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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红莲


善柔站在岸边,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身下的衣服还在不断地往外淌水。

        一个红衣侍女不断地摇晃着她,她却双目紧闭,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善柔好奇地走过去也如她那般蹲下,这才发现,地上那女人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想要摸摸她的脸,手却从她的脸颊穿过。

        她抬起手看着,这双手变得越来越透明,她马上就要消失了吗?

        身后的阳光越来越炽烈,灼得她每一寸皮肤都是疼的......

        善柔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疼的,好像梦里的那些疼痛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窗外,天已经大亮,她稍微动一动,身上就是一身冷汗,很快身上的小衣便湿透了,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紫槿——”她喊,嗓子干涩,疼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这是病了。

        她昏昏沉沉地想,以后再不敢任性地在地上坐那么久了。

        紫槿早已等在门外,听到传唤进了内室,看到善柔的样子吓了一跳,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她一个激灵,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夫人!夫人!主子发烧了——”

        迷迷糊糊间,善柔似乎听到娟娘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槿园一片混乱,晕晕乎乎间好像听到有人说风寒、高热几个字,紧接着她便又陷入了沉睡。

        她似乎又开始做梦了,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个红衣侍女,她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一剑穿胸而过,趴在了地上的她的身上,鲜血和地上的水渐渐融合在一起。

        “小姐,红莲来陪你了。”

        红衣侍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她叫红莲?善柔怔怔望着她,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善柔整整烧了两天两夜,再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便是斜靠在床边打盹儿的紫槿,她稍一动,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窜上了床,两只爪子扒住她的胳膊,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凑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便舔在了脸上。善柔嫌弃地将苍耳的脑子推到一边,苍耳委屈地瞪着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一人一狗的动静惊醒了紫槿,她下意识就把手放在善柔的脑门上,停了一会儿,才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哭腔说道:“主子,您可算醒了!”

        不远处单手撑头坐在桌前闭目小憩的锦儿也赶了过来,见善柔虽然面有疲色,却精神尚可,轻舒一口气,背过身朝虚空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坐在床边,吩咐紫槿道:“快去告诉夫人。”

        紫槿这才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儿娟娘和哲儿便急急进门来,娟娘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娟娘拿手帕轻拭眼角。

        “阿姐,我和娘好担心你,娘都两天没合眼了。”哲儿蹭到她跟前说。

        善柔被紫槿扶起来斜倚着床头,抬头望向娟娘,只见她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眼睑下一片青黑,眼里盛满了关切。她的心底一片酸涩,往日种种一幕幕浮上心头,入口饮食,四季衣裳全是娟娘一手张罗,家里一应事物也都是娟娘劳心劳力,她从来没有操过一点儿心,更别说平日里娟娘对她的那些嘘寒问暖,她实是真心把自己当亲生女儿般对待着。

        “我没事,”善柔垂眸,嘴唇动了半天,那声“娘”到底没有喊出口,她们终归是回不到毫无芥蒂的从前了。

        娟娘顿了顿,还是拿起勺子亲自喂她吃药:“来,把药吃了。”

        “我自己来。”躺了两天,善柔觉得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滞,接过药碗时洒了些药出来,娟娘便用手帕帮她轻轻擦拭干净。

        善柔看见她握帕子的手指泛白,昭示出她此刻的紧张。

        善柔装作没看见,小口小口地喝着药,只是这药似乎比平常的药都要苦上十倍,实在难以下咽。

        “阿姐,你乖乖吃药,吃了药就给你吃蜜饯。”哲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蜜饯,对她说。他待她一如既往的亲昵。

        善柔的眉眼柔了几分,眼馋地望着他手里的蜜饯,眼睛一闭,心一横,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进去,一只柔软的小手飞快地塞了一个蜜饯进她的嘴里。

        善柔嘴里含着蜜饯,看着像只偷藏食物的小松鼠,憨态可掬,这才恢复了些往日的生气,娟娘温柔地望着她的脸,不自觉揉了揉她的头发,善柔下意识蹭蹭她的掌心。

        “会撒娇了,”娟娘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善柔却僵了片刻,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娟娘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一旦开始走错了方向,便再难回转了。

        善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哲儿说:“阿姐想吃东街的杏仁酥,你去帮阿姐买好不好?”

        “好,”哲儿一听姐姐终于有胃口吃东西了,忙一口应下转身就往外走。

        善柔眼睛望向锦儿,锦儿立刻识趣地拉着紫槿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们陪小公子一起去吧。”

        房里只剩下娟娘和善柔两个人,娟娘在床边坐下,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善柔脑中闪过梦中那个叫红莲的女子的脸,前几日她心慌意乱,关于一年前的事只听了个大概便失落的跑掉了,此刻她冷静了许多,有些事便想弄弄清楚。

        “一年前的事您能再讲一遍给我听吗?”

        娟娘打量了她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善柔敛去眼底的急切,轻声道:“毕竟攸关我的身世,夫人可否将当日的情形再详细地讲给我听,那天……我太慌乱了。”

        娟娘不疑有他,缓声说道:“那天特别冷,我和哲儿被人追至河边,眼看就走投无路了,你带着侍卫冲了过来,见我们被人追杀,便让侍卫来救我们,”她顿了顿,接着道:“谁知那些杀手的同伙也追了过来,你拉着我们一起逃命,你的一个红衣服的侍女在后面掩护我们三个,可是咱们三个都不懂武功,单靠你那侍女一个抵御不过,一个黑衣人去抓你,你便掉进了河里”

        河水冰寒,谁都没想到她的头竟会撞到河里的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晕了过去,红莲将她救起后,也被人当胸一剑刺死了。当时场面一片混乱,最后侍卫和杀手全都死了,只留了娟娘和哲儿还活着,她们两个本想将她和红莲的尸体埋了,这才发现她还有一口气,便带着她一路逃亡,三个人历尽艰辛才到了三合镇。

        “我的侍女……”善柔艰难地开口。

        娟娘摇了摇头。

        善柔紧紧抓着被子,她的脑海里时不时闪过红莲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却不是梦中的样子,耳边似乎听见她在说:“小姐,再不回去夫人又要打你手心了。”

        她双手抱着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娟娘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出去,顺手帮她关上了门。

        这一天,善柔想起了很多关于红莲的事,她记得红莲从小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闯祸,每次都替她被罚;她记得红莲的功夫很好,每次都挡在她前面;她还记得红莲得她师傅真传,易容术炉火纯青,每次出门都帮她易容,从来没被人识破过……

        善柔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了,谁都不见,只有一句没一句和床前趴着一头狼说着话,苍耳时而坐起来抖抖毛,时而出去叼一根骨头放在床头……

        她记起了红莲,可是红莲却再也回不来了。

        善柔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突然不想记起那些过往了,曾经的那些人,如果不记得,便永远都是鲜活的;那些事,如果不记得,便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可是这一刻,她宁愿自己从未忆起。

        这次是红莲,下回又是谁?她的亲人们,真的还活着吗?

        她不敢想,不敢查。

        就这样躲了三日,这天,门被敲了三下,没人进来,只有一张纸从门缝塞了进来。苍耳衔了过来放到她手上,善柔打开,是一幅画,画中女子坐在墙头,旁边放着半竹篮花,她的两根手指亦捏着一朵,嘴角含笑,俏丽活泼,不是她是谁?

        原来她竟是这样的么?

        她坐到妆奁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苟言笑,还一脸怯懦。

        曾经的她无所畏惧,什么时候竟这般踌躇不前了?

        她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云客来的老板娘怎么可能是个活在阴暗角落里的懦夫,言彧笔下那个才是真正的她,她就该是活在阳光下,勇敢面对所有一切,从不畏缩。

        一天后,房门打开,善柔从里面走了出来,外面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侧头看向竹园,一场大雪后,墙边的竹叶依旧翠绿,在寒风中依然挺拔如初。

        院子里,锦儿仰脸望着她,想起那天夜里,善柔忽然来到她的卧房,和衣钻进被窝,絮絮说着那件惊天秘密时的样子,终于微微笑了,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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