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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撤离


善柔回去昏睡了两日两夜方才苏醒,急得紫槿将大夫扣在府里,不让离开。

        “老夫说过了,小姐只是太累睡着了,休息过来就会醒。”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

        紫槿见善柔醒了这才眉开眼笑,大夫说什么都只是陪着笑,让人取的双倍的酬金给他,还特意让人护送他回去,大夫这才气哼哼地走了。

        善柔睡了两日,洪北和夏掌柜在门口守了两日,听到她醒了,悬着的心才落进肚子里,跟着下人去书房等着。

        她睡够了,下床穿鞋,不小心踩到一个热乎乎毛绒绒的东西,吓得脚嗖地一下便缩了回来。

        “什么东西?”她唬了一跳。

        “是苍耳。自从您回来它就趴在脚塌上陪着,谁赶它走它就跟谁呲牙!”紫槿笑着说。

        善柔趴到床边一看,苍耳肥硕的身体仍卧在脚塌上,只是仰着头,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两把,又在它身上抓了抓,苍耳享受地蹭蹭她的手。

        “你看你,都快胖成个球了,哪里还有你们狼祖先的一点威风!”她嫌弃地说了它几句,最后还是在它脑袋上亲了一口。

        苍耳也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她一口,善柔捂着脸瞪着它:“紫槿,一会儿找人给它刷刷牙,臭死了!”

        苍耳瞅了瞅她,又瞅瞅紫槿,重新卧回了脚塌上,将脑袋放在两只前爪上,一脸委屈。

        紫槿看着它直乐。

        “主子,它只有在您面前才这么温顺,看见我们可威风了!”

        善柔边穿鞋边哼了一声,道:“算它还有点良心!”算是夸奖。

        苍耳像是听懂了,站起来抖抖毛,昂着头精神炯炯地回到门口的窝里,继续看门。

        善柔笑了,拿了一块牛肉干喂给它,这才去了书房。

        “酒楼没什么事吧?”她问夏掌柜。

        夏掌柜摇摇头,面色沉重地说:“你被胤王掳走那日,紫槿姑娘来找我和洪爷,我们商议了一番,决定启用胤王府的眼线,后来被胤王府的侍卫发觉,眼线折了。”他将过程详细讲了一遍。

        “他可有家人?”善柔默了一会儿,问。

        “没有,他以前是个乞丐。”夏掌柜回道。

        “厚葬了吧!”善柔垂下眼,心情有些沉重。

        各府的眼线都是她筹建消息网时安插进去的,这些人有些是流落街头的乞丐,被她所救愿意为她效力,有些是收钱办事。那些她一手培养出的线人,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如今为了救她就折损了,她怎能不心疼?

        “还有什么事?”她问。

        能让她手下两个得力干将同时等在这儿,不会是小事。

        “那夜咱们从胤王府撤出后,在路上遇到了满街的兵马,打听之后才知道,当夜赴胤王府宴的宾客全部遇到了袭击,有些当时就被刺身亡,有些来不及医治就一命呜呼了,只有部分武将幸免于难,但是也身受重伤。”纵是一辈子行走江湖,见惯了生死的洪北,想起这一夜发生的惨案都不寒而栗。

        “什么?”善柔惊得站了起来,没想到君泠行事这么狠绝,不为她所用干脆除掉。

        “那夜苏记牙行也被人放了一把火,一夜之间,苏行元和牙行的伙计全都不知去向。”

        善柔一愣,没想到她只睡了两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可查出是谁放的火吗?”她猜是胤王干的,那晚她把苏行元的老底都兜给胤王了,就算他不相信,心里也会种下怀疑的种子,偏偏当晚的宾客又全部遇袭,这个奸细如此神通广大,除了苏行元他都不会作第二人想。

        夏掌柜缓缓摇了摇头:“和胤王府那场火一样蹊跷。”

        说到胤王府那场火,洪北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沉思了一会儿,慢慢道:“那晚确实还有一批人去了王府,和前些时日跟着咱们的是同一拨人,有人看见他们放火了。”

        “又是他们?”善柔纳闷。

        他们这是混水摸鱼去了?

        夏掌柜抬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善柔早看见他这副模样了,对他说:“有什么话就说。”

        “那些人,有可能是暗卫。”

        夏掌柜说完,连洪北就惊了:“莫非是赤乐皇室也参与其中了?”

        善柔皱眉,定北王才登基多久就有了这么大动作,可见在登基前就谋划好了:“牵涉到皇家,此事更需谨慎,”

        “找个机会探探他们的底。”她对洪北说。

        洪北点头称是。

        “看来君蚕国已经在君泠的掌握之中了,等到她回过味儿来,咱们就走不了。”

        “夏掌柜,今天就着手关门,最晚后天咱们必须离开三合镇,去上京城。”善柔沉声吩咐道。

        “那些伙计愿意跟咱们走的就带走,不想走的,发半年的月钱让他们回家吧。”她说。

        正事处理妥当,该揪出那个奸细了。

        “查出是谁了吗?”她问。

        洪北和夏掌柜分别呈上一本小册子,里面详细记录着这段时间府里这些人的行踪,善柔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着,最后用笔勾出三个人。

        “竟然是他们!”

        万万没想到,她一向自称防范森严的槿园,居然混进了三个奸细,而她却毫不知情。

        她指着其中一个被圈住的名字对紫槿说:“我想见见财叔。”

        万万没想到连财叔都是苏行元的人。

        紫槿出门去找来旺财,不一会儿急匆匆地回来。

        “财叔跑了!”她气喘吁吁地说,“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丫鬟说早上就没看到他。”

        善柔看向洪北:“这么大个人就这么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你们竟然没有发觉?”

        洪北的汗瞬间浸透了衣衫:“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派人去追。”

        “不用了,你们追不上了。”善柔疲累地摆摆手,“回去看看哪里布防出现了纰漏,让人钻了空子,以后万不可再犯。”

        “是。”洪北擦擦额头的汗。

        第二天君蚕国便传来消息,君泠上位,成了君蚕国史上第一位女国主,苏行元官拜丞相,而胤王,则逃到了越栈国。

        与这个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赤乐国的新帝终于派铁骑东下,五万大军现已驻扎在三合镇三十里外。

        战争一触即发。

        三合镇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百姓们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昔日的富豪也开始转移财富,投奔远方的亲属去了,只有陈安来槿园找她。

        “听说你送走了所有的小妾,现在是孤家寡人,怎么还不逃?”善柔明知故问。

        陈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等春依。”

        善柔看着他,这个男人身材有点发福,长得也不算英俊,唯一算得上优点的估计就是家财万贯了,可是却难得的深情。

        她想到了春依姑娘背后的人,便劝了他一句:“春依姐姐人是极好的,只是她……可能身不由己。”

        陈安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

        善柔却被他那一眼看得发毛:“我现在自顾不睱……”

        没想到陈安居然笑了:“我知道你有办法。”顿了顿,又说了句:“真当我是傻子么?”

        “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专情罢了。”善柔小声嘀咕。

        陈安又恢复了一脸痴情的抑郁样,善柔看了他一会儿,想了想,道:“罢了,看在哥哥关照云客来这么久,我便最后帮哥哥一个忙吧。”

        陈安是三合镇里背景最干净的一个富绅了,善柔喜欢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份单纯。

        她调皮地冲他眨眨眼。

        陈安惊喜地站了起来:“当真”

        能在这混乱的世道独善其身,他并不是傻的,善柔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她却并未为虎作伥,反而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这也是为何他愿意光顾云客来酒楼的原因。

        善柔点点头。

        昨天夏掌柜带来一个消息,因为赤乐大军的逼近,君蚕国和越栈国决定联手。君泠为表诚意,将堂元基觊觎很久的锦春园拱手相送,其中便包括春依姑娘。堂元基虽不好色,却唯独喜欢春依姑娘这种类型的美人,是以他从来不光顾云客来,到三合镇必去锦春园。

        而堂元基则承诺将胤王押送回君蚕国,以示合作诚意。

        这中间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她招招手,让陈安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休想!”陈安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哥哥啊,妹妹就剩这么点儿家档了,您只当心疼心疼妹妹吧。”善柔心疼地摸摸黄花梨桌面。

        陈安被她逗乐了:“行,只要能救出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善柔眼睛一亮:“当真?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立字为证!”陈安一挥衣袖。

        “紫槿,拿笔墨来!”善柔连忙高声叫来紫槿,生怕他反悔。

        没想到临走前还能将春依姑娘拐走,这可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她早就看上春依姑娘了,以后让她经营云客来酒楼的分店,何愁不日进斗金,给她配个陈安这样好驾驭的男人再妙不过了。

        陈安痛快立下字据递给她,善柔拿着那张纸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哥哥只要按计划行事,妹妹保证还您一个美娇娘!”她笑眯眯地望着他,像看到了金山银山。

        陈安连忙点头。

        善柔看着他热切的模样,忽然想到言彧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心口被人揪着似得疼。

        春依姑娘的命真好!

        既答应了他,当天晚上,善柔便去春依姑娘的住处,自从锦春园关门,她便一直住在这里,陈安来了许多次她都闭门不见。

        春依姑娘面容消瘦了许多,虽然扑了厚厚地一层粉,也遮掩不住满脸的憔悴。

        “善老板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春依姑娘冷着脸问。

        自从君泠将她送给堂元基,她就知道她这一辈子完了。而善柔,却仍是君泠的心腹,不,现在是国主了。她一直在和善柔争,最后却落了这么个下场,让她怎能不恨?

        善柔诧异地看着她:“我笑话你作甚?我们又没有利益冲突,最大的仇怨不过就是抢抢客人罢了。”

        春依姑娘更恨了,她把善柔当对手,善柔却从没把她放在眼里!

        “善老板现在倍受国主器重,难道不是来向我炫耀的吗?”

        善柔自嘲地一笑,如果有一天君泠知道是她出卖了苏行元,她不知死得有多难看呢!

        “不管姐姐信不信,我是来救姐姐于水火的。”

        春依姑娘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个不停,笑到后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是受人所托,这个人对你一往情深,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善柔见她不信,接着说道。

        春依姑娘擦干眼泪,迟疑地猜测道:“陈安?”

        “眼看着就打仗了,镇上的人能走得都走了,唯独陈安没有走,你道是为了什么?”善柔望着她,见她的脸色忽尔红忽尔白,最后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春依姑娘忽然抬起头问:“你帮我们于你有什么好处?”

        善柔啧啧赞叹,不得不说,还是春依姑娘脑子清醒。

        “同为女人,妹妹只不过与姐姐惺惺相惜,不忍姐姐落入火坑,陈安虽有万般缺点,只有一点就足以抵了一切,那就是真心待姐姐好,让妹妹好生羡慕。”

        春依姑娘想到她与言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心里忽然就平衡了。

        “可是国主与我有恩,我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仍有点犹豫。

        “她帮你葬父,你帮她赚了十年的银子,恩情早已还清了。”

        春依姑娘没想到连自己的底细都被她查得一清二楚,而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败给这样的对手,她愿赌服输。只见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

        “今晚子时,陈安在栋格桥头等你,我安排人送你们走。”善柔说。

        “今晚?这么着急?”春依姑姑惊异地问。

        “你现在至关重要,稍有差池便会让君蚕国和越栈国兵戈相向,以为能轻易出得了城?现在没人看着你,是因为你主子笃定了你不会背叛她,一旦被她发现你有了二心,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善柔冷静地分析着,“况且堂元基此人喜怒无常,暴虐成性,难保他不会今晚来接你了。”

        一听到堂元基的名字,春依姑娘打了个寒战,立刻便答应了,只是依然很紧张。

        “今晚城中会有一批木材出城,你们混进里面一起出去。你们在上京城等着我。”善柔笑着安慰她,“到时候我给你们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春依姑娘的脸蓦地红了,垂下了头。

        善柔暗叹:真真是个美人儿,我见犹怜!

        当天晚上,陈安一行人乔装打扮,跟着运木材的队伍顺利地出城了,临到分别的时候却被伙计认了出来,幸好善柔派去的护卫武功高强,甩开了他们,从另一条路去了上京城。

        千算万算,善柔万万没算到,那个伙计曾是张员外的心腹,张员外死后,那伙计便投奔了堂元基,她派去的人里有个酒楼的伙计被认了出来,堂元基知道是善柔帮着春依姑娘逃跑的,一气之下当晚便将她掳了去。

        眼看着就要离开这是非这地了,谁都没想到临出发出了这样的岔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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