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千百年的感动
今天不敢有任何奢求了，昨天早晨还以为身边能平静幸福起来，能养精蓄锐以待天时，没想到又是折腾到半夜，差一点就两手空空。
现在脑子里还都是她站在火边的样子，觉着自己是智商有问题，哪来的那么多屁事惹人家不高兴，真是暴殄天物。
一天的快乐那就是一辈子的快乐，谁都没想着能天天泡在蜜缸里面，为啥非要让人家心里堵得慌？
有了负罪感，脑子里就想着赎罪，绷紧神经，早早的起床忙来忙去，就是为了她能开心一点。
新鲜的野葱和驼峰一起嗞嗞冒油的时候，静子也如约而醒。
“我最爱的沙葱烤驼峰！”静子对食物，对枣红马，都比对我好多了，难道我真的变奴隶了？
“大汗你真好，那我就先吃啦！”
我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慢点吃，今天无论出什么事儿也不许再……知道了吗？”
静子并不躲闪，一边吃着一边絮叨着，“那你昨晚上还不放过我，这叫什么来着？”
“禽兽。”
“对，孙静是个禽兽！赫赫赫……”
她突然又没事儿了？嘻嘻哈哈的让我心里更没底，只能鼓足勇气偷偷的问了一句，
“昨天的事儿，算是过去了是吧？太好了……”
“中国太太会怎么说，”静子连头都没抬，但是说话的声调一下子又变了。
“你想的美。”
静子又扒拉了一口野葱，很享受的嚼着，随即仰天长叹一声，“哎！都是我心里想说的话啊！”
我仔细的想了想，随即很小心的提了个建议，“静子，以后你想说什么的话，自己组织语言行吗？别成天让我自问自答的。”
“你想的美！”静子回答的很干脆，随后继续吃着……
哎呀我的头啊，一阵的眩晕，她一天天的茁壮成长起来……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现在到底是哪一个？这念头让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赶紧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好像还是在塌陷……
“静子，我眼睛红吗？”
“红，”静子继续吃着，看都不看一眼。“所以你看天空都是红的，我是看出来了，你要是不找到答案，这小命也保不住。大汗，我突然知道你们为什么有这……么长的文明了，为什么百难而不倒。”
我听了眼睛一亮，“为什么！”
“因为你们做的饭太好吃了，要是我也舍不得死，怎么也要活下来……”
我还是坐下吧，“静子，你这几天的感悟都跟吃饭有关。”
“骨头又轻了！”静子瞪了我一眼，随后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日本的料理越来越像是机器人做的，现在弄的日本人也都跟机器人似的。”
我可没那么多情怀，一边听她念叨，一边赶紧把剩下的饭打扫了，稀里呼噜的吃着，头都伸到钢盔里去了。
静子懒懒的把头靠在我的背上，“大汗，你们中国人真是奇怪，一天到晚想着天下，也不耽误吃老婆的剩饭。”
“这你就不懂喽，正心、齐家、治国平天下，其实不矛盾，我们俩谈天下，也是在说自己的事儿。”
静子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山呆，不知道想着什么。
“我该去洗碗了，”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眼天空，希望今天的红色能和昨天的不一样，颜色深一点浅一点都好，只要能看到变化就行，结果……还是算了。
“辛苦您了，大汗。”静子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放我起来，“早上精神最好，你带我去骑马转一圈，好吗大汗？”
人家是客气，这是真的客气，在你肯定不能拒绝的时候，依旧诚恳的征询你的意见，而我略加考虑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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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怪了，基本上没什么风，两人已经转悠了个把小时，她的头上衣服上也插上了几朵小花。蓝色的蒙古袍戴什么花都漂亮，静子始终笑盈盈的，人也干脆转了过来跟我对坐着，累了就抱着我的肩打盹。
“这是何必呢，非要跑马背上睡来，可别养成这个习惯。”她的身体越来越软，都有点抱不住了。
“你不知道这有多舒服，大汗，晃晃悠悠迷迷糊糊，……你看看周围啊，四处都是沙土，即使远看绿油油的草地，走进了也是没几根草，这里是生命的极限，只有死亡才能让这里如此的平整有序……”
“变态，你们日本人对死情有独钟，全是变态。”一边说着一边抱紧了她，等着她脾气，等着她瞪眼。
“孙静，你就说吧，”静子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仍盯着海一样宽广的大漠戈壁，“今天晚上还不让你碰我。”
“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是最坏的人，说不爱我，还要占我的便宜……哦？你咬我？我咬死你！“
她像是小鸟捉虫子，窜起来就是一顿乱咬，一开始我还躲几下，枣红马不厌其烦的打了几下响鼻，弄得我也不敢乱动了。
“啊？你听它的？”静子惊奇的抬头看了看我，“你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我的！你说怎么办！”
“以后听你一个人的还不行吗？”我现在也想开了，爱听啥就说啥。
“可是焦虑正在杀死你，我的大汗。”刚分开没几秒钟，静子又张开双臂粘了上来，脸贴着脸，一字一句说着，“看你一点一点的死去，我也很开心。”
这样她也能开心？为啥看着她逐渐死去的时候，我就跟疯了一样？这就是中日两国人的区别？真是搞不懂。
枣红马早就没人管了，此时已经跃上了一座小的丘陵，前面是一大片洼地，戈壁的风被挡在四周，一条季节性的草原溪流穿插其中。积攒了一夜的雾气正在慢慢升腾，形成了一条条带子一样的团雾，足有两三米高，让天地都变的迷幻起来。
我赶忙把静子抱起来，让她转身看看，一开始她还哼哼唧唧的不乐意，随即也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了。
静子紧紧抓着我的手，“大汗，这叫什么？有句中国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什么听雷。”
“于无声处听惊雷。”
“对对，青色的远山，雾气萦绕的草原，这一层层的雾气像……草原的骑兵，等待你的召唤……”静子说到这里就是一愣，气的只咬嘴唇，“枣红马！为什么带我们来这儿！把那些雾气冲散！驾！”
枣红马立刻抖擞向前，冲入到了迷雾之中……
颠簸的马背上我是百思不得其解，赶忙问静子，“它怎么会听你的？”
静子扭过头来，眯着眼睛很神秘的看着我，“昨晚，枣红马对我问过相同的话了。”
“你少装神弄鬼的！”
“赫赫赫……驾！”
枣红马兴奋的不得了，不断的转向、加，将一道道的雾墙冲散，后来静子干脆指挥枣红马在雾墙里行进，马头在雾中若隐若现，我和静子宛如在云中漫步。
静子兴奋的喊着，“大汗，我们俩成仙了！快看！”
这不是昭君说的话吗？在那座天池旁，水云际会，海誓山盟……
这下子自己仿佛堕入了冰窖，也关闭了心门，枣红马和静子的开心火热瞬间与我隔离开来。
“衣服都湿了，该回去了。”我拍了拍玩的正高兴的静子。
“不嘛！好不容易找到点雾气，我怀疑啊，这雾在这里积攒了几千几万年，今天被我们打破魔咒……”静子突然觉着不对劲，赶紧回头看了看，“大汗，你不高兴了？”
“我不玩了，专心陪你，好吗？”静子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我托住她的腰，她托着我的脸颊。
静子嘟着嘴看着我，“大汗，是我把一切都毁了，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她的额头怎么又开始红了？摸了一下烫的吓人。“体温又回升了，赶紧趴在肩上，回去就好好睡觉。”
静子很配合的又往前凑了凑，乖乖的趴好，“大汗，我难受。”
“疯的时候怎么不难受呢？这是千年瘴气，无药可救。”
“那……可以死在你怀里了。”静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贴着我的脸颊依旧烫人，这时风有点大了，赶紧找了个背阴的地方休息，拿出水袋给她喂水。
静子的精神比刚才差远了，“大汗，烧的晕乎乎的真开心。”
“你呀，稍微好一点就……”
“你再抱紧点。”
抱着她坐了一会儿，她又有精神睁眼看看周围了。“荒凉也孕育着生机，从没想过自己会生活在这里。”随后转过来，很认真的看着我，“大汗，你说生命是什么？无常？还是命中注定？”
“以前啊，一会儿觉着无常，一会儿又觉着都是注定的。”
刚说到这儿，静子撅着小嘴，闭上了眼睛。
“现在呢？大汗？”
“现在……真觉着人生就是百转千回，可是来来回回都是同一段路。”
静子烧的都有点晃了，“你说百转千回倒是真的，绕来绕去就是想知道肖朦那四个字，绕来绕去也是来到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呢？中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与不取，反为之灾……”
“你连这都知道？”
“当然了，”静子抬手轻抚着我的脸，“大汗，遇到你才知道生命是什么。以前我觉着做了什么大事，或者哪天心愿已了，就可以瞑目了。吃着你做的饭才明白，原来生命是不停的体会着现在，盼望着未来，是生生不息，是无穷无尽；原来生命是最顽强最可敬的，不是凋零的樱花那么无奈，生命是每一秒都在奋争，飘落不是美，逆流而上才是生命的华彩。”
静子越说越兴奋，又挣扎着坐起来一点，“你看啊，眼前的景象在日本是看不到的，生命不是郁郁葱葱，而是荒凉中的点点绿色，是在不可能的地方生长。原来生命不是万紫千红，而是奇迹，每一个都是，看似脆弱，却能历经风雨，愈挫愈强。”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如散了线的珍珠落下，“大汗，我感受到了，我也感受到了你们。”
“我们？”她越说越深奥，我都有点跟不上了。
“这里的天地太广阔，一阵风就能把你们吹的无影无踪。我的大汗，你们只能世代传承着信念，梦想着回到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说罢她一把将我揽住，“我的小可怜，你们的文明就是做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生生死死，远离越远，但仍不离不弃。”
看着她飘动的短，红红的小脸，有些稚气的样子，万万想不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没错啊，我们就是一代一代的去实现五千年甚至一万年前的那个最朴素的梦想，生生不息，一直到现在。的确从来就没人实现过，但我们仍宿命般的投身其中，一丁点儿也不肯妥协。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向着那个梦冲击，所有的幸福和快乐被裹挟其中，哪还由得了自己。
忽的一下子我的眼圈就红了，赶忙抱紧了她不让她看见，“青……那我就不怕了，原来我早就被万年邪魔上身，早就无可救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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