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月9
九
红袖添香夜读书。
慕容复看书，王语嫣看人，一贯如此，人不在时，她才不得不为了人去看书。
彼时，书上描绘的也都是她心里的人。
表哥总是会忘了她也在身边，而陷入她触摸不到的天地，正如此刻，表哥因着一本残谱又入了迷，王语嫣十分懊恼，说好的时时刻刻呢。
还不待她闹起来耍性子，慕容复先发制人，轻声唤表妹过来帮忙。
王语嫣自是满心欢喜，前面的小情绪即刻烟消云散了去。
“若是表妹，这一步棋如何走？”
“唔……那要看表哥执黑还是执白。”
王语嫣将人的手臂揽得紧，夏日里衣物轻薄，柔软的触感，叫人心上一滞，不可见处，难勒心猿意马。
小丫头就是故意的，在惩罚他。
“表哥，我不好看吗？”
慕容复索性搁下书，也觉读得烦了。扭脸看向表妹，高昂着骄傲的小脑袋，凤眸含情，水汪汪的，怎不惹人怜爱。
轻笑，稍稍试了抽出手臂而不能，便说服身体放松下来，免得叫她误会自己。
甜言蜜语听得多了，不是不能说，待他做足心理建设，组织好了语言，正欲开口，又被抢白了。
王语嫣等不急了，央着表哥说好听的话，他若不会，她就一字一句教给他，只要是从表哥口中说出的她都喜欢。
“表妹总是抢表哥的话，表哥可是会生气的！”
小小心愿，他若还不能满足，当真不值得了。
表妹岂止是好看，其象无双，其美无极，上古既无，世所未见，慕容复此刻脑海中现出整篇神女赋，犹觉不足。情不自禁，将表妹拥入怀中，又喃喃道，表妹在他心中永远冰清玉洁，聪明可爱。
王语嫣听了，心中欢喜过甚，在他胸前蹭了蹭，埋得更深，那里只属于她一个人。
表哥肯为她做到如此，是以前的人在梦里都不敢想的，听着胸腔里有力的跳动，这一切都不是梦，她不必再去别处讨糖吃。
以为表妹还要在他怀里赖上一阵子，不成想，表妹主动从他怀中退出来，反倒叫他一时失落了起来。狐疑看人，撞见星眸里的惶恐不安，叫人心疼不已。
“表哥喜欢吗？”
“喜欢。”
主动揽入怀中，好生哄着，他自是心中喜欢的，叫小丫头莫胡思乱想。
王语嫣也不是不信表哥的心，怕的是自己失了分寸，让表哥恼了，烦了，厌了。她以前想着能时时看着表哥就很知足了，现在愈发贪心了，被表哥纵得想要更多。
她是该长大了的，思其所思，不给表哥添乱。
“以后嫣儿不迫着表哥说这些话了。”
王语嫣下定了决心，很认真地表态，不想竟把人给逗乐了，伏在她肩头笑个不停。
表哥，过分了。
少女娇嗔跺脚，连叫了几声表哥，气急，掐上了他腰上软肉，这才打断了人，频频告饶。一时，彷佛回到了幼时。
“以后，嫣儿别抢表哥的话才是。”
王语嫣欢喜着点头，又埋进他怀中，娇滴滴地说全听表哥的。
舅舅曾叮嘱过她，女儿家合该蜜罐里养大的，这是他们做哥哥的责任，还自吹自擂，他是顶好的榜样。因着他的缘故，苦了这些年，事到如今，私下里纵她一些又何妨？他心知，便是近来痴缠些闹点小性子，表妹也是有分寸的，时时小心着揣测他的喜恶，先被惯坏的人分明是他，从来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他知道的，习惯了，惯常不知好歹也是他。
难为君子。慕容复早早便将自己看得清楚，不会迷惑，这便是他，表妹选择爱着的人。
“夜渐深了，表妹早些歇息。”
表哥，故意的！
“是谁说全听表哥的，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王语嫣将人搂得更紧了几分，讨价还价，要他为她卸妆梳洗，还要哄她先睡了才许离开。
这有何难？他很擅长。
看着人面带笑意进入梦乡，他又多逗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温柔乡，英雄冢，他还是不做英雄的好。
慕容复重回书房，拾起残谱继续揣摩，此前遇上范百龄嘲他棋艺退步，心有不甘。还施水阁所藏何止天下武学，而他所学之庞杂，耗费的心力之巨，世人亦不能知。舅妈说他功夫差强人意，时常要表妹指点一二，他是能听进去的，至于外人，他心胸狭小，很记仇的。他并不喜欢自己的争胜好强心，也不愿改，习惯了，停不下来。
搁下残谱，活动筋骨，不觉已近破晓时分，想到白日里还要陪表妹，若是形容憔悴又惹了她心疼，需得小憩一会儿。
他素来睡眠极浅，即便在燕子坞也不能不时时警觉，今晨便是被门外的动静惊醒的，听脚步声应是表妹，只有表妹。坐起身，整了整衣衫，忽起了逗弄之心，又抱臂侧躺下，假装未醒。
王语嫣轻唤了一声表哥，没有应，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她知道表哥定然在这里的。以前，她没赖着表哥的卧室，表哥便多数宿在书房或是密室。不过，表哥从不许她进密室的，书房任她来去自如。
她蹲下身子，手拖着下巴，十分痴迷地看着榻上人，俊美绝伦的睡颜，她的表哥怎么看都好看，叫她永远看不够。
妈妈没少嘲她三毒入骨，当真是李家的女儿，每每还要再骂一骂那人。那人是她的外婆，听得多了，王语嫣对外婆反倒生了几分相惜之感。后来，她知道，表哥与她一样的，不胜欢喜。
表哥此刻双目紧闭，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好生诱人。王语嫣心随意动，倾身靠近，呼吸相近，就在这时，表哥醒了。
英气剑眉下，一双桃花美目，此刻盛满了笑意，也叫人羞红了脸。
“表哥又欺负我。”
表哥原是早就醒了的吧！
“表妹快帮表哥看看外面是不是飘起雪花了。”
表哥学坏了。
她也好喜欢。
闹着让表哥闭上眼，踮起脚尖，在形式上，达成了偷亲表哥的心愿。
待看到一抹绯红攀上表哥的耳廓，喜滋滋地笑转过身，留给表哥时间找面子。
王语嫣走向桌案，假意翻看残谱，说起许久未与表哥对弈了，也不喜欢与表哥博弈，话语中几分幽怨。转身，表哥已行至身后，也恢复往日里雅正端方，清冷严肃的模样。眉心微蹙，庆幸者那眸中柔情仍在，似有疑惑，她知道表哥没有生气，上前抱住表哥的手臂，依偎在肩头，继续说道，“即便是这小小棋盘之上，嫣儿都只愿时时刻刻同表哥在一起。”
他这是，又给她比下去了。
“表哥，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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