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苦涩的甜蜜
一个人被风吹了一天是什么感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这天地所融化，连眼前的色彩都淡了；世间的各种声音不是响起在耳边，而是体内，身体哪里都是缝隙，它们又不可阻挡的纷纷逃出来，飞回到空中。
这时候反倒觉着琢磨那四个字很傻，那都是两脚兽拿来互相安慰的小伎俩，跟这苍茫的世界没一点关系。独处的时间久了，现自己以前都是为了别人活着，时时刻刻为了身边的美女开心，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同和尊敬，完全不管自己怎么样。
现在好了，只感受到自己，为自己活着，然后立刻就体验到了绝望，没了生活的动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那四个字，为何自己会如此的抵触？想一下都难受的要命？是不是这四个字真的非常邪恶，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或者……干脆就是上天不愿意我去触碰它，那不能随随便便为凡人所掌握。
一个人连喝水的冲动都没了，火灭了也懒得去管，分离并不痛苦，痛苦的是等待团聚，就这样一直躺到了黄昏。
这丫头是够野的，在外面疯了整整一天，暮色中马蹄声渐渐的近了，静子回来的时候连马头上都插着桑格梅朵。
“大汗！大汗！想我了吗？”她一边嚷嚷着一边脱了外套，直接就窜进了被子。
“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一个人出去了！”看见她之后我就转过了身去，人就是这样，好容易把人等来了，此时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对不起，对不起，大汗，这一天我都在想着你，走到哪儿都一样，快让我亲亲。”
哦，这样还行，现在连体内的怒气都是受她控制了，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
“我今天跑出去很远，看到马群了，还有羊群，远远的看着，我觉着天地宽广，心胸也大了……”
“大汗，晚上我们还泡澡，好吗？”
“我浑身冷，明天再说吧。”
“我们一起洗，你抱着我，坐得下的。”
“哦，那我去装水。”
“先抱一会儿，今天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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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忙碌了起来，我的主要任务还是往里面放水，这可是技术活儿，她负责收拾、做饭。
天黑之后，冷风开始嗖嗖的刮起，吃完烤驼峰，水也快漫出来了，这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候。
“大汗，你先进去，你先进去。”
调整了半天总算坐好了，感觉自己已经卡在了里面，处于被淹死的边缘，她倒是不错，坐在腿上，还能把头露在外面。
“大汗，我还是转过来比较好……这样好吗？”一开始她背对着我，随即又转了过来。
“大汗，你现在能看见什么？”
“只能看见你的护胸毛。”
“赫赫赫……咳咳咳……”静子笑的都被呛到了，随后就是一顿乱打，“你才有护胸毛呢！那么讨厌呢！你看哪有啊？骗子！……”
过了一会儿干脆搂着我的头，什么都不让看了。“我能看到天，看到地，看到星星，什么都不许你看。”
我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那如水的肌肤，让人本能的想去亲近，侧着脸，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大汗，你还在等什么？”静子低头亲吻了我的额头。
风好像又大了，掩盖住了她的喘息声，她在水中起伏，像一叶涟漪中的浮萍。
过了很久，她还是赖在里面不出来，两手扒着桶沿，偷偷看着外面的世界。
“快乐吗？青。”
“没法再快乐了，”她依旧看着前方，“人生真是太多的想不到，天地原来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小，看我们挤成了什么样。”她笑着低下了头，“大汗，这个桶正好，不大不小。”
“真羡慕你能这么开心，看着你，我也好多了。”
“因为我比你简单，也不对，是你让我变的简单了。”
她边说边费力的转过身来，两个人又如藤蔓般缠绕在了一起。
“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青，十几天前还在大红山对骂，我组织两百人的骑兵去砍你……”
“赫赫赫……”静子都笑死了，两个人的额头顶在了一起，“大汗，那时候我们俩的关系无可挽回，现在好像也一样。后来每到绝境，我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而你都没让我失望。”
我可没那么乐观，“早晚会失望的，而且那一次的失望，能覆盖掉以前所有的感动。”
静子听了完全不为所动，“大汗又骗我，你说过，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否则就没意思了。”
“哎，我现在都分不清哪句是在骗你了。”
她立刻用埋怨的眼睛盯着我，“你都不好好骗我了。”
这次她把我说的都没话了。
“不许看别的地方！”刚一歪头就被她揪了回来，“记住，大汗，你的世界很小很小很小，就在两眼前一厘米的地方。”
“好，听你的。”
随即又把脑门贴在她的身前，连一厘米的缝隙都没了，这时突然又觉着先前的烦恼都是庸人自扰，幸福离我是如此之近，世间本纷乱，又何必逆水行舟？找个人陪伴到老，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幸福。
“大汗，陪我躲在暖暖房间里，烧一壶茶，看着外面的风雪，过一个慵懒的冬天。”说完，静子轻轻把头靠了过来，“不过，你要乖啊，要用心的骗我，让我开心，让我笑个不停。”
“我从来没骗过你。”
静子轻轻在额头上吻了一下，“我希望你骗我，伤害我，让我……非常痛心，想杀了你，那样生活才完美。”
“人啊，总是渴求那些得不到的东西，不过像你这样也算登峰造级了。”
“赫赫赫……”静子趴在肩头傻笑起来，笑一会儿就抬头呆望着四周，随后再低头撩撩水花，沉醉于她的世界，她的时光。
泡澡也需要技能的，过一会儿我就晕乎乎的了，干脆把她也拽了出来，两人回到了每天的最终归宿，那块柔软的骆驼皮里。
“大汗，到现在你也没去打只黄羊来做枕头。”静子今天觉着在澡盆里呆的时间短了，撅着嘴埋怨了起来。
“有枕头你也不用，还不是往我身上凑。”
“大汗……”她一边说着一边粘了上来。“大汗快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原来世界是银白色的。”
“刚才怎么没有啊？”看着一轮皓月当空，我反倒觉着挺诡异的。
“刚才有云彩啊，小傻瓜。”静子躺在臂弯里，出神的看着，“大汗，我想做轮明月，在晚上陪着你，没有白天的喧嚣，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黑色白色都象征着死亡，我们从生到死，一起找到归宿，一起融化在这纷乱的世界里。”
“大汗我渴了，想喝点温的，你说怎么办？”静子轻轻摇着胳膊。
我凑到她耳边，轻声的说着，“书上都说日本女人会跪在地上，微笑着伺候自己的男人喝水。”
“那一定是中国人写的！”还没说完，静子已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她确实是……很简单，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照样快快乐乐的。过冬天？秋天就能把我们冻死了，她连理都不理。这种简单……非常的蛮不讲理，把我的那些焦虑一起席卷了去，本来还想再琢磨一下那四个字呢，身体已经准备好去给她烧水了。
“回来，我还没让你去呢！”
刚刚起身又被他叫了回来，钻回到被子里，她轻轻在额头上吻了一下，“去吧，我的大汗。”
“……那我这次真去了？”
“我们一起去！”静子又叫住了我，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两人牵着手走在银色的戈壁丘陵，有如月球表面，河水晶莹闪烁，如流淌的星海。灌了满满一袋水，静子忍不住撩了几下，水花如珍珠洒落，静子吃惊的看着我，“大汗你快看啊！一举一动一步一趋，都蕴藏着奇迹，身边围绕的都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这怎么可能？这是做梦吗？”
两人又拥在了一起，“大汗，我要嫁给你！”
“啊？”
月光下的静子穿着我破了的白T恤，神态中显露的是一种义无反顾。“我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我自己承认的，你也承认的。”
“静子，情人的话，我们两个承认就行，夫妻恰恰是别人承认的才算。”
“你为什么每句话都那么讨厌！”静子恼羞成怒，又开始乱咬乱打起来。
“那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别人的承认呢？”静子闹够了，依旧不依不饶的想着这事儿，看着她心驰神往的样子，实际上正在做这辈子最吃亏的事儿，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摆酒，婚礼……”
“那怎么可能呢，给骆驼和黄羊摆酒吗？”静子立刻就撅了嘴。
“或者，或者，”我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回走，继续在银色的戈壁滩散步。“或者你拿到那个人的……一样东西，小说里就是这样，人家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的物件。”
“你的枣红马！”静子乐的直跳脚，“这马绝对不一般，你冲锋的时候都没舍得骑它。”
“那是因为……枣红马……再说吧……”我鼓起最大的勇气，含混的拒绝了她。
以我的经验，这要是别人……即使不把我当场手撕了也会撒泼吧？没想到静子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抿着嘴，有些委屈的继续陪我在月光下走着，随后连那点委屈也都烟消云散了，水早就开了，两人却仍牵着手如孤魂般的在周围闲逛着。
静子把头斜靠在肩上，看着月亮喃喃自语，“我两个都想要！大汗，你伤害到我了，我想哭。不过……即使没有那个决定身份的物件，我也嫁给你了！”
“你应该嫁给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明天后天还确定活着的人，不是一颗对命运毫无办法的尘埃。尘埃在空中看似摇曳，看似舞动的很精彩，都是头脑中的幻象，大脑依靠自己的喜好收集眼睛里的光影。”说到这里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你不是悟出来了吗？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又开始飞蛾扑火了呢？”
“大汗！你说过了，这是我的世界，难道你又说话不算话！”静子甩手瞪眼，她在生气，可是在我眼中是一副无助和惹人怜爱的样子，这脑子估计也是中毒了。
“永远都生效！”这句话是脱口而出，完全没经过意识。
“真的！”
看着静子兴奋的样子，马上意识到自己又闯了祸，“真的，不谈这个了，我们不是很好吗，干嘛非要给自己弄个角色。”
“大汗，我陪你散步，给你唱歌听，好吗？”
“静子，有什么歌儿，别半夜唱。”
“讨厌……睡觉的时候给你唱，吓死你，赫赫赫……”
“你还是唱歌吧，这么笑更吓人。”
“我杀了你！……”
携手又上了个小土坡，眼前似乎能看到大地的边界。
眼前广袤的大地很容易让人感慨万千，让人回忆从前，“其实，我对你的依恋也是一样的，即使你在养伤，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我还是偷偷盼望你什么时候能说句话，给我一个眼神也好。”
“真的？”静子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每个人都是同等的重要，都是一样的。”
“给我讲个笑话好吗，我想听……成年人的那种。”
“不行，那属于性骚扰，这种东西不能异性之间讲。”
“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性骚扰。”
“那也不行……”
生活甜蜜的有如梦幻，而且越来越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当初是为何来这里的？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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