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贫穷
“跟我走进去，看看他们的生活，可以吗？珍珠小姐。”阿明问道。
珍珠点点头，阿明扶着她，走下那块小高台。
走进拥攘的破旧帐篷的一瞬间，珍珠的鞋子就被污水弄脏了，难闻的腐败气味涌进珍珠的鼻子。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结果吸进鼻孔的依旧是难以忍受的味道。
有包裹着破烂头巾的老太太注视着她，旁边赤脚的小孩子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阿明将她的手牢牢握住，怕她摔倒在湿滑的地上。
珍珠看着周围的污泥，腐败的菜叶和油污，以及人们失去生机的面庞。
小孩子瘦骨嶙峋，有哺乳的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撩起衣服。
有一阵热风吹过来，伴随着尸体的腥臭和油腻，让珍珠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傍晚刚吃下的馄饨和鸭腿还未消化，呕吐出的食糜间杂着面皮和肉丁。
一位老太太用笊篱捡起了珍珠的呕吐物，开始用清水清洗，喂给旁边蹲坐的孙子。
珍珠震惊地要去阻止，却被阿明拉住了。老太太麻木的眼睛里泛出了嫉恨的目光。
旁边两位蹲在地上的男人死死盯着珍珠，但看到腰间系着长刀很是健硕的阿明，还是打消了念头。
阿明拉着珍珠继续往前走。
有妇人在透风的简陋厕所里小便，不避讳旁边来往的人们。
他们经过刚刚令珍珠呕吐的味道来源，是一处卖饭的地方。
厚厚的黑色油脂遍布锅沿，锅里煮着骨头和碎肉。
买饭的人在排队，他们看向两个人，用不同的神色，有好奇，有乞求，还有嫉妒与羡慕。
在敞开的帐篷里，有两个人在。
趴在女人身上的男人露出邪恶的笑容。
有其他男人在旁边观摩并等候，等女人接待完这位客人。
珍珠瞥见那个女人麻木的表情，不忍地扭过头看向别的地方。
这条在帐篷与破砖烂瓦拥挤的小道不知道还有多长。
珍珠已经没有了走下去的力气，阿明把她带到一处还算宽敞的空地。
“这里住着将近五万人，算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贫民窟之一。与这里规模相当的，还有三处。”阿明介绍道。
珍珠又忍不住吐了出来，一只野狗跑过来舔舐着她的呕吐物。
“阿明，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喘着粗气，问阿明。
“因为只有这里的人们，捡起了那些纸，他们请认字的人一遍一遍地读。散播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的传单，很快就被清洁工打扫走了，同垃圾一样被清理。”阿明眉头紧蹙，哀叹道：“吸血鬼没有生存权，他们呢？”
他们继续缓缓走着，穿行在污垢之中。
接着，他们听到熟悉的宣传，有人在大声诵读，珍珠惊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章微微及其团队，蛇鼠一窝，借除害以弊其罪恶，实则奢靡淫乱……望大众拂心拭目，勿被迷惑。”
走近了，两个人看到一位穿着破旧工装的年轻人站在一处空地的砖墙上念着手里宣传单上的内容，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有近五六百人或坐或站，显露着不同的神情，安静听着年轻人喊话。
“他原本走出了这里，在城市里的邮局找到了一个工作，却最终回到了这里。有将近五千多人接受他的领导。”阿明说完，补充道：“是城市守卫军人数的两倍。”
他们从密密麻麻人群的空隙里艰难地穿过去，这里的人们却并不像刚才路过的那些人一样，对他们投来恶意的目光。
只不过朝他们轻轻一瞥，眼睛又朝向破烂砖墙上站着的那个年轻人。
珍珠眼神与一位正看向她的老人对视，老人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她也连忙致意，草草行了个屈膝礼。
“看到那一片较为整洁的地方了吗？”阿明指了指左前方的一片帐篷，“刚刚那一群人大多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居住的地方，没有那么臭。地上也没有脏水和粪便。”
终于，他们走到了另一头。
一堵高高的墙矗立在他们面前。
“墙的对面，是干净整洁的街道和穿戴整齐彬彬有礼的市民。”阿明说道，“那是你熟悉的地方，也是你不愿意背叛和损毁的地方。”
珍珠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一只皮球被踢到她跟前。
皮球上沾着泥土和草叶。
她敛起裙裾，弯腰捡起了皮球。
一个光着上身的小男孩走了过来，她把皮球交给小男孩，冲他笑了笑。
小男孩接过皮球，乌黑的眼珠看着她。接着转身走了两步，但又回过头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痰，一口夹杂着浓痰的唾沫吐到了珍珠的黑裙子上。
珍珠诧异地看了看裙子上的腌臜，又看了看小男孩。
小男孩笑了笑，开心地跑远了。
阿明低头看了一眼，说：“抱歉。我来给你擦掉。”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帕，弯腰要给珍珠清理。
珍珠却拦住了他，说：“不必了。阿明，你带我到这里，是要告诉我什么？”
“这一切，都来自于贵族的罪恶。”
“不是的，阿明。只有一部分贵族是邪恶的，他们在满足不合理的私欲，但并非所有的贵族都在作恶。很多贵族拥有良好的教育和品质，通过合理的诉求，贵族会进行治理的。”
“他们有些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十年。从小到大，一生都在这里活着。七十年，没有任何改变，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方式将这里的苦难呈现，但是没有人理会，他们就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被人遗忘和唾弃。议会里的贵族老爷官员们不需要他们的选票，他们建起了高高的围墙眼不见为净，他们招募了大量的警务对贫民窟进行封锁和管理。”阿明冷静地说道。
珍珠盯着地上绽放在昏暗夜色里的一株野花，沉默着。
“忽视这种苦难的人太多了，你也要这样做吗？“阿明问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你一定要我去直面他们的痛苦？我没有作恶，我为什么要为他们负责？”珍珠再也禁不起刚刚的场景带来的压抑和无能为力的悲伤，她抬起头，泪珠从眼眶中滑落，质问阿明道。
这次换阿明沉默了，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阿明说道：“珍珠小姐，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到其他地方的，但既然这种地方让你如此厌恶，那在下送你回家吧。”
他弯下腰，将珍珠裙子上的脏东西擦掉，之后半蹲着揽住珍珠的腰肢，用力跃起，跳到高墙之上。
珍珠握住阿明的胳臂，回头望向墙内的世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用残留着泪水的灰色眸子注视着阿明沉默无言的木讷表情，接着她因哭泣而颤抖的声音委屈地问道：“臭阿明，我们还要去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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