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初的胜利
草原一年就刮两次风，一次南风，一次北风，我们是被风推着走的，每次迟疑的时候，绝望的时候，风都不会有丝毫的停歇。
现在好了，稍微风小一些的时候就感觉到热，吹起来就觉着舒服，当然了，身边还有无处不在的沙子。
坚持到了半夜，渴的实在受不了了，当然前面那位非人非鬼的生物例外。
“孙静，你说你要是死了，真是死的不明不白啊？那我该怎么办？”
“你肯定会把我吃了，然后成为戈壁的霸主，孤独的体会自己的无敌，风是你永远的朋友。”说到后来我自己都笑了。
她没这些雅趣，脑子里只考虑那些实惠的东西，“那枣红马就是我的了？”说到这里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透着星光，嘴角流着笑意，我和枣红马都哆嗦了一下。
“说话就说话，别突然回头。”
“是因为我丑吗？”
“天下女人都一样，美丑只是……头脑中的一种印象，用来骗你的。”
“我想好了，孙静，今晚我就杀了你，就像昨天杀静子一样，你们俩这回分不开了。哈哈哈……”沙漠里再次响起了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
“杀就杀，不要乱笑。”
“是因为我丑吗？”她又回过了头，我看到的是眼中的血丝，流着的口水，还有已经走了形的面庞。
“不是不是，”突然觉着这‘老太太’也挺可怜的，“是因为你在生病，憋着劲儿才能积蓄力量，恢复健康。”
后半夜了，不知道枣红马的体内到底燃烧着什么，它仍在奋力前行，感觉到地面已经硬了很多，是不是已经走出沙漠了？目光所及的地面仍旧是秃秃如也，如果刚来到这里还会有新鲜感，两个晚上相同的景物，带来的却全都是绝望。
“人家嫌咱丑啊，是先吃马呢，还是先吃大汗？赫赫赫……”前面这位就像上了条的机器停不下来，而我已经睡的晕晕沉沉。
最近十来分钟，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身体的颤抖也在加剧，连枣红马都跳了两下，一下子又让我警觉了起来。
“就这里吧！”‘男人婆’突然大喊一声，了疯一样转身向我抓来，我赶忙双手挡住，而她张嘴就伸向了脖子。
没其他法子，只能顺势翻滚落马，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也鬼魅一样的从马上跃下，这次不抢枪了，直接招取人性命。
“我去你的！”在她冲上来的一刹那，双脚全力的一蹬，毫无防备的‘男人婆’立刻飞了出去。
咬了咬牙冲上前去，估计这一下就会被她的蛮力撕碎，没想到死死压住了她，她了疯一样的挣扎，现无效后用头死命的磕地面，我赶紧解下腰包垫在了下面。
她怎么又没那么大的气力了？是她变弱了，还是我也不再属于人类？
没时间想那些了，力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征服带来的快感，现在正是给她心里打击的时机，弱者本能的会接受强者的观点。
“没用了！你的精力都被你挥霍掉了！”我对着她大叫着。
“我杀了你！”她了疯一样的吼着，“我死了也无所谓，河野静子再不会醒来，哈哈哈！她陪我生生世世，而你只能埋葬她的尸体！哈哈哈！”
“好好笑吧！你都没死，她能死吗？你这么偏激，极端！肯定耗不过一个平和的人！这就是天意！人世间最大的力量是温柔！是中庸平和！你有吗？你再厉害也大不过天！哈哈哈！”
摧毁她的是钢铁般的意志，是一种真正的信仰，这个信仰连绵数千年不变，那才是神物，那才是人世间最邪恶的东西。
“啊！……”杀猪般的哭号随即传来，“她会一点一点吸取你的灵魂！把你变成她的复制品！慢慢的折磨你！毁掉你在乎的一切！让你如游魂般漂泊！到底是谁极端！”
“你的眼里只能看到你自己！”
在吵架这项终身事业上，她还是嫩了点，感受到对方从里到外的崩溃，力量一点一点的减弱，当然我也是一样，两人一直熬到了灯枯油尽。
一个凉凉的东西滴在了脸上，醒来时看到的还是那张衰老的脸，还是红红的眼睛，但是表情已经变了，这样的面容照样能表达情感，传递温情。
“大汗，你醒了？”她惊喜万状，连忙擦了擦眼泪。“太好了大汗，太好了！”
“我成功了？”看着她的样子，我比她还高兴，只是没力气表达了。
“大汗，你成功了，你耗死了她，谢谢，谢谢。”她跪在地上不停的鞠躬向我致谢。
“真不是，是我最后的话恰好打中了她的软肋而已，不用谢，每个人活着都是一系列的运气支撑着。”
静子听了，眼中出现了恐惧，“您的意思是说，那些话也不一定对？”
“只要肯信就对了，静子，人的所谓优良品质，我们最欣赏的那些东西，平时只能让你吃亏，比如信任、善良、情谊……根据我的经验，这些东西却能用来救命，在你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只有它们能让你挺过来，变回一个正常人。”
说完这句话，我的意识再次恍恍惚惚起来，这世界终于平静了，而我也少了一个强大的支撑力。再仔细想想，那个人就是静子自己，只不过是失控了。当意识被重新唤醒，当她自己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之后，非正常的状态才能停止，这也是我全程治疗一个被“附体”的人，原来只要肯以命相搏，是有希望治好的。
“大汗！大汗！”是昭君在呼唤我，眼前亮着昏黄的夜灯，我们俩躺在床上说着无脑的话，每说一句她都捶一下，然后捂着嘴笑……
困了，还是抱着她睡吧，为何浑身上下这么舒服？原来‘男人婆’说的没错，死才是最畅快的。
刚闭上眼睛，昭君突然爬到身上，疯狂的亲吻的起来，而我也被点燃了……
睁开眼，正和静子热吻着……吓得我赶紧躲了一下。
“对不起，”静子的面容又正常了一些，她的各种表情正在把她的脸颊重新撑起来，眼睛仍布满血丝，但已经在开始表达不同的情感。
“刚才怎么也唤不醒，我实在没其他法子了，只能……对不起。”说罢她还不好意思的悄悄抹了抹嘴。
“这不用道歉，反正我也不吃亏。”
静子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一句，随手推了一把，推的非常轻柔，也让我重新感受到了情感、爱意，这些以前随处可见的东西。
风忽然又大了起来，这里的风大，可不是沙子打的脸疼那种概念，是要你的命，是根本就喘不了气，是真能把你卷起到空中，在这里你真的只是大一点的尘埃。
静子半推半就的随风挤到了我身边，随即贴在了一起，“大汗，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劫后余生，虽然……也是非常的开心。”
我是逆风，根本就没法张嘴说话，一只手抱紧了她别让风刮跑了，另一只手伸进包里找来找去。
昭君的习惯，一定会在包里放两块水果糖，两人从来也想不起来吃，所以一定还在。
“快吃吧，最后的晚餐。”
静子的头全都飘起来了，真跟女鬼似的，没想到这时候一块酸甜的水果糖进了嘴，吓的都不敢说话，怕掉出来，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身边只剩下呜呜的巨响，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无望的等待着风小一些，这时候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完全的无用，只能不停的祈祷上天。
静子死死的抱着我，后来把头也贴了上来，我们感受到的不只是打在身上的飞沙，还有彼此的呼吸。苍茫大地空无一物，天地间只剩下彼此，我们的生命突然变的很奇妙，要通过感受对方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人间，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样，风把我们紧紧吹在了一起。
风稍微小了些，我们俩已经成了土人，赶紧费力的爬起，再次将她托上了马。
静子抓着的手死活也不松开，我上马的一刹那，亏了枣红马很配合的也往前窜了一下，否则两人非要都掉下来不可。马蹄声再次响起，继续顺风而行，现在只是少了被风撕碎的风险，生活还是那般无望，却又不得不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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