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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宝物动人心


所幸薛钟早先告知过萧潇薛凤年的大致方位,所以萧潇倒也不致找偏了方向。

一路上并无暗杀或冲突,先前那发石之人也是再无踪迹,就好似一场及时雨,出现了,又离开了,变成了似乎没有出现。只是这“雨”对萧潇而言并不及时,而是多余和烦恼,就好像是出门没有带伞,却在街上来了一场雨。

现在也来了一场雨,萧潇同样没有带伞。从昨夜暗淡无光,到今早阴云密布,这场春雨终于还是降临了。

萧潇二人不得不临时找个贴近山体的凹洞躲避。

林间的充斥着“滴答”的滴雨声,树木得到雨水的滋润,也许今年会有个好长势。可一旦到了涝季,树木又都不愿侵泡在雨水中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所以这江湖自私了些倒也不致太过批判吧!人间凄美应如是,兴用柔和败沱滂。

萧潇无暇想这些,他此刻只想快些找到薛凤年,好尽早脱身。可是入了局,又哪能轻易脱身!

这场雨终究不似前一场“雨”,它给萧潇带来了好运。

只见不远处也是有着一队人马,正朝着萧潇所处的山体疾行而来,显然也是要躲雨。正是一队镖队!老天爷总不会派另一家镖队来捉弄他吧!

待得镖队靠近,萧潇发觉队伍足足有近四十人,一下子将这林间小山挤得满满当当。

“人数也对应!”萧潇心中暗想。当下便起身前往拜会。

只见领队之人是个中年男子,约莫五十来岁,身材高大,身姿挺拔,一脸英气;手边放着一柄关公刀,束发紧身,一身干练利落装扮,气度不凡,一看便是经验极其丰富的镖头。其余人也是一身黑色劲装,红丝带束发,腰间一条红布条束腰,各个英气十足。

见得来人,那镖头也不阻拦,只是手下皆是稍稍紧绷身子。

萧潇抱拳道:“敢问镖头大叔可是薛家薛凤年?”

那人点头称是,他薛家镖局名满江湖,虽说也料到此番危机重重,倒还不至于到了不敢承认自己名讳的地步。

薛凤年接着问道:“阁下何人?有何贵干?”

萧潇道:“晚辈萧潇,有要事相告!”说罢便将薛钟一事前前后后告知薛凤年。

薛凤年沉默不语。

薛凤年今早未收到前队消息,显然已猜测到出了事故,因此特地疾行,想要一探究竟。只是对薛钟叛徒一事不敢认同,只因全为萧潇一面之词,又无人证物证,当事人业已被杀,外人与家臣,熟是熟非,薛凤年自然不敢随意下判断。

一旁,一名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却是说道:“既无证据,薛钟又是死在你手上,你叫我们如何相信你?只怕你才是贼人,杀了薛钟又要来使奸计!”此人身材挺拔、健硕,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不乏侠士风情。

此人正是薛凤年的大公子薛靖杰。薛凤年料想此番委托必然会有些变故,便带着儿子一同随行,好锻炼一番。他自不信他薛家作为第一大镖局还能栽了跟头。

萧潇也是无奈,他也知自己的说辞毫无力量,若是换位思考,自己怕能像这般忍住不动手已经是不错了!

萧潇身后的白明钰却是心直口快,道:“不信就算了!潇哥哥,反正我们消息算是带到,该做的做了,至于他们如何,全不关我们事!”言下之意便是要萧潇抽身离去。

薛靖杰被这番话气得够呛,当即怒道:“不关你们事?薛钟死在你手上,此事便就与你们千丝万缕!”他又是冷哼一声,接着道:“你若识相,便就自缚于镖队,等我们擒了那伙贼人,事情自见分晓!”

薛凤年在一旁默不作声,显然这也是他的意思。

萧潇深吸一口气,许是在心底盘算一番,竟朗声道:“好,我答应你!”

薛家父子闻言皆是惊讶,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哪曾想眼前这愣小子竟还就答应了?

萧潇继续道:“缚手倒是无妨,只是我家妹子需得好生照料!”

薛靖杰听得萧潇是要来真的,心下竟是莫名生出一股敬佩,如此侠气、敢作敢当,一向是他所钦慕的。他也瞧出白明钰不会什么武功,于是便道:“那是自然。”

于是萧潇二人便被粗绳索绑了双手,两人一同跟在镖队中。

萧潇心中自然是有着打算的,他如今已经知晓贼人目标中有他,不论是因两位师傅,还是因他自己,亦或是这些日子接触的其他人,如楚郁白、白明钰,这些人都可算是他的亲人,他定要将实情探出!至于自缚双手,他一见面便瞧得出薛家父子皆是一身侠气,这感觉同两位师傅给他的一般,因此便是决定信任对方;倘若看走眼,也只能怪他瞎了眼!不过那时他也自有脱身之计,否则怎会如此?他半分也不会连累白明钰啊!

两人一同坐在一辆铺满茅草的马车上。萧潇仰卧望天,侧耳听雨,白明钰则是无奈坐于其身侧,她自不知萧潇如何打算,只是感慨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令人捉摸不透。

天空依旧阴霾,春雨虽停,周遭却是依旧有着滴雨声。车磷磷,马萧萧,行人刀剑各在腰。一队人马就这么又回到了那个开满桃花、飘香十里的小镇。春风依旧得意,马蹄依旧疾奔,只是众人无心赏尽这一路的桃花;桃花也依旧殷红,只是不知这是少女的羞红,还是鲜血的映衬。

一行人到得小镇门口,远远望去,镇上依旧热闹,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倒好似处桃花源!若非众人皆知昨夜血案,还真看不透这欢乐的外表。

见得门前人头攒动、马匹云集,镇上之中也暗流涌动、着手行动了。

薛凤年带队找了家客栈,不出意外,正是薛钟找的那家。伙计见得来了大活,忙招呼其他几人一同接待,笑脸相迎。

萧潇见此,心中愈是惊惧,这群人到底是真不知昨夜惨案,还是故意装作如此?若是后一种,这小镇到底是个怎样的桃花源呢?萧潇心底直发毛。

客栈中掌柜与伙计确实没有见到血案,不论是案发时的打斗,还是案发后的清场,那群人做的都太轻了,轻的好像一阵微风,就那么轻轻吹过,轻轻带走了二十多条性命。

但要说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发觉吗?那还是发觉了的,只是这与掌柜伙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物,都早已有了死的觉悟罢!你们黑吃黑无妨,我有钱赚便可。来的是谁,走的是谁,消失的又是谁,这都与我不相干。江湖深似海,没有觉悟,便要倾覆!

薛凤年也并没有表明什么,只是张罗着住下了。他自会暗中调查走访。

镖队的人住下,住的也是之前的房屋。当然,因为人数,还加上了另外几间。

晚饭时,镖队一行人挤满大堂。萧潇与白明钰当然是被关在一间小客房内由人看管,薛家父子还算好心,没给他们直接丢到后院与马同眠。至于看管,其实也不算严,只有两人一同执行,队伍里轮番换岗,只因他们知晓萧潇并无逃走或耍计谋之心。

萧潇二人依旧被绑着双手,这喂饭的工作自然就丢给了薛家人。瞧着薛家两人这动作,一喂一接,倒是像喂出了感情!

此后三天一如此,等候,吃饭,睡觉,等候。因为对方实在隐藏得太深了,薛凤年也不曾打探到什么消息,只得等着对方自己找上门来。只是这三天竟是风平浪静,毫无风波。

双方虽无明争暗斗,桃花镇却是人头混杂、暗流涌动。只因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各处人马皆是相继赶来,三天的时间已是将这世外小镇变成京城繁华商区。而他们的目标自是薛家镖局,更确切地说,是薛家镖局手上的金银珠宝与那本神秘秘籍。

戏台已搭好,好戏却迟迟不开场,就像是还在等另一位登台唱戏的主角一般。

镇上另一边,有着一伙人正聚头密谋着。瞧着各个凶神恶煞、放荡形骸,确实像那落草为寇的盗贼。

几位首领中,一五短身材,贼眉鼠眼之人不满道:“怎么还不动手?哥几个都等不及了!要是被外来的这些杂种抢先了去,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一身材高挑、鹤发童颜之人则是道:“那边说了,唱戏的还少一个,急甚么!”

另一秃头散发,浓眉大眼的头陀却是鬼扯着嗓子道:“还等?再等就发霉了!这鬼阴雨天!”

又有人建议道:“要我说,咱就直接开干!东西一抢,人一杀,直接跑路!他区区薛家还能强过我们几帮人联手?”

“哼!”先前那鹤发童颜之人冷哼一声,道:“说的简单,你要是觉得自个儿玩得过薛凤年那单刀,就自己去吧!我们不缺你一个!”这人闻言不言语了,只悉悉索索,不知是在抱怨什么。

他接着又道:“那边说了,等人齐。眼光放长些,不要就只知道盯着那几车东西,这事干成了,到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还用像你们现在这样打家劫舍?”

先前建议之人闻言,撇嘴道:“那边,那边!那边人什么样你知晓嘛!别到时给人家耍了!芝麻捡不到,西瓜也瞧不见噻!”

鹤发童颜之人轻轻斜眼,杀气外露,他知晓这群人只服武力强的,二话不说,便是一掌拍出。

那人见此一惊,却也怒上心头,心道:“这些天都是你在这发号施令,搞得老子一肚子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随即也是一掌探出,要试试对方深浅。

另外几个头领纷纷撤开,他们倒是也欢心瞧见有人出手帮他们试探。

只见后发者手掌先至,却是被对方如鬼魅般轻易躲开。先发者手掌则是轻飘飘印在那人胸前,任凭其怎么移动躲避,手掌却是如装了定位追踪般稳稳击中其心口。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挑衅之人便是倒飞而出,摔断了四五张椅子,摔得他七荤八素、口吐鲜血。

众人这下都不敢言语了,这一手功夫足以镇住他们。

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心口哀嚎,忿忿不语。

鹤发童颜之人不再理他,而对其余人道:“不必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消息说快了,这两天就到了!别人要是想抢先就让他们去吧!正愁没人给我们当炮灰!”

……

春日,初晴,朝阳初上,微风徐徐。

桃花镇北边大道,绿树成荫,夹道数里,微风轻轻吹拂便有树叶沙沙作响。

顺着大道延伸望去,地平线处有一队人马奔来,从那一个小黑点倏忽变作小短线,愈来愈近,最后化作十几人的长队。

若是走上前细看去,便可见得队伍中人皆是汉人男子,大多数普遍是一袭灰色便装,质地却是不凡,都是绸缎锦绣,入手处细腻柔滑,十分舒适;马儿也是神骏,个个精神饱满,身材壮硕。来人显是来头不小。

只见队伍由三人领头,并排而行。中间一人束发戴帽,帽子是无翅乌纱帽,中间镶嵌着一块朱玉,着绫罗白袍,玉面红唇,剑眉星目;左边一人是用红丝带绑了黑发,着的黑袍亦用红色腰带束紧,英姿焕发,好似个行军的将军,座下马首系着一个银铃铛,随着颠簸叮当作响,轻盈悦耳;右边那人则是一头白发拢到左边扎成了一条条辫子,虽是满头白发,但年纪却是不大,相貌清癯,衣冠楚楚,像个柔弱书生。

待得行近桃花镇后,这队人速度放缓,勒马缓行。

三人中,黑袍将军道:“按探子消息,目标便是在这桃花镇了吧?”

玉面郎君点点头。

白发书生道:“我们是暂行缓兵,还是直接拿人越货?”

玉面郎君遥视小镇,眼中似有寒芒闪烁,道:“缓不得也急不得。里面恐怕早就有上百双眼睛正盯着咱,暗处是躲不了,硬来也不行,只能顺其自然。按相国的猜测,此番必定为‘请君入瓮’,虽知有诈,却是不得不行险招。我们更重要的目标既不是那典籍,也不是那镖队,而是找出背后之人,最好是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先将各方人马探查清楚吧!”

另外两人皆是颔首。玉面郎君一声令下,一行人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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