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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节外再生枝


这些日子,滕州城内已是涌来了许多江湖中人,既有各大门派的师徒,也有飘零半生、流浪江湖的侠客。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为了那墨子遗篇而来。

只是他们既找不到墨门踪影,又没有见到萧潇踪迹,只得暂留于滕州城中无所事事。

而他们唯一听闻的消息便是,萧潇日前于缥缈居大战,将澹竹派亲传弟子与太原府夏侯家的小公子打成重伤而逃,且听闻手段十分恶劣。

一时间萧潇恶贯满盈,这也给了许多没有借口抢夺墨子遗篇的名门正派声讨的理由。

听闻这些恶名,白明钰自是怒从中来,只是眼下萧潇生死未卜,危在旦夕,她倒也无心去争辩这些虚名了。

她与鬼见愁已是在城中寻了两日,却是丝毫没有发现青面狐与魔教的踪迹。正踌躇不决、四顾茫然之际,却是突然听闻了滕州城中飞云商会发布的一则悬赏。

这飞云商会乃是江湖中第一大商会,更是名副其实的鉴宝会所,传闻飞云商会的藏宝之丰富堪比皇宫中的藏宝阁。只是飞云商会中亦是高手如云,是以江湖中也没有多少人敢打它的主意。

只是这次飞云商会却是被人惦记上了,从京城运送来的一件至宝——金丝甲——却是被人半道劫去。而劫走宝物之人伤人的招式,正是魔教“冰火双魔”的成名绝技“冰火神掌”。是以飞云商会便下了悬赏,希望有人能擒得冰火双魔,夺回宝物。

江湖中人人皆知魔教中人无恶不作,对此自是不加怀疑。正巧如今墨子遗篇没有消息,众人便纷纷投入了寻宝的行当中。

白明钰二人听闻这个消息更是欣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二人正找不到魔教踪迹,却是突然有了消息,真当是如漆黑夜晚中的一盏明灯。如今有着众多人士一同寻找,岂不是要不他们二人来得更快些?

二人正行走于城中巷子中,却是见鬼见愁忽然转身停下,高声道:“此地人烟稀少,三位还不出来一见?”

原来鬼见愁早发现有人悄咪咪地跟踪,便故意将其引入这无人深巷中。

那阴影中的三人闻言,知晓早被发现,也是纷纷现出身来。

只见三人年纪相仿,身材相仿,样貌也是相仿,是一对三兄弟。

瞧见对方三人,白明钰惊讶出声:“是你们三个!”

原来这三兄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前往药王谷中求药的三人,只因三人相貌甚寝,白明钰一下子便记了起来。

三人中的老大,歪鼻子道:“正是我们三兄弟。”

原来三兄弟那次伤在魔教冰火双魔手中,心中十分不服气;又听闻了双魔现身,便也前往飞云商会了解情况。正巧认出不远处的白明钰,便来相见。

白明钰心中了然,想着三人乃是滕州本地人,又与双魔打过交道,正好可以借用他们的力量,便道:“晚辈白明钰,这位是鬼……阿鬼!见过三位前辈。不知我们能否与三位一同寻那冰火双魔呢?”

白明钰如今知晓了鬼见愁的身份,只怕会引来不便,便为其取了个化名。而鬼见愁自是不在意这些虚名,否则当初也不会直接全透露给萧潇与白明钰二人。

三兄弟受过欧阳钟恩情,自是不会拒绝。

白明钰轻声询问道:“三位前辈,你们手上有些冰火双魔的消息吗?”

老大歪鼻子摇摇头,指正道:“我看这次的不是冰火双魔。”

白明钰忙侧耳倾听。

歪鼻子继续道:“我自己中过那‘冰火神掌’,掌印绝不是飞云商会中那几具尸体身上的那种掌印!”

他又道:“这次的掌印虽也是毒掌,却是有着差别,只怕是有人故意借着双魔的名声作恶。”

白明钰闻言,心中百感交集。江湖中作恶之人也会故意找人背锅,而她的潇哥哥也是遭人陷害。如此看来,魔教中人的那些恶名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她想了想道:“那我们应当去跟飞云商会的人解释一番,纵使那冰火双魔恶名远扬,但也不能颠倒了是非,徒放任真凶逍遥法外!”

三兄弟皆是震惊,鬼见愁亦是为之侧目。不曾想眼前的小女子却是有着如此胸怀,心下十分敬佩,郑重道:“白姑娘是非分明,胸怀大义,着实叫我兄弟三人敬佩!如此,我们三人便陪着白姑娘走一遭!”

于是五人一行便又回到了飞云商会之中。

听闻有人有着关于冰火双魔的消息相告,董原十分欣喜,暗忖:“想不到悬赏发出不到半日,便有了消息。我飞云商会在江湖中当真有些呼风唤雨的力量!”

董原轻理衣袖,昂首阔步向会客的厅堂中走去。进入厅堂,迎面便见到那三兄弟。

这三人在滕州也是有些声名,董原自是不陌生,他抱拳道:“原来是钟家三位豪杰!想来那冰火双魔便是已被三位英雄擒住了?”

三兄弟闻言一阵面红耳赤,想当初他们三人可是败在冰火双魔手下呢!歪鼻子也是抱拳回礼,道:“英雄不敢当!实不相瞒,我三兄弟此番前来是有些发现,只是不是那冰火双魔的踪迹。”说罢便将先前之事告知。

董原闻言却是犯难了。若是不承认这番言论,自然显得飞云商会小家子气,敢做不敢当;但若是承认了自家商会弄错了凶手,岂不是又要给江湖上其他人笑话了去?

董原沉吟许久,终于是想到主意,说道:“且不管我们是否冤枉了那双魔。只是他们无恶不作,届时擒得了他们也是美事一桩不是?”他自要打发三兄弟离去,自己届时再暗中循真凶便是了。

身旁的白明钰闻言却是气不过,伸出玉指,指责道:“你怎么这般言语?此事既不是双魔所为,那便与他们无关,你们商会应当费心去寻真凶才是!还不知双魔的恶名有多少属实呢!”

董原心生不满,瞧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却是敢指责他?他冷声道:“这位姑娘是何人?若是有事来我商会,便说事,无事便速速离去!”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姑娘乃白明钰是也!”白明钰怒道,“我来便是要请贵商会辨明是非,不要做了那不义之人!”

“你!”董原气得胸闷气短,差点背过去,怒而拂袖道:“来人,把这位姑娘请出去!”

三兄弟忙调解道:“董会长不要动怒!这位姑娘乃是西南毒药王,欧阳钟的弟子,为人刚正不阿,也是个侠义之士啊!”

听闻白明钰是毒药王的弟子,董原这才挥挥手,让手下退下。毕竟毒药王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人缘也是极好,不知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救命之恩呢!且不说那些愿意帮衬他的各路大侠,就是自家,也难保日后不会求到其头上。

是以董原硬生生咽了这口气,换了语气道:“原来是欧阳老前辈的爱徒,失敬了。只是这本算是我飞云商会私事,如今便也不劳诸位费心了!”言下便是送客之意。

白明钰却是不吃这套,俏声道:“如今贵商会发了悬赏,江湖上人尽皆知,这可不能算是你们的私事了!公事便要公办,贵商会还是再发一则通告,还了那双魔的清白!”

董原再忍不住,怒道:“他魔教中人有何清白!我武林正派向来与魔教势不两立,不曾正义清剿他们已是不错了!”

“魔教中人便皆是魔头吗?”

“废话!否则又何必叫‘魔教’?白姑娘,你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你要知道,这江湖中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义无反顾的真诚并不显得弥足珍贵,反是愚昧可笑!”

谁犯错,谁受罚,这般最底层、最浅显的逻辑,反显得可笑吗?

白明钰只觉此人无法言语,便道:“是,董会长说的是!您们的身份与我等不同,您是大人物,大人物的话自是最正确的。大人物说什么,它便是什么。”

白明钰不再理他,自己在江湖中广而告之又有何不可?于是便与鬼见愁径直离去。三兄弟见此只得赔罪,一同跟上。

只是董原却是不让她走了。只见四周涌来十多名好手,将白明钰拦下。

白明钰却也不惧,质问道:“董会长这是何意?难不成这大名鼎鼎的飞云商会还是个专行强盗之事的强盗窝不成?”

董原冷哼一声,道:“我飞云商会自不是强盗,只是白姑娘侮辱了我飞云商会的声誉,不曾道歉便要离去,这难道不才是强盗之举吗?”

白明钰玉口微张,言语却是犀利,道:“可我看阁下的嘴脸,倒是更像个强盗!”

董原不理她,对着钟家三兄弟道:“三位英雄,我飞云商会只要白姑娘一声道歉,与三位没有关联,还请不要将事态变得复杂了!”

三兄弟自是知晓此话用意,正声道:“董会长言重了。只是白姑娘义薄云天,我三人十分敬佩,况且她也是跟随我三兄弟前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三人却是不好向欧阳钟前辈交代!”

董原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三位也要与我飞云商会过不去了?”

三兄弟也是看清董原嘴脸,冷冷道:“悉听尊便!”

这番话的时间,厅内已是又来了不少高手。

见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鬼见愁轻轻踏步而出,轻飘飘道:“你叫董原,便是董双成的人了?”原来飞云商会便是太师董双成手下的势力。

董原吃了一惊,暗忖道:“此人既知飞云商会与老爷关系,想来是个有来历的人物!”便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鬼见愁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我是谁不重要,她倒是比我要重要许多。”他指着白明钰笑道。

董原不知此话何意,只道是说其身份,便道:“我知晓欧阳老前辈名声,我这是为其管教爱徒,想来他也不会不明事理。”

鬼见愁却是一笑:“只是她是你家老爷的救命恩人,你要管教她,可是受了他的允许?”

董原大惊失色,他自是知晓前些日子董双成遭遇,也听闻有一奇女子出手相救,难不成真是此女?他不敢妄下判断,更不敢胡乱动手了!

董原连忙叫人前去太师府中禀告,又让人暂且收手,道:“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白明钰却是等不了,道:“我那日只是救死扶伤,出于道义,与那人身份无关,更是不要求什么回报!董会长只要不将我抓了去便好!”说罢便要离去。

董原自是不能让其轻易离去,忙让人拦住。

只是这些普通护卫哪是鬼见愁对手,一双拳掌左右攻去,已是将几人击退。

见动上手,大厅中那三位做客于此的真正高手连忙跃上前去,已是站在了出口处。

一披头散发的老人,用毫无波动的眼神瞧着鬼见愁,道:“你的功夫很厉害,这个年纪就能达到这般境界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鬼见愁轻轻一笑,道:“过奖了,麻烦三位让个道儿。”

那老人反是上前一步,摇摇头。这番动作已是表明了态度。

鬼见愁也不多加言语,抢身便攻去。

只是一掌,鬼见愁只打出了一掌。他知晓这般年纪的老头皆是自负,越老越是讲究境界,所以他也不必与之比拼生死搏杀的技巧;对付他们,唯有用他们最自负的方式。

那一掌中所含的是毕生的修为与功力,掌风已是将那老头脸上肌肉都压迫得抖动。

待得掌风逼近,那老头这才变了脸色,先前那般高傲与自如已是烟消云散。

他虽看出了鬼见愁的修为极高,却是没有看出高到了何种境界。因为那是他自己也不曾达到的境界。

那老头竟是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呆滞地望着那一掌拍来。轻飘飘的,却是深沉厚重的。

鬼见愁没有收手。按说他既与对方无冤无仇,只是为了击退对方,这般情况也应该收手了。要知道这一掌拍下去,那老头登时便要身死道消。

但鬼见愁的的确确没有收手,甚至连一丝力量都没有收,因为他瞧见了老头身后那个人也上前来。

那是一个秃头僧侣,他的年纪也十分之大了。他身着灰色僧服,脚上踩着青黄芒鞋,左手手腕上还圈着一串佛珠。正是那串着佛珠的手掌,代替着老头拍了出来。

僧侣替老头接下了这一掌。

两只手掌各自带着恢弘气势相撞,随后风止云停,一丝气流的流动都没有,双方的气势各自静悄悄地湮灭。

鬼见愁瞧着眼前这僧侣的眼睛,心底没来由的一震,仿佛瞧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一般。他赶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才睁开。那从未有过色彩的眼眸,此刻终于添上了光彩,只是却不是和煦的阳光,而是曝晒的烈日。

鬼见愁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声音,故作轻松道:“不得不承认,虽然老了,你的左手却依旧很光滑。想来在寺庙中不常做农活吧?”

僧侣不知眼前之人这没来由的话是何意,但还是平静地答道:“回这位檀越,老僧的确不怎么做苦力活。”

鬼见愁薄唇轻启,道:“可是你的虎口和四指末节都有着很厚的老茧,厚到多年不曾握剑,却也还消除不掉。”

僧侣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似那一潭静水中忽然掉入了一枚细小的石子。石子虽细,却是依旧激起了一圈波纹。

僧侣顷刻便恢复,依旧平静道:“回这位檀越,老僧确已不问世事多年了。”

鬼见愁刻薄的言语依旧抛去,道:“左手用剑的人很多,可是左手能把剑用好的人却不多,您说是吧?”

僧侣那静如止水的眼睛闭了又睁,道:“老僧不知。”

“不,你知道,你还非常清楚。”鬼见愁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这些年来,你每日清晨清醒时,望见自己的双手,难道不会被其上的鲜血突然惊到吗?”

那一圈波纹在僧侣的眼中愈演愈烈,他始终维持着的平静终于被打碎,他的声音中也多了一丝颤抖:“回这位檀越,老僧的手上没有鲜血。”

鬼见愁冷冷发笑,笑声愈来愈大,最后变为狂笑。他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声,控制着声音,艰难道:“手上的血……呼……是洗不干净的。”

僧侣眼中的静水终究翻涌起来,那翻涌的记忆同样如潮水般涌来,还有那些亡魂的凄清哭喊。他勉强提气将这些抛掷脑后,可他那平静多年的道心已经乱了。

僧侣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但他知道眼前之人必然是他伤害过的人,这人是来寻仇的。世事为何总是这般难料,就在自己几近脱俗时,却偏要派来一个人将他拖回地狱。

就在众人纠结这两人对话是何意时,那僧侣忽然吐出一口鲜血,他捂着胸口微屈着,另外一人忙上前搀扶。再次抬起头,僧侣眼神中却多了释然。也许只有死在他伤害过的人手中,才能算是解脱。他微笑着注视着鬼见愁,眼神中竟是期盼。

鬼见愁愤怒了,他不断摇着头,口中颤抖着:“不,不对,不是这个眼神!”他又缓缓从癫狂中恢复,冷笑着,“你走吧,我现在不杀你。你要知道,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越想死的人,往往越死不了。你必须要活下去,活到你不想解脱。届时,我再将你手刃。”

那僧侣神色复杂,眼神中已满是痛苦和迷离。

众人皆是预料不到这般变化,董原也是近身来,忙问道:“不嗔大师,您这是怎么了?”

不嗔大师轻轻挥手,随后双手合十,对着鬼见愁一拜,便颤巍巍离去了。

鬼见愁本要跟上去,他要一直跟在不嗔身后。他之所以加入追命人,为的是便是找到这个人。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叫他找见了,他又如何能再让他消失?

但鬼见愁瞧着边上的白明钰,他终究犹豫了。他答应了欧阳钟此行保护白明钰,现在又怎能弃之不顾?他转念想到,僧侣这般打扮,必定是躲在了少林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他如今想来也是不愿再消失了。

于是鬼见愁终究没有跟上,他的眼中从此多了以往没有的兴奋。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董双成终于带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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