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流星
大巴站离b大不算远。
只隔着两个十字路口，所以尽管两人的步伐很慢，但还是很快就走到了b大。
整段路程，宋甜一直安静的走着，顾逢简自然也没说话。
只慢慢跟在她身边。
校门口。
见顾逢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宋甜抬头看他：“我到学校了，你早点回去吧。”
顾逢简听完点了点头，手里却依旧拉着她的行李箱，简言易骇：“组织命令，送你到宿舍楼下。”
闻言，宋甜眼里的波澜微顿。
但很快垂下眼睛，轻轻“哦”了一声。
两人继续往学校里走。
“分别是人生常态。”
顾逢简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宋甜正想事情想得出神。
一下子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顾逢简垂眸望向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分别是为了更好的再见，所以……不要不开心。”
他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刻意转头挪开了视线。
像是在对着空气说。
但宋甜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盯着顾逢简的侧脸轻眨了眨眼。
等反应过来，唇边终于有了点笑，点头应道：“我知道。”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杯柠檬汁，入口酸涩无比，这时突然有人往里加了一大勺蜂蜜，那些甜意瞬间冲散了舌尖的酸苦。
让人没来由的沉溺。
也让她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他似乎在哄她”的错觉……
忽地，她无意间瞥到了顾逢简羽绒服的左袖，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是昨天晚上划破袖子的那件衣服吗？”
说着还指了指那个位置。
她明明记得昨天这只袖子被树枝划破了啊，怎么现在完好无损？
“嗯，”顾逢简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羊奶奶帮忙补了一下。”
宋甜一听，十分惊讶。
低头更加仔细的瞧了瞧那只袖子。
顾逢简见她一脸好学的模样，干脆将左手的行李箱换到右手，把左袖直接递到了她跟前，方便她看。
这一看，宋甜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天啊，这真是缝补能达到的效果？
简直和没坏之前没什么区别？！
即使凑得那么近，也很难看出来有针线修补过的痕迹。
见她整个好奇宝宝的样子，顾逢简好笑，出声解答她的疑惑：“羊奶奶其实是南方人，年轻的时候在苏绣馆工作过，后来才跟着丈夫来北方发展定居。”
被话里的信息量冲击到，宋甜眼睛睁大了些。
怪不得羊奶奶家的房子无论是从构造，还是房间的布置都那么精致讲究，就连羊奶奶的性格也不时透露出不属于北方人的那种细腻。
原来是这样。
只是……
“那羊奶奶为什么要搬到山里住啊？”宋甜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顾逢简不紧不慢：“羊奶奶喜欢清净，羊爷爷走了之后，她就搬到山里去了，也算是世外桃源。”
宋甜听完瞬间来了兴致，边走边絮絮叨叨的问着其他。
顾逢简见小姑娘的情绪慢慢从低落的沼泽中抽离了出来，暗自松了口气，不厌其烦的一一给她解答。
他突然发现。
可爱的生物似乎都有一个共性。
那就是——
随时随地都可以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
-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空气中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点悄悄路过的风声。
顾逢简将手中宋甜的行李箱轻轻推到她面前，又伸手帮她理了理肩上半落的背包带，轻声道：“好了，回去早点休息。”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
笑着补充了句：“明天周一。”
宋甜本来望着他温柔到极致的动作失了神，现在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慢慢反应过来。
对哦，明天就周一了。
她还有课。
言外之意——他没有！！！
宋甜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一把将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气势汹汹。
脚却像是长在地面上了似的，迈不开步子。
顾逢简见她迟迟不走，也不着急，温声道：“怎么了？还有事？”
“啊？”
宋甜愣愣的抬头看他，反应过来后连忙否认：“没、没有。”
担心顾逢简会觉得奇怪，她急忙转动脑筋，很快便找了个听起来有些别扭，却又很合理的理由。
“我……我习惯等别人先走。”
一句话下来，她自己都没底气。
还悄悄瞄了几眼顾逢简脸上的表情，想要看他到底信了没。
奈何，他除了嘴角的弧度比平时多扬了那么几分，其他并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不过既然笑了，那应该就是相信了吧？
她想。
听到这话，顾逢简眉心微动。
顿了几秒才明白过来。
随后试探的问：“那我先走？”
“嗯。”宋甜讷讷的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
明明是自己先抛出的话，现在他真要离开，心口顿时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
又闷又难受。
想到这里，宋甜垂下了头，定定的看着地面上静静躺着的一颗小石子。
又或者说。
是在看顾逢简的影子。
此刻，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胆小鬼，分明可以大大方方的目送他离开，却又心生胆怯，只敢将所有的目光落在地面他的影子上。
她天真的以为。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坦然一点？克制一点？
……不那么难受一点？
顾逢简见小姑娘那么直接干脆，眼睛微微顿了下，心里居然莫名生出点“再留一会儿”的想法。
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那之后微信联系？”半晌，顾逢简生硬的寻出这么一句，显然对于拖延时间这项业务不是很熟练。
宋甜听完，只低低的“嗯”了声。
算是回应。
因为在她看来。
这只不过是现在很多人分别的时候说的客套话罢了，可信程度和“下次有空出来玩”这话几乎没什么区别。
多是客气，能有几分实现的可能？
更何况……
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哪怕以后说起来，可能连个像样的称呼都找不到的那种。
察觉到宋甜略显疲惫的语气，再加上看到小姑娘鼻尖被晚风吹的通红，顾逢简立刻收起了刚刚那一瞬间萌生出的失控的想法。
嗓音低润。
“我走了，外面风大，快回去吧。”
这话一出，宋甜下意识点头的动作顿在了半空。
心尖一颤。
仿佛被人往上面狠狠打了一拳。
行李箱轮子碾压地面的声音，就好似直接碾在了她心上。
没来由的……
她只感觉，有些东西好像再也抓不住了。
在顾逢简说真要离开的这一刻。
当看到地面上那片微暗的轮廓开始往反方向移动时，鼻子瞬间涌上了一股尖锐的酸意，刺激的她眼前不由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等一下——”
下一秒，微凉的空气被宋甜带着温度的声音划开了一道裂缝。
看着面前的人，她极力掩饰自己微红的眼眶，开始为自己这一声的猝不及防，笨拙的找着借口。
她好像……有点记不住他长什么样了。
真的不太记得了。
那……就再看一眼？
两步外，顾逢简脚步一顿。
转过身看她，声音里带了点困惑：“嗯？”
宋甜深吸了口气，小步上前，将自己的背包取下来拉开拉链，低头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很快，她的手上多了样东西。
“这是你昨天顺手放我这儿的，”她说着抿了抿唇，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还……还给你。”
顾逢简寻声低头一看。
那本《野外蘑菇鉴别手册》此刻正静静落在小姑娘冻得泛红的手里。
但却没有一丝褶皱。
他扯了扯嘴角，往上扬。
声音里的温度不减。
淡淡的，却足够暖人心弦：“不用了，送给你吧，就当是奖励你这次考察很勇敢的礼物。”
一袭白雾随着他说完话慢慢消散在黑夜里。
宋甜点了点头，将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微攥着垂在身体两侧。
但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顾逢简脸上。
眼睛连眨一下都舍不得。
看着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因为长时间与空气接触，渐渐生出点湿润，仿佛是被他欺负了一般。
顾逢简有些搞不清状况。
声音中不觉染上了几丝慌乱：“怎么了？”
“没、没事。”
宋甜立马仓促的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出逃的眼泪不动声色的没入了棉服袖口。
但她很快便重新抬起头，仿佛刚刚真的只是在揉眼睛。
她努力弯了弯眼睛，目光落在顾逢简左臂受伤的位置，叮嘱他：“回去之后记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我包扎的……不好。”
顾逢简倒不这么认为：“不会，我觉得很好。”
这句话就像是一罐加了辣椒的蜂蜜，泼在心上的瞬间，让宋甜澄澈的眼里又蒙上了层薄雾。
但这次她咬牙忍住了。
宋甜一下一下的摇着头。
声音低低的。
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不好，一点都不好，总之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才放心。”
小姑娘今天晚上没来由的倔强，让顾逢简愣了愣，而后缓声道：“好，我会去的。”
见顾逢简好脾气的答应，宋甜沉默了下来。
她好像……
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了。
顾逢简也不着急，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半晌，宋甜终于再次出声。
这次她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里，先一步说出了那句话：“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顾逢简依旧好脾气的应着，但影子却迟迟没有动作。
宋甜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解。
刚想抬头看看，谁料下一秒头顶就覆上了一抹力量。
而且还……轻轻的摸了摸？！
似乎是不敢置信。
宋甜“唰”的一下抬头，就见顾逢简正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微微勾着，笑意比平时更深些。
而头上那股力量正来自于他的右手。
“小宋同学，自信一点，你很好的。”
说这话时，顾逢简稍稍弯下腰，视线与她持平。
声音低缓，多了几分磁性。
仿佛在陈述某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突然间的眼神对视，让宋甜清楚的看到了他瞳孔中的自己，也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先前的那些哽咽，也跟着梗在了喉咙里。
“嗯？”
“……好。”宋甜整个人讷讷的，只能下意识的学着顾逢简对她那样乖乖答应。
见状，顾逢简放在她发顶上的手又安抚的摸了摸，随后起身收回手，轻声道：“那我走了。”
说完他又看了小姑娘几眼。
没再有多余的动作，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眼见着顾逢简的身影越走越远，宋甜才堪堪回过神。没时间考虑太多，她急忙朝着他的方向大喊。
“——顾逢简！！！”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不远处的顾逢简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立马转头看去。
没有任何犹豫。
因为那道熟悉的声音正乘风敲击着他的耳膜，一扫之前的鼻音，恢复了以往的清脆。
“——再见！！！”
虽然隔着些距离，但顾逢简还是看到了小姑娘努力摇晃的手。
以及她眼中闪烁着的星光。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随即抬手回应她。
但顾逢简不知道的是。
那个小姑娘几乎是小心翼翼拿出了她所有的勇敢，才喊出他的名字。
以及那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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