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失败
冥王将游墨心和阿媚叫道冥府里，她面色凝重，看着面前相爱了几世的夫妻，有些不忍开口。
阿媚从来都是胆大心细，看出冥王有事相求，但必定所求事大。
“冥王，墨心哥哥也是因为你，才能够与我长相厮守。总的来说，我们也欠着你的人情呢，你要是有什么事求我们，不必扭扭捏捏的。
冥王看着阿媚，脸蛋稚嫩如同阿媚幼儿园中的小孩子一样。
但她的目光之中，却镌刻了经年累月，难以磨灭的沧桑。
她自母亲死后，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原先还有巫族族人的供奉和信仰，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守着一个空空荡荡的冥界和一个庞大大物的阵法。
冥王叹了口气，开口道：”二位知道我不能离开冥府吗？“
”已经猜到了。“游墨心简短地回答道。
”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千多年，自从我立志改变天道，还世间以正义与和平，我以身体制作了空间。“
”志存高远，佩服。“
”从此，冥界便是我，我也只能呆在冥界。“
”……。“
”本以为，这人间，会因为冥界对天道的作用，变得玉宇澄清，天下太平。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世界依旧没有任何改观，反而变得越来越烂。“
”人心不古，贵族嗜血。“阿媚说道。
”也许是吧。本以为，消灭了血族，人族会变好。然而，人族之中，却又有很多人步了血族的后尘。“
”这不就是你在消灭的负面欲望作祟吗？“
”那何为负面呢？“冥王问。
”贪婪、好色、不忠、傲慢、嫉妒、虚荣……这不都是吗？“阿媚思索道。
”可是贪婪能让人拥有奋进的动力，好色能让诗人谱写美丽的诗篇，不忠才能让人民反抗，傲慢、嫉妒和虚荣促进经济发展，这些，却是好的。“
冥王在质疑阿媚，却也在质疑自己。
”这都是美好欲望堕落之后的极端表现，问题在于放纵。“游墨心一针见血。
”可是，我的工作有两种。一种是将那些负面品质从灵魂中剔除，一种是将正面品质剔除。前者轮回，后者湮灭。“
”后者虽造成一些没有得到灵魂的婴儿早夭，但总体来看，对人世利大于弊……“阿媚想到游墨心投胎的那个没有灵魂的。
”但是，美好品质附加在其他灵魂上轮回，牵一发而动全身，灵魂灌注的善良、仁慈、忠诚等等品质已经成为了灵魂中影响过大的存在。“
“那会导致什么呢？”
“善良压制了警惕，仁慈淹没了斗争，忠诚抹杀了自由。”
“人们变得……”
“懦弱、幼稚。”冥王做出了结论。
游墨心和阿媚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想到这个法阵带来的居然不是正面的效果。
“而且，人民的痛苦并没有因为宽容和容忍减轻。反而因为过于宽容放纵了贵族的邪恶。”
“可是，贵族轮回投胎，不也是被剔除了负面性格吗？”
阿媚突然想到后说道。
“是的，可是情况很复杂。习惯性的延续，以及性格中其他因素的影响，都在使得这个世界恶化。”
“比如？”
“比如对美的欣赏，让贵族厌恶平民。视之为不美，那残暴和欺压都是对丑的消灭。”
“什么意思？”
冥王的痛心溢于言表，她皱着眉头说道：
“那些暴行，出自正面品质。也就是说，罪恶，被正义化了。“
这才是本质，让冥王忧心的本质。
”暴行，或者说对人施暴，并不完全因为残忍和冷血，也可能因为善良和仁慈。“游墨心总结道。
”这简直荒谬！“阿媚说道。
”是啊，荒谬，反直觉。可是这是事实，是我最近一百多年得到了大量佐证的情况下得出的事实。“
冥王看向那个巨大的法阵，嘴角弯起一抹寂寞的笑容。
”这个法阵，是我花了毕生心血做出来的东西，用来对抗天道。“
”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还获得了胜利，千古以来，唯有你一人。“游墨心称赞道。
”胜利？“冥王惨然一笑，”我输了！天道本身，我改变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想要做的，依旧没有完成!“
冥王低下头，失落道：”我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我以为，改变了天道，就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然而天道，究其根本，是平衡，是制约。”
“痛苦不能够消失，快乐也不能够。残忍不能消失，善良也不行。”
“违背天道者，最终，要么受到天道的惩罚，要么受到自己的惩罚。”
“吸血鬼得到了永恒的寿命，也得到了永恒的寂寞。”
“天道便是自然，是平衡，是自如。”
“连世间最恐怖的死亡本身，即便有着大恐怖，可是依旧是天道不容缺少的部分。”
“也许世间是无聊的，守恒的。可就是因为这种恒定，才能够长久。”
冥王伏倒在石床之上，失败的痛苦让她痛彻心扉。
“可是，这个世间明明存在着不公，总要去解决才对。”游墨心安慰道，“你是试图改变世界的最伟大者。没有人能够走到你的程度，前无古人，后恐怕也无来者。
阿媚抚摸着冥王的肩，也轻声道：”一个枯燥无味的世界有什么好玩的，就是因为你的折腾，这个世界才更加有趣了。“
”可我依旧是失败了，抗衡天道一千年，终究被击败了。“冥王缓缓起身，面色之上尽是苦痛。
”失败又如何，若是失败了就没有了希望，岂不是懦弱？“阿媚笑道，”难道你也剔除了自己的负面性格吗？“
冥王面色稍缓，整理了一下头发，对游墨心和阿媚说道：”你们是我的朋友，也就是在你们面前，我敢哭诉一下。这个空荡荡的冥界，原本充满了我的喜悦和梦想，如今它们都消失了，我成了彻底的孤独者。“
”老黑的女儿虽然也老大不小了，但性格还是很活泼，没事让她来陪陪你。另外，你今天唤我们进冥府，只怕不是为了表达痛苦的吧？“
冥王挺直了身板，用稚气的声音说出了老成深重的一句话：”老身有几件事相托，还望二位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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