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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对弈


  二人纠缠了他一天,一直在他耳边唠叨,说这东西如何好,别人见我们家用了,肯定羡慕嫉妒,一定会借去用的。

  卢东阳只能同意,含着泪将辛苦赚来的钱交到萧照手上。

  钱一到手,他和卢霖便撒了欢的朝乡邑跑去。据卢霖说,紫岩乡木工手艺最好的是甲里的一个木匠,名字叫做工禇,禇是名,工则代表他的身份。

  工褚的家在乡邑主街靠右,是一座夯土墙的院子,院落不小,里面的房间都是木制墙壁,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工工具,锯子,墨斗,钊子等工具应有尽有。

  萧照说明了来意,他拾起一根树枝,边描述边在地上划起来:“首先做一个一丈见宽的四方木桶,将木桶左右两边这个位置打四个孔,然后准备两个直径一尺半的实木圆筒,上面钉上排列有序的细长钉,每个长钉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远,安装在孔上面,将圆筒和下面的脚踏板联动起来。”

  工禇听得一愣一愣的,萧照无法,心想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又耐心的讲解了几遍,将步骤尺寸详细的写在竹简上,再三叮嘱:“一定要严格按照他的说明书上来。”

  左右无事,二人便在街上闲逛。此时已是下午,街上冷冷清清,倒是获水岸畔的人不少。那里有一片柳林,地势平坦,因为靠近河边,吹来的风也是凉飕飕的,戴府特意在那里开发了一条街道,专门供乡邑的人歇凉。

  二人逛到河边,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看着水面时而划过的舟楫,吹着凉风,感觉非常惬意。身旁一棵大柳树下围了一些人。时而传来棋子落盘的清脆响声。萧照听见这种声音完全没有抵抗力,忙翻身起来凑了上去。

  果然见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一面棋盘,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对弈。那老者身着青衫,头发花白,看起来清隽疏朗。少年则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萧照的前世曾有段时间对于此道乐此不彼,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每天都在网络上约人对弈。自认为也有些水平。

  他看着两人的对弈,虽然古代围棋和现代围棋区别悬殊,但基本的厮杀手段还是差不多。从两边的对攻形势来看,二人的棋艺都不低。尤其是那老者,每一次落子都显得气定神闲信心满满。形势也渐渐有利。反而是年轻人慢慢局促起来。到了收官清盘之时,一数子,年轻人落后了整整十七目。

  老者摸着稀疏的胡须道:“不错,很有进步,至少一盘棋能下到收官了。”

  年轻人道:“比起老师你,还是差的太远,我都学了三年了,这弈中之道,还是没能理透,我还是趁早放弃了吧”

  江公道:“这棋盘弈理,上通天道,下通人事。不管是对于治国,还是修身都有莫大的好处,世子切莫荒废。”

  “我也不想荒废。”年轻人道:“只是这对弈太枯燥了,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远没有蹴鞠六博御车那么有趣。”

  老者听罢,眼神漠然,暗暗叹了口气,缄口不言。随即又恢复神色道:“也罢,虎兽食肉,牛羊食草,你生性好动,你父亲强迫你学弈只能是自讨苦吃。”

  那年轻人喜道:“老师真这么认为?那太好了,我玩耍去了。”老者无奈道:“走吧。”年轻人缓缓站起,施了施礼,便走开了。老者没了对手,又向众人道:“有谁愿与老夫对弈一局的?”

  众人见识了这老者的棋艺,自觉不是对手,没一个人敢上前。倒是萧照站在一旁心痒难耐跃跃欲试了,但又有些不敢。毕竟他从来没有下过十七路的围棋。和后世十九路的棋盘相比,表面看只是棋盘小了两格。实际上布局和定式也有非常大的变化。

  他挪动脚步,几欲倾身向前,终究有些顾虑。老者一开始便注意到了身旁这个年轻人盯着棋盘,好像颇有心得的样子,现在又见他一副想上又不敢上的样子,道:“这位小兄弟似乎懂得弈理,可否下场手谈一局。”

  萧照见老者主动邀请,正和心意。若是自己主动要求对弈有些挑战的意味,输了脸就丢大了,被人邀请则不同,即便是输了也没关系。他拱手道:“我也只是略懂皮毛,敢请老丈赐教。”说着便恭敬的跪坐下来收拢棋子。

  萧照惊喜的发现,这个时代的对弈,并不是用的座子制,这样一来,自己曾经下苦功夫背的布局还能有点作用,不至于上来就对攻。不觉信心又多了几分。

  猜子过后,萧照执白先行。按照常理,像这种友谊局,萧照作为后辈,理应让长者执先,但他刚刚见识了这魏老人的棋艺,不敢托大。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以低垂的小林流布局。这种布局方式是由后世日本棋手所创,基本思路为:实地第一,不管棋形,破空为主。

  老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萧照,继续落子。他仍然是以星位开局,奔着中腹而来。萧照第一次和古人下棋,心中十分激动,跨越两千年的棋理碰撞,到底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布局阶段完成,本着以实地为主的萧照迅速掏角,老人自然不会不理,开始了第一场厮杀。不管十七路还是十九路,角部的定式永远不会变。

  所谓定式,是指古今中外的棋手,经过无数次对弈实践,对于角上着子,逐渐形成的一些被公认比较妥善的程式,这些程式每一个棋手都必须记牢。老人虽然棋艺高超,毕竟也是有限。

  角部的厮杀,自然是萧照得利。老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紧迫,但这种紧迫很快消失。

  他转变战场,直接将一子打入萧照的阵形,明摆着要来破空了。萧照只能选择应几手先稳住阵形,随后一字打入中腹,限制老人的大龙。

  老人的角部被掏,伸向中腹的大龙没了根基,只能和他对攻。毕竟萧照技不如人。几十子过后,老人的大龙成功存活,并且中腹形成了庞大的棋形,气势恢宏,如大山一样压迫着萧照的棋形。虽然没能限制住老人的大龙,但他也加强了边路和中腹的联系。

  下到一半,棋盘上仍然是五五开的局面,不过很快,随着棋盘上形势的复杂,萧照渐渐落了下风,他虽然极力据守,每一空都拼命争取,仍然抵挡不住老人的攻击。很快,便到了收官阶段。一清棋子,萧照六子落负。

  虽然输了,但仍然令老人十分惊喜,倒不是萧照的棋艺有多高超,而是吃惊于他的大局观。这小子每落一子,不见得有多奥妙,但好像都下在了对的位置。而且子与子之间,都有着微妙的联系,若非老人棋艺精湛,必然难以突破他的防守。

  收子时,老人问:“小兄弟的棋风迥异,请问是何人所学?”

  萧照道:“我是自学的。”他倒也没撒谎,确实是跟着后世的棋谱自学成才。

  “哦,难怪看着毫无章法,小兄弟心性深沉得很呐。”老人道。

  萧照一惊:“对弈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当然,不过也因人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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