不满地说：“咱们可是往里面倒了好些大米，又拿了铁锅出来，那些穷的竟然只放几把青菜，魏族长也由着他们。”
妻子安慰丈夫：“吃亏是福。再说魏氏族长放了一大把盐，也是出了血的。还有顾秀才的大饼子我看油水不少，酱菜盐也多，今早的粥肯定咸，咱们也算是占了他的便宜。”
“肯定很咸。要不是不吃盐没力气，谁舍得吃盐啊。这盐价是一天比一天高了，真败家。”大庄不满地想着酱菜上的一小撮盐。
女人梨花冷哼一声：“官盐45文一斤，私盐15文一斤。吃饭放那么多盐，我看他找不到水脉，是来骗银子买盐吃的。”
黑子尽管觉得顾应山是来骗银子的，但大局已定，他也不管了。只想待会儿喝快点儿，多喝点吃个饱的。
他女人红花也是这么想的，钱是肯定要给的，被骗了也没有公道。不如在吃的上面多占点便宜。
“你们两个，待会儿喝快点，沿着碗边儿喝，不要怕烫，喝得多。能不能吃饱，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夫妻两个小声嘱咐道。
姐弟两个还没尝过饱滋味呐，两人狂点头，把摞着的四个破碗珍惜地捂在怀里。
大柱家人少，勉强吃几顿饱饭。看黑子这一家就觉得窝囊，于是离开自己的小团体，过去嘲笑他。
“黑子。我看这顾秀才就是银样邋枪头，没用。又要付分摊找水脉的钱，又要交税，你什么时候卖女儿啊，还是卖田”大柱故意这么问。
黑子敢怒不敢言，饭都吃不饱的人，哪有胆惹人。他只是嘴硬说：“那可是秀才，肯定能找到水脉，过几年我还挣得到地呢。”
“哈哈哈，秀才有什么用，族长也是秀才，不也找不到水。”大柱笑着走开了。
粥快熟了，他要排队去。
开饭了，顾应山吃饭是有绿色通道的，很快他就拿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糊糊。“谢谢月柳姐。”顾应山很高兴又偷懒一回。
吃完饭，留下一些妇人收拾。魏族长带着十个壮劳力，拿着锄头等顾应山开始找水脉。
顾应山留下豆子哥喂两头牛，让根平看着牛车，就带着李月柳和剩下的伙伴出发了。
只有他一个人懂这个，于是他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出了村，他带着众人去他昨天看中的地方。
李月柳嘀咕道：“这不是昨天碰到族长他们的地方吗？怎么来这里？”
顾应山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一片茂盛的草地里，他指了指脚下：“在这里挖，尝试一下吧。”
魏族长没想到顾应山这么随便，把他们带到田地边，随手指个地方就叫他们挖。这里肯定没水，远处那个废坑都还看得到呐，这秀才忒没用！
他怒了：“顾应山，你就是这么找水脉的？你是不是在玩我们，我们可不怕你，这里是魏村。”
他身后的大小伙子对那个废坑还有印象，也很生气，都举起锄头对着顾应山。
李月柳等人也觉得顾应山荒唐，但看他被人对着也忍不了，于是盯着对方的动作，准备还击，一时间剑拔弩张。
顾应山当然不是乱来的，他很认真。没办法，他只好笃定说：“凭我掌握的知识，这里肯定有水。没水，那一两银子我也不要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他干实事的第一次行动，必然不能夭折。不要钱又怎么样，必须挖，没水就没水。
魏族长看顾应山这么强势，将信将疑，他让众人放下锄头，就在顾应山刚刚站的地方开挖。
趁没人看着的机会，顾应山拉着李月柳到了人家的田埂边站着，不肯靠近井。
一锄两锄，坑渐渐挖到了一米深，土越来越湿润。两米，三米，水越来越多。但大家都忍着兴奋，现在还不缺水，谁知道这里以后会不会废掉不能用。
突然，在井下挖土的众人都惊叫一声，一个个爬了上来。魏族长一看，坑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上涨，没一会儿就填满了坑。
啊，真的找到了水脉！汉子们狂欢起来，围住土坑又叫又跳。顾应山站得远远的，看到这个场面，觉得大概率是挖对了。
魏族长欣喜若狂，没看错人。他连忙让黑子再叫人来，最好今天这个水井就修好能用。
黑子飞奔到田里，在田埂上一边跑一边反复喊：“找到水脉了，找到水脉了，有新水井了。”
这才过去多久啊，大家不信。十几个人主动跟着黑子去干活，发现水脉是真的找到了，惊讶得直拜天，顾秀才这么灵的吗？大庄和大柱都自打嘴巴，怪自己对顾秀才不敬。
给新来的人安排好任务，魏族长又让黑子把村长请来。
魏盛来了，族长指挥村民继续挖，继续搬材料，开始砌井。确定众人乱中有序后，叫魏盛去给顾应山约定好的银钱。
顾应山仍然不想靠近水井，站在田埂上不过去。
魏盛走过来说：“也不指望吃这井水，不用洗井，估摸着明天就可以直接用了。”他竖起了大拇指。
顾应山也很高兴，书总算不是白读的了，还是有用的。他接过魏盛给的八两银子，转交给月柳姐：“拿着吧，这是咱们两个的钱。”
李月柳虽然不是爱财如命，但也差不多了。她早把自己和顾应山当成了一家人，接过钱说：“放心吧，我不会乱花的。”顾应山点点头。
魏盛没想到顾应山真有能力找到水脉，运气也很好。魏村的人半年前就在找水脉，挖了十几个地方，都没找到水不说。最近挖的一个坑就在离现在的出水口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都没挖到水。
他想今年的秋税虽没顾家什么事，但明年的夏税由顾家负责。要不要拉进关系，好明年让顾家收粮少踢几脚，少补些粮。
“魏村长，既然已经挖到水脉了，那我们就告辞了。”顾应山满意地准备去县里。
魏盛连忙挽留，“顾秀才如此厉害，村人都非常佩服。不如留下来到我家吃顿午饭，再让村人好好谢你。”
众人听了连忙围过来，顾应山这一手完全改变了他们对读书人的印象。半年找不到的水脉，半天人家就找到了，这是神人啊。
牛富农开口说：“秀才老爷，您要是不嫌弃，不妨去我家。”
大柱也开口抢人：“秀才老爷，去我家吧。他是个抠门的，来我家我拿腊肉出来招待您。”
大壮不甘示弱：“我家也喜欢秀才老爷来，我的儿子女儿都很喜欢顾秀才您。”
魏盛不怕他们抢这个机会，他觉得顾应山肯定会在这么多人里选自己家。
他们越是想顾应山去他们家，顾应山越是不想去。他通通拒了，回到了牛车旁，带着伙伴就要走。
留不住人，魏村人只能挥挥手羡慕地看着秀才老爷离开村子进城里。
城里人的日子就已经是天堂啊，不用干农活，交的税也少，一天赚两百多文。秀才老爷交的税更少了，一天几两几两地赚。只有自家，地里刨食，算下来一天才赚一百文左右。
魏村人再一次觉得，当秀才老爷真的太好了，非常赚钱。不用怕旱灾，不用卖儿卖女，进城也不用收进城税，牛车不用收牛车税……
魏盛则觉得可惜，明年的夏税就是顾家来收了。这回没联络到感情，不知道夏税要多交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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