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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九月夜的黄浦江边,夜色暗而沉,湿冷的空气四处弥漫,远处江面偶有堕落而迷离的霓虹灯倒映水中的光影,一切尘世喧嚣都回归寂静,只听见狂躁不安的潮水一遍遍地冲击着江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兢兢业业的辛苦,怎么夜以继日的努力,都比不过他那个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儿子,他眼里为什么只有那个卑贱的儿子?那个卑微的婢女生出的儿子?”叶锦男歇斯底里的哭嚎比脚下翻腾的潮水还要狂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倾注所有操持家业,他却没有一句肯定没有一点鼓励,到头来却是我白忙活一场,他儿子坐收渔利。为什么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儿子,完全无视我这个女儿?就因为他盼子心切,我尚在母亲腹中,他便给我起名锦男,而我生下来却是女儿身,让他大失所望了吗?还是因为我生来晦气,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叶锦男似乎拼了命的想要唤出一个答案。

        飞虎木讷地像个木桩子一样挡在她的身前,

        “你是怕我跳黄浦江吗?连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叶锦男像找到了发泄口,狠狠地胡乱捶打着飞虎的胸膛,恣意发泄心中的怨愤。飞虎始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由着她他,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乎早已习惯了做她无声的出气筒,甚至格外珍惜享受着被她需要的当下。只是看着她眼角翻腾的泪水,他的心在抽搐。

        叶锦男终于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像烂泥一样瘫坐在海滩上,嘴里却还在怨念地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飞虎双膝跪倒在地,想要将她揽在怀里,但只是想想就觉得自己是过分僭越了,只敢用手臂轻轻挡着她随时可能倒下的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珍藏的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她眼角滚落的泪滴,叶锦男本能得躲开了,

        “这…是我洗过的,每天都洗。”这个木头终于开了口,他生怕小姐嫌弃这方帕子,笨拙地解释着。。

        叶锦男一眼认出了这个帕子,那是她上次在他面前哭泣时扔下的,他竟偷偷藏了起来。她一下恢复了神智,抬手便将帕子打到了地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人面前毫无顾忌的?好像很久了吧,她有点后怕,她厌恶自己竟如此信赖一个卑微的下人。

        飞虎眼睁睁地看着他珍藏的帕子被潮水裹走,却没敢再捡起。

        “走,回家!。”叶锦男语气依旧冰冷,似乎刚才的歇斯底里没有发生过。

        飞虎忙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护着她上了车,发动机轰隆启动的那一刻,他格外明白他永远只是她的司机而已。

        此时已是午夜,叶家老夫人李文英仍然步履焦急地在大门外徘徊,

        “夫人,天这么晚了,夜寒露重,您还是回去歇着吧,小的在这里守着就行,二小姐回来我立马给您报信儿。”长河实在是不忍心老夫人一直守在门外。

        “没事儿,我回去也睡不着,还是在这里守着踏实……”

        “咳……”,长河不禁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从未见过李文英这样把自己放到尘埃里的主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束灯光,长河惊喜的叫道,

        “二小姐的车,一定是二小姐的车回来了……”

        果不其然车子很快就停在了叶家大门外,李文英紧忙围了上去。

        “男男,……你…回来了。”,李文英想要问她去哪儿了,斟酌片刻没敢问出口。

        叶锦男下了车,斜视着身边这位妇人,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唤自己男男,小时候在后花园她曾抱着自己够桃花,也曾背着自己在池塘边折柳枝,晚上打雷了她也会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她曾是自己年幼时最信赖的人,母亲生前更是待她如同亲生姐妹。叶锦男从未曾想到有天她竟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继母,而她生出的废物儿子竟成了父亲的心头肉。

        “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不会,永远也不会。我恨你,我恨你们母子,是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叶锦男终于说了出来,心里无比痛快。

        李文英泪眼婆娑却无力辩解,

        “男男,锦轩他……都是他的错,他不该……”

        “别在我面前提你的儿子,”叶锦男似乎一句也听不下去,

        “我累了,夫人若没其他的事,我便回去休息了。”

        李文英紧忙退到一边,

        “好,好……我给你做了些吃的,你要是饿了我便让人给你送去。”

        她话没说完,叶锦男已经走远了。

        “夫人…您别跟二小姐计较,她从小脾气便是这样……”

        长河努力宽慰着,李文英望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泪流满面……

        “父亲,淞沪警备司令部上个月订了几车面粉,今天是交货的日子,毕竟是军队上的差事,我亲自过去交接下的好。”,早饭后叶锦男依旧向往常一样跟父亲汇报着厂里的工作。

        “听说…”叶祖胜低着头似乎是在吃着饭,很是不经意地说道,“听说你昨晚回来得很晚,若是累了就休息两日,把手头的事情交给你福叔去做。”

        突如其来的关心,虽是如此随意,叶锦男竟有些不习惯,

        “无妨,小弟马上接手了,很多事需要交接清楚,等忙完了这阵子再说。小弟应该已经起来了,我去喊他一起上班。”

        叶祖胜虽还是那样刻板严肃,但语气里多少有点愧疚,

        “好吧,你弟弟玩心尚重,你要多用心教他做事,去吧!”

        叶锦男恭敬的躬身腿下,叶祖胜望着自己这个天性要强的女儿,不禁摇头长叹,

        “咳,可惜呀,野心有余度量不足。”

        叶锦男刚要去叶锦轩卧室喊他一起上班,却是在后花园池塘上的走廊里跟他撞上了对面。长长的廊子只有两人,空气刹那间静止,良久还是叶锦轩先开了口

        “二姐,昨天的事我需要跟你解释一下……”

        叶锦男显然不想听一个字,高声打断道,

        “不必了,你是叶家独子,父亲常说子承父业乃天道,你生来就是叶家的主人,不管怎样便都是对的。”

        “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答应父亲参加晚宴是因为有想要搭讪的漂亮小姐,我没有想到父亲会在晚宴上宣布那样的决定。但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对叶家的生意从来不感兴趣。”

        仿佛是最敏感的地方突然被针扎了一下,触痛了她最敏感的神经,叶锦男愤恨地怒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告诉我,你嗤之以鼻的东西,我拼尽全力也难以企及对吗?你是觉得我可笑又可怜对吗?”

        叶锦轩知道二姐又掉进自己逻辑的死胡同里了,多说无益。他沉默着转过身望着眼下的池塘,像十五年前一样,秋天的池塘里荷叶已经枯败不堪,仅有的几个莲蓬像年迈的老妇人那样佝偻着身子。而那年七八岁的他,小块头趴在长廊扶手上,任性地却是非要够边上的莲蓬。小手艰难地向前伸着,眼看就要够着了,突然屁股却是被人往前狠狠蹬了一下,瞬时整个身体便跌进了水塘里。他依稀清晰地记得,四处的水立时将他团团裹住,小小的身体在水里拼命挣扎,想要开口呼救,却是一点也叫不出生来,眼睛死命地眨巴着,但还是渐渐地没了知觉,但在眼睛闭上那一刻却是清晰地记下了长廊里那张慌乱的脸庞。后来他竟被人救起,奇迹般地死而复生,可从那天起,他一夜长大,再也不是七八岁的孩童了。

        叶锦男似乎也触动了同样的记忆闸门,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那是被两人死死冰封却心照不宣的的记忆。她闭上眼睛不愿回想,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我今天跟林小姐有约,不能跟你去上班了。父亲问起来,你如实说便是了。”,叶锦轩终于打破了沉默,从叶锦男身边擦肩而过。

        叶锦男也没拦着,只是越发不甘,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有些东西有人用尽全力不可得,而有人得到了却弃之如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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