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速之客
“贵客到访，因腿脚不便有失远迎还望多多包涵。”，程志远和林可而刚入客厅，叶祖胜就拄着拐杖起身拱手笑道。
“老先生您折煞我了，晚辈程志远不请自来，实在是有失礼数。”程志远没有穿警服，一身藏青色中山装，还是难掩阴郁的气质。
“哪里哪里……你能登门造访便是看得起老朽啊…”叶祖胜还在有来有往的客套，而一旁的叶锦男却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说你们侦缉处抓的都是□□和汉奸，今天劳烦程处长亲自过来，不知是我叶家出了□□还是汉奸呢！”
此言一出程志远很是尴尬，林可而忙解围道，
“这位想必就是鼎鼎有名的叶二小姐吧，听闻叶家能有如此家业，多亏有您从旁协助，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此番话叶锦男竟有些受用，现在是她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林可而继续说道，
“只是您刚才怕是误会了，程处长年初调任上海时，一早就跟我安排行程要来贵府拜访，无奈公务繁忙我只得将行程一拖再拖，都怪我安排不周，才一直未能成行，说起来都是我的过错。今适逢叶老先生再次当选上海总商会的会长，程处长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亲自登门祝贺，所以才会唐突来访，有不到之处还望见谅。”
话说得有理有据，不觉间已把责任拦到了自己身上，窗外窥视的叶锦轩不禁感叹她的滴水不漏，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叶祖胜也有些刮目相看，不禁问道，
“这位是？”
程志远忙回道，
“怪我，刚忘了跟您引荐了，这是我的秘书林可而，她也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供需处处长林天楚家的千金。”
原来她叫林可而，趴在窗外的叶锦轩窃喜，他终于知道了心仪已久的姑娘芳名了。
客厅里叶祖胜也将目光投向林可而，这姑娘不仅聪慧，生得更是清纯可人。
“哦，怪不得，我说小小年纪怎么就如此能言善辩，原来是林天楚的女儿啊。他老岳父谢世襄在世时，叶家便与德利洋行合作密切，我们纱厂电厂还有面粉厂的很多设备都是通过德利洋行进口来的，谢老只有一独女，林天楚便是他的乘龙快婿了，说起来我们两家也算得上世交了。只是谢老英年早逝，德利洋行便有林天楚继承，但后来他官运亨通无暇顾及洋行生意，近年才交给大公子林可为。两家往来虽说不如从前，但生意上还是有合作，但这位林可而小姐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我是三姨太所出，自小便不大出门，后来又被送到南京上学，所以您自然不认得。”林可而灵机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说着林可而又拿出手里的礼物盒恭敬奉上
“程处长知道您爱喝茶，这是他专门托人从南京带来的雨花茶，是刚上市的新茶，您老尝尝。”
叶祖胜接过茶又是一阵寒暄，
“程处长真是有心了，老夫就笑纳了，在此谢过。”
“您见多识广，区区薄礼让您见笑了。我这里还有吴明远老先生托我转给您的一封信，吴老是您的老相识了，他曾是我的老师长。知道我要来贵府拜访，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封信转达。”，程志远说着便将信呈上。一说起吴明远，叶祖胜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从前，
“自从上次广州一别，至今已有十几载了。”
“吴师长曾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您，你们都是同盟会元老了，他就是在您的启发下才从军入伍追随的中山先生，他还说您为中山先生的革命大业不惜慷慨解囊，捐钱捐物，晚辈很是钦佩。”
叶祖胜此刻已经彻底砸吧出程志远此行的目的了，想要转移话题。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叶锦男不禁抬眼翻了一下程志远，语带嘲讽地说，
“我算看明白了，程处长这是来向叶家索捐来了，说起来这些年叶家还真是给你们国民党捐了不少钱了。就是你们蒋委员长北伐时，叶家也没少出钱出力。可结果呢，捐的钱被从上到下盘剥一空，最后都跑到当官儿的口袋里了。这些年不仅仗越打越多越打越乱，苛捐杂税也多如牛毛，我们想太太平平做生意都没个安生，不得已才把厂子都搬到这法租界来，你们竟还好意思再来张口。”，叶锦男仗着在法租界，早不把华界政要放在眼里，叶祖胜脸色略变，但此时却是拦都没办法拦。
“叶二小姐教训的是，程某此番就任上海，也是希望能够为整顿吏治略尽绵薄之力，将那些蛀虫都铲除出去，不能因为那一小搓儿人，就坏了整个党国的名声。”程志远赔笑道，
叶锦男真要笑出声来，
“一小撮儿人，你确定只有一小撮儿人，怕是连根儿都烂透了吧……”，叶锦男还要说下去，叶祖胜见状不得不转移话题，
“烦请程处长帮我转话给明远老弟，让他有时间来上海，我们叙叙旧。还有后天家里要举办庆祝晚宴，也希望届时你能赏光。”为了留有余地，叶祖胜有心给程志远抛出了邀请函，顺带结束今天的谈话。
程志远不傻，这话明显就是在赶客了，
“感谢老先生诚邀，我一定准时出席。已经叨扰多时了，今天就先告辞了。”
叶祖胜要起身相送，林可而忙说道，
“老先生您腿脚不便，请留步。”
“那就恕不远送了，长河，替我送客。”
终于是送走了这个不速之客，叶祖胜这才皱眉对叶锦男说道，
“你说话办事还是这般沉不住气，随随便便就亮出底牌，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未必就要说出来。虽说我们现在是在法租界，但你以为那些鬼佬就真的靠得住，他们跟国民党也是沆瀣一气。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话说死，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他明摆着就是来要捐的。”
“那你就非要当面说穿吗？捐不捐主动权在我们，可话怎么说可就有学问了。小鬼难缠，有时花小钱打发些小鬼还是必要的。凡事要灵活变通，不可感情用事。”
叶锦男原本是想在父亲面前露脸，没成想却适得其反，
“父亲教训的是。”
“你要学学程志远的那个秘书，这小姑娘不简单，给领导背锅义不容辞，但不该说的一句也不啰嗦。”
“女儿明白了。”
“好了，你去忙吧”
叶祖胜不想再说下去了，叶锦男很是气馁，似乎自己怎么做都不能让父亲满意。
叶锦男前脚刚走叶锦轩就进来了，
“你这臭小子这是又从哪儿冒出来了。”叶祖胜恨不得将他捆起来。
“爹，那个…我改主意了，我思来想去那个欢迎宴我还是参加的好。”叶锦轩确认林可而出席欢迎宴，他随即便决定改主意。
叶祖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唱得哪一出儿啊。待要问个明白，叶锦轩又是一溜烟没影了。等反应过来也没那么来气了，不管怎样这小祖宗肯参加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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