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秋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在胡老先生的尽心调养下，好不容易又熬了三年。
“娘，你今日好点没？”李蓼一回来就去看躺在床上的秋娘，她娘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连自己起身都做不到了。
“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你不用太担心。”秋娘有气无力道，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压在父女俩身上，眼看着自小娇养着长大的孩子努力撑起家庭重担，她心里极不好受。
“娘，你把心绪放宽，病也就好了。我是你的女儿，身上有你的良善、坚韧，遇事不会叫苦，也不会埋怨上天不公，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长长久久的陪着我。”李蓼知道她娘的心结，忍不住宽慰，这些话她每次都说，只希望她娘能听进去些，把心绪放宽。
李蓼虽然每天忙的杂事多了，却从没把课业落下，还每天坚持练字，家里负担不起她的笔墨，她便拿着李昊的旧毛笔，蘸水在石桌上写。若是白日没时间她便早上天刚亮，便把昨日的给补上，因她的苦练，她的字娟秀圆润且带着坚韧，与以前相比已然脱胎换骨。
可秋娘的心结也因此而生，她觉得是她拖累了李蓼，让本该烂漫长大的孩子过得如此寒酸，是她对不起女儿……
“小小……”秋娘听了李蓼的话，心里虽熨帖，却愈发觉得对不起李蓼。
“娘，我明日就要结业了。我已经想好了，我也就厨艺能拿得出手了，结业后我去镇上找个糕点铺子当学徒，每月能挣些银钱给娘买些好吃的。”李蓼坐在秋娘的床边给她喂药，说起以后的打算。
“那你考夫子怎么办？娘一直期盼着你能考上夫子。”秋娘现在说一句话就喘几声，看着就让人心疼，她缓缓的为李蓼整理几下鬓发，这几下便教她用尽力气，手再也抬不起，她自嘲道：“也不知道我这身子能不能撑到小小及笈。”
“夫子考试及笈后方可参加，我还不到年龄，这期间我也不能光等着啊，能为家里分担不好吗？”李蓼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凳上，给秋娘擦擦嘴角，又给她掖被角，这些事她都做惯了，已是极其熟练。
“再说了，娘，等我挣了钱，给你用上好的药材，你肯定能看到我及笈的。”李蓼看秋娘精神不济，也不欲多说，轻拍秋娘的胳膊，如秋娘儿时哄她般哄秋娘睡觉。
“好，听你的。”秋娘眼睛动了几下，到底挣脱不了困意，昏睡过去，她的眼角却留下一行清泪。
李蓼刚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她爹李兆从外面干活回来，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人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半晌，李兆斟酌再三的开口：“小小，结业后有没有想过做什么？”
“我打算找个糕点铺子当学徒，我刚跟娘说过了，她也同意。”李蓼打算好了，李昊去学院念书，她和爹爹出去挣钱养家，她奶照顾婶娘家的孩子抽不开身，倒是可以让外祖母过来照顾娘亲。舅舅一家常年在外，外祖母一人在家，接过来陪娘亲说说话，想必她娘会格外开心，心情一好，病也能好大半。
李兆看着这几年跟着受苦受累却从不抱怨的女儿，心底涌起酸涩，却还是把今日从刘老板那里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刘老板说我几年前干活的朱家要招丫鬟，每月三两月钱，不过刘老板虽说是伺候人的活，但总比你跟着爹在家受苦强，你……”
李兆低着头，李蓼看不起他脸上的表情：“爹，我会考虑的。您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吃吧，凉了不好。”
李兆也看不清低着头的女儿的神情，叹口气，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独自坐在亭子里的李蓼，他真的不忍心送李蓼去做人丫鬟，可是如今他们家里的情况……
李蓼认真思考她爹的话，她若是当个学徒每月也就300文，若是做丫鬟每月三两月钱，以她家现在的情况必然是要选第二条的，更何况去了大户家里没准还可以请主子找个好大夫给娘亲医治。
只不过，她得给自己一点点的时间过渡，消化即将从云端跌入泥潭的恐惧，就一盏茶的时间，让她跨过心里的那个坎——
入了大户人家做丫鬟，便要消了良籍，变为奴籍，在此期间他们与家人每月只能见一次，更要对主家献上忠心，不可忤逆主人的意思，这些还能接受，最让李蓼受不了的是奴仆是没有尊严的，任人打骂，不能还手……
“爹，我想过了，你说的那户人家，我去。”李蓼对即将进屋休息的李兆道。
“小小？你说……”李兆有些惊讶，小小就这么同意了？
“咱家用钱的地方多，娘身体又不好，我想为你分担，为这个家分担，而且我也不想爹爹身体也累垮掉。”李蓼自然是知道家里情况的，她娘的药钱、李昊的束脩、家里人情往来都需要钱，可如今她家里还能拿得出来吗？
“小小，是爹鬼迷心窍，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你就当爹没说过吧。你放心，有爹在呢！”李兆见女儿这般贴心，有些后悔了，他咬咬牙，不想把女儿往火坑里送。
“爹，家里只靠你一个撑不住。”李蓼低声说道，“娘那里你就说我去镇上的糕点铺子学手艺，暂时先瞒着她。”李蓼却是打定主意要去的，只有这样，他们家才能好过些，不是吗？做奴婢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吃人魔窟。
“小小，是爹对不起你。”李兆看着懂事的女儿，不禁老泪纵横。
“爹，是小小乐意的，你不要自责。”李蓼抱着李兆安慰道，“明日你就带我去吧，这种事情，错过了不好。”
“是爹无能啊。”李兆从没在李蓼面前哭过，可这会儿却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李蓼赶忙给她爹递了帕子过去，安抚了好半天才劝止住。
她的命运从今日起，便要改变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李蓼摩挲手里的印章，她看着手心里印出来的“李氏蓼印”四个字，内心平静，那人教了自己那么多东西，可不是让她这般自怨自艾的。
以后的日子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有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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