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体检

参军报名的事情也没有了动静，我又恢复到朝九晚五地去制板厂干活儿，忍受那些年轻女工们的调笑，傻呆呆坐在汾河边思考人生的单调日子。

        十一月一日，艳阳高照也遮挡不住深深的寒意，我早早地穿上那件后背被同学的蜡烛烧了个大洞的羽绒服来到制板厂，哆哆嗦嗦地开始干活儿，还没有弄出三两块儿，就听到“方冰，方冰”姐夫的声音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我站起身子，顺着声音望去，姐夫急匆匆从厂子大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快，快，武装部叫你去体检。”我茫然地看着姐夫，他已经到了近前：“兵，你快点，武装部叫你到矿医院去体检。”我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几下，马上扔下工具就朝外跑，边跑边喊：“大哥，你帮我收拾一下，我去了。”那帮女工们听到姐夫的喊声全都跑出来看热闹，我再也没心思偷偷看她们红红绿绿的裙子和耀眼的羽绒服，头一次大胆地向她们招招手，一溜烟窜出了大门。

        矿医院门口有六七个人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很有规矩地排着队，比那天报名的少了许多人，喧嚣声也少了许多，四流、大伟他俩也在里面，他们的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我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水，浑身燥热，问道：“你哥俩拿的啥？”“体检表啊。”他俩几乎一口同声说道，我又问道：“在哪儿领的？”大伟说:“你的让张老师领走了。”“什么？”我的心猛然一沉，心里暗道：我妈这是要坏我的事啊。妈妈从子弟校调到矿计生科，直管矿医院，妈妈成心不让我去的话，还真没法了。赶紧问道：“你们看到我妈了吗？”大伟说：“和我妈都在医办室呢。”顾不上再搭理他俩，转身就往医办室跑，满头大汗地敲开了门，正在聊天的两个医生、妈妈、曹老师转头看向我，我还是稳了稳神，压制住了焦急的情绪，叫了一声“曹老师。”挤出一点笑意向两个医生笑了笑，朝妈妈说道：“妈，我找您有点事儿。”妈妈看我急躁的样子，也不说话，从医生桌子拿起一张白纸递给我：“去体检吧。”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瞪眼看着妈妈，妈妈笑了“快去啊。”我不再犹豫，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抓上体检表：“谢谢妈妈。”转身跑向外面。来到体检队伍前，有点炫耀地抖动着体检表发出“哗哗”的响声：“拿上了，拿上了。”四流、大伟看到我也拿了体检表也挺高兴，大伟说：“要是咱们分到一个部队就好了。”“对啊。”几个人不停地议论着……老张医生像看牲口一样，让几个体检的小伙子脱的精光，从头到脚捏了一遍看了一遍，旁边始终站着一个很严肃的小个子军官，我们大气不敢出，任由老张医生拿捏。一个斜肩的、一个平足、一个纹身，大伟身上有几个白点，四流一口龋齿，他们的体检表上都盖上了“不合格”红红大印，那红色令人触目惊心。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心里不停地打鼓。老张医生捏摆了半天，对那个严肃的军官说道：“就是个子婑了一点，凑合吧。”我心里暗暗骂道：“妈的，个子婑是毛病吗？竟贬低我。”屋子里仅剩下那个严肃的军官、老张医生和光溜溜的我。忽然，那个严肃的军官问我：“你叫方冰哇？”我丝毫没有犹豫：“是，首长。”我看过许多战争年代的小说，称职务高的军官就叫“首长”。严肃的军官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着说道：“首长，嗯不错，你是高中生？”我自豪地答道：“是灵石一中毕业的。”他点点头:“好，你穿上衣服，出去吧。”从检查室出来，几个不合格的人在骂骂咧咧，四流、大伟见我出来急切问：“怎么样？”我不敢确定，答道：“我也不清楚，忘了看合格不合格了。”他俩露出失望的神情，我的心也坎坷起来。

        平时不怎么做梦的我，那一夜梦见自己从一个很深很深的圆形桶里使劲捅破蒙着桶口的一层纸爬了出去，来到一个清亮的世界。猛然从梦中醒来，静静的夜里，脑子异常清醒，再无睡意，“破茧成蝶”这个词一下蹦了出来，或许真会“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呢？

        与此同时，在北京的朝阳、海淀、顺义，陕西的富平、华阴、闫良，山西的太原、榆次、介休、灵石招兵工作热热闹闹推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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