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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同床共枕


话刚一说出口,打得遍地飘零的院子陡然间安静下来。

        沈凌夕揽着他的手僵住了。

        半晌,邪帝才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魔尊的刀补得又深又狠:“没听见丫鬟叫他姑爷吗?”

        听见了,慕井没往这方面想罢了——他母胎单身一万年的哥哥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对方竟然……竟然还是姑爷!!

        那岂不是说他哥哥是……

        “我不信!!”

        夺魄邪帝没有实体不会流血,灵魂却受到残酷的打击。

        碍于沈凌夕在场,不然他一定冲上去摇醒慕长渊:哥哥怎么能躺在让你断臂的玄清上神怀里!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肯定是诡计多端的仙修想要害我哥哥!!(恶鬼挠墙)

        慕长渊就差没挂在上神身上了,沈凌夕的白衣又被他弄得满身药水和血迹,显得十分狼狈,片刻后,见这朵出水霸王花越出越多,只能提醒道:“慕川。”

        “嗯?”

        “你要遛鸟了。”

        魔尊:“……”

        邪帝:“………”

        被上神这么一说,慕长渊忍不住老脸一红,偏偏还要撑住面子,道:“本少爷都要死了,还管什么鸟不鸟的。”

        沈凌夕顿了顿,轻声承诺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所以还是管一管你的鸟吧。

        “……”慕长渊这才羞赧道:“那你把我放回水里,记得轻一点。”

        这俩人居然当着他的面秀恩爱!夺魄邪帝简直要气疯了,在半空中轰然现出本体——一团灰黑鬼气,阴邪逼人。

        鬼气只有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依稀能分辨出五官,但也看不出像谁。

        自从被烙上神罚印,邪帝就只能以这种形式存在于世间,他也曾试过夺舍,但要么嫌弃那副皮囊不顺眼,要么就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换——大阿修罗的邪气普通躯壳承载不住,挑挑拣拣到最后,还是回到鬼气的状态。

        那一团森冷鬼气尖啸着直冲云霄,眨眼不见。

        沈凌夕倒是有心要追,可慕长渊刚好完全脱力,整个人差点就滑进水池,上神一分心,夺魄邪帝就跑没影了。

        沈凌夕看着怀里那朵蔫了的霸王花,叹了一口气,留下来给他止血解毒。

        方院长担心沈凌夕下江南会跟魔尊干起仗来,临走前把医宗的家底都掏给对方,沈凌夕手里的药基本都是专治恶道伤的。

        由于信不过慕长渊的为人,他甚至还准备了解毒剂。

        这会儿全派上用场了。

        慕长渊疼得直哼哼,还不忘叮嘱他:“嫂子……啊不,姑爷,别让我娘看见这些,我怕她以为我吐出一盆毛血旺,回头给吓出病来。”

        古代医疗条件落后,一点头疼脑热都可能要人命,慕夫人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亏空,既然慕长渊打定主意要让她安度余生,什么魔修鬼修的,最好都别捅到她跟前去。

        沈凌夕一振袖袍,整座小院落恢复如初,一点也看不出打斗痕迹。

        下一刻,慕长渊眼前一花,眨眼已经回到自己房间。

        慕长渊的住处唤做兰若阁,取自“兰若山高处,烟霞嶂几重”,房间透出一股书、墨、药混合的气味,在整座宅子里好认得很。

        结果到床上才发现被褥都被择一抱去晒了,上神顿时呆了一瞬。

        慕长渊这会儿是真的出水芙蓉,风吹蛋蛋好清凉,二十年的天材地宝果然没白补,身体是没治好,全补在了别处。

        沈凌夕现在知道补在哪儿了。

        慕长渊似笑非笑地瞅他。

        沈凌夕:“……”

        上神耳垂渐渐浮起一层薄红,他本来肤色又白又冷,像块坚硬的玉石,薄薄的红晕就显得格外扎眼。

        慕长渊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笑道:“沈仙君这是何意?”

        沈凌夕四处找不到被子,又不愿对方在床上赤条条地盯着自己,从乾坤袋取出一件自己的衣裳扔在他身上,好歹盖住了那天材地宝将养出来的鸟儿,生硬地转移话题:“为什么不叫我?”

        重生后上神对魔尊的态度一直还算温和,这会儿却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在里边儿。

        慕长渊垂眸盯着那件柔软衣物,没找到属于对方的气味,顺嘴回道:“不是让踏青折柳喊你了么,再喊浪费力气。”

        沈凌夕声音更冷:“他刚才差点杀了你。”

        从容城到君山,沈凌夕的几番退让,慕长渊不是没发现。

        若按上神的脾气,绝不会轻易放走夺魄邪帝,魔尊想起刚才他冲过来时脸上的担忧之情,比梦里欲言又止的模样更真实。

        他忽然很想问问眼前人,没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但那只是一场不怎么愉快的噩梦,魔尊永远得不到答案。

        慕长渊手指摩挲着细软的衣料,就好像抚摸一片暖玉。

        他的意识在渐渐抽离,却依然保持着漫不经心地口吻:“怕我死吗?”

        沈凌夕嘴唇一抿,自觉与胡搅蛮缠的病患没什么可争的,正要拂袖离去,慕长渊又开口了:“沈凌夕。”

        眼前景象变成斑驳色块飞速向后退去,慕长渊仅存的意识在深渊边挣扎徘徊,唇畔却依然是勾着笑意。

        沈凌夕回头,听见床上那位旷古绝今的大恶人强撑着说: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慕长渊回家当天就发起了高烧,一直迷迷糊糊的,慕家人倒是见怪不怪,唯一知道他又病又伤的沈凌夕当晚亲自守在兰若阁。

        书僮给慕长渊的床铺上两层厚厚的褥子,又铺了一层羊绒垫,这才抱来刚晒好的被子,新铺好的床有一股暖洋洋的气味。

        上神其实完全没学会怎么照顾病人,最终还是在择一熟练的操作下,魔尊才终于不用裸睡了。

        沈凌夕近来并不修炼,又担心夺魄邪帝会伺机动手,夜里索性就待在卧室里了。

        慕夫人当然不肯,家里那么多仆人守夜,哪里要仙君守着的道理,但最终拗不过沈凌夕,也就随他去了。

        三十三重天上只有一位上神,其实很是无趣。

        沈凌夕习惯了无趣的日子。夜深后,他先是看了两卷书,又发了会儿呆,最后一点点蹭到床边。

        慕长渊睡着时有种任人拿捏的乖顺感,上一次沈凌夕就想这么做了。

        他戳了戳魔尊的脸颊。

        娇生惯养的病弱大少爷,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块任人揉搓的面团。

        刚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一下,见他没有醒来的意思,指尖又点在脸颊上揉了揉。

        还想要捏一捏时,手腕就被捉住了。

        慕长渊睁开眼,潋滟的眼底倒映着摇曳着火光。

        到底是上神坏事干少了,才一次就被抓了个现行。

        用了仙门的玉骨生肌膏后,肩膀伤口长得很快,快速愈合又痛又痒又麻,直接把昏迷中的慕长渊给弄醒了。

        魔尊大概没想到无情道能无聊到这个地步,俩人一时相对无言。

        慕长渊指尖扣在对方手腕内侧——白天他就在想,沈凌夕怎么这么娇气,做衣裳裁料子都尽挑最软的选。

        这回抓到手腕,又想,衣料子没白买,上神一身怕是养得比他还娇贵。

        沈凌夕听见缚魂锁响,以为他又生气了,正要抽手时,森冷的玄铁缠上手腕将他拽了回来,沈凌夕膝盖磕在床沿,重心不稳地摔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整个人扑在慕长渊身上,距离近得能从对方瞳仁里看见自己诧异的表情。

        慕长渊欣赏了一会儿上神难得的心虚和讶异,才哑着嗓音说:“白天我问你的问题,你回答了吗?”

        没有。

        沈凌夕还没有回答,慕长渊就彻底昏了过去。

        窗外月色清透,慕长渊的脸在昏暗重叠的烛光灯影里,美得虚实难辨。

        慕长渊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要是真的,我就要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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